“这三名宦官私结官员,在京中编造流言污蔑皇室,陛下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钟行笑意盈盈,然而目光森然,神色里透着威胁。
皇位上年轻的君主被他吓得脸色苍白。
少帝被钟行废掉之后,康王钟寄被钟行立为新帝。钟寄有意振兴皇室,他虽年少,一直想找机会杀掉钟行。
这三个太监本来是钟寄的心腹,钟寄让他们给大臣传递消息,没想到被钟行的眼线抓获。
钟寄声音颤抖,膝盖也在微微发抖:“皇叔,如此大逆不道的奴才,快快让人推出去斩了吧。”
“哦?”钟行笑意收敛,他一一扫过跪在殿中的几十名太监和宫女,其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全部都趴伏在地面之上,“陛下真要杀掉他们?”
钟寄道:“这些奴才造谣皇室十恶不赦,让他们活到今天已经是他们的荣幸。”
“天子应当文武双全,孤王见陛下疏于习武,现在有罪人跪在陛佩剑,剑声铿然,铮鸣一声吓得所有人浑身发抖,三尺青锋寒光凛凛,映出天子苍白面孔,钟行似笑非笑,“陛下接剑。”
钟寄手臂颤抖,双脚沉重不能迈步,他嘴唇颤抖:“朕——朕——”
钟行声音冷寒:“怎么?陛下不舍得杀?”
钟寄不敢触碰钟行的佩剑:“请皇叔代朕斩罪。”
钟行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一刻钟后,钟寄知道摄政王已经离开宫中,殿内杀气消失,他沉重酥麻的双腿慢慢恢复回来,鲜血将宫室地毯全部浸湿,被杀的太监死不瞑目。
钟寄虚弱的挥了挥手:“把他们抬出宫去。”
陆陆续续有宫女太监站了起来,钟寄目光阴冷,指甲已经把手心扎出了血迹:“奸贼钟行,你藐视君威,朕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钟行出了皇宫,许敬对钟行道:“殿下,冯魁邀请您去他府中做客。”
钟行冷冷的道:“他想当王允,却不知王允最后陈尸街头,三族被夷。”
许敬笑着道:“殿下,冯魁在朝中威望过重,您虽然识破了他的计谋,却不能轻易杀他。不然,即便已经倒戈向您的官员也会反对于您。”
钟行道:“先让他安生几天,改日再去。云泽在家里?”
许敬点了点头:“他还在吹那笛子,可惜一直都吹不出声音。云公子是个听话的孩子,殿下不要逗他玩了。”
云泽摆弄了半天笛子,还是没有吹出什么声音。他今天上午来拜访瑞郡王,谁知道瑞郡王并不在家,府中仆人将云泽带了进来,说瑞郡王一刻钟后就回来了,结果云泽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瑞郡王回来。
所幸府上糕点很好吃,云泽一口气吃了一碟子糕点,吃饱之后他就想打瞌睡,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醒之后云泽未动,难得不是被饿醒的,室内温暖如春,比他在安乐侯府冰冷的居处要好多了。他冬日里之所以爱出门去酒楼喝茶,是因为酒楼比他的房间温暖,云泽一直畏寒。
云泽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吃了睡,醒了又吃,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你想当神仙?”
云泽这才意识到瑞郡王已经回来了,他起身发现肩膀上被人披了一件衣物,揉了揉眼睛之后,云泽道:“郡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来的,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叫你起来。”钟行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云泽,“现在清醒了?”
云泽肤色极白,睡着时脸上被压了睡痕,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仍有几分懵懂,漆黑墨发垂于颈侧,愈发衬得肌肤晶莹。
他懒洋洋的凑着钟行的手喝了一口茶水,刚刚发现这样做不妥,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尖尖细细的猫叫,云泽道:“有猫?”
钟行俯身拎起地上歪歪扭扭爬行的小东西,放在了云泽的怀里:“前天晚上下了大雪,这两天雪化时天寒,早上见它在雪水里嚎叫,久久不见母猫找它,便带到了房间。”
云泽轻轻触碰着这个小家伙:“郡王真是个温柔的人。”
是只小白猫,幸好钟行眼尖,不然一般人真的不能从雪堆里发现它。小猫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眼睛周边脏兮兮的,四条腿软趴趴的不怎么会走路,叫声尖尖细细,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钟行道:“你来给他起个名字。”
“我不会取名,郡王来取吧。”
钟行不假思索的道:“就叫云泽吧。”
云泽抬眸:“可是,云泽是我的名字。”
钟行似笑非笑:“真巧,原来你也叫云泽,是我思虑不周。那该取什么名字好呢?”
云泽知道钟行故意捉弄自己,他道:“就叫钟劭好了。”
钟行并不愿意云泽天天抱着一只叫钟劭的猫:“嗯?”
云泽赶紧改口:“它摸起来软软的,不如取名软软。”
钟行道:“小公子看起来也软软的,为什么不取小名叫软软?”
云泽并没有意识到钟行在调戏自己,他想了半天:“取个喜庆一些的名字?欢喜如何?”
刚刚云泽突然看到小猫,心里很是欢喜。
钟行不再捉弄云泽:“极好。笛子学得如何了?”
云泽如实回答:“没有学会。”
虽然钟行是个很负责任的好老师,但云泽并不是聪慧的学生,他怎么都吹不响这支笛子。云泽真心认为笛子有问题,等钟行再次拿起笛子吹奏一曲,云泽便认为有问题的依旧是自己。
在钟行面前吹了半天,云泽嘴巴都吹累了,还是没有发出悦耳的曲调。
钟行看着云泽认真的模样,确实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越是如此,钟行越想捉弄他。
外面下人进来通报消息:“殿下,安乐侯府云洋公子求见。”
钟行看向云泽:“你兄长要来,想不想见?”
云泽不想见云洋这个神经病:“郡王,我不想见他。”
钟行对下人道:“让他离开。取杯蜂蜜水来。”
等蜂蜜水送来,钟行放在云泽面前:“喝口水润润嗓子。”
云泽道:“郡王,我实在没有吹笛子的天赋,可不可以不学了?”
“我教过很多人吹奏乐曲,你是唯一一个学不会的,若是让人知道,旁人一定会嘲笑我无能。”
云泽:“……”
被嘲笑的应该是云泽才对吧?
云泽喝了一口蜂蜜水:“我发誓一定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水好甜,这是什么蜜?”
“让我尝尝。”
云泽喂了钟行一口。
钟行道:“是山桂花蜜。”
云泽清楚,蜂蜜在这个时代十分珍贵,是皇室贡品之一,他来了这里两年,这是第一次尝到蜂蜜。
钟行不嫌弃和云泽饮同一盏茶,云泽也不嫌弃钟行。倒不是因为钟行长得好看,云洋长得也好看,假如让云泽和云洋用同一个碗喝水,云泽肯定不会答应,而是因为钟行温柔善良气质好,就算是同性也不会排斥钟行这样的男子吧。
“郡王,你答不答应?”
钟行注视着云泽水汪汪的眼睛:“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答应你。”
云泽点头:“好。”
“你与云洋关系如何?”
云泽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和兄长关系不佳。”
“因为他夺了你应有的待遇?”
云泽不方便将家事和盘托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也不好说谎欺骗对方,思索片刻,云泽道:“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们性情不和。”
钟行道:“你生母去世之后,在侯府受了许多委屈?”
钟行不说委屈还好,一说委屈,云泽便真的感觉委屈。他没有来这里之前娇生惯养,父母宠爱老师喜欢朋友众多,在父母的交际圈里,旁人都会称呼云泽一声“少爷”,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看,来到这里之后——
云泽道:“人生八苦,少有人不受委屈。”
云泽幸运了那么多年,一朝坠落云端,虽然感到痛苦,慢慢也想开了。
钟行看到云泽眼圈微微变红,毕竟年少,经历的事情太少,城府比不得钟行深沉,情绪很难控制住。
云泽突然反应了过来:“郡王,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钟行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衣着简素,我本以为你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没想到出身侯府,便猜想你吃了不少苦头。我十四岁入明都为质子,在明都受尽□□,寥王南下后境遇才有改善,看到今天的你便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云泽明白了,原来瑞郡王同情自己。但这种同情并不让人反感。
对方……还真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
钟行道:“你年龄尚小,以后若有难处,可以找我帮你。”
云泽眼睛一亮:“真的吗?”
钟行点了点头。
云泽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可以常来你家蹭饭吗?”
钟行用指尖在云泽脸上戳了一下,触感确实很软:“吃得多不多?”
云泽保证:“我只吃一点点。”
“好。”
云泽得了一个可以蹭饭的好朋友,现在心里美滋滋的,他握住钟行的大手:“郡王殿下,您真是一个好人。”
钟行长得很高,手自然比云泽大了一圈,抚摸过钟行的手指之后,云泽觉得有些不对。
瑞郡王虽来明都为质,毕竟是个主子,平时养尊处优,一双手应该柔滑才对,怎么手心指腹都有茧子?手心的茧子不是做粗活磨出来的,便是常挽弓射箭使用各种兵器。
钟行的手指形状好看骨节分明,看起来修长而有力,似乎能轻易拧断人的脖颈。
云泽道:“郡王,你常常骑射?”
“寥州男子均精通骑射能征善战,”钟行道,“你忘了我出身寥州?”
“并没有忘记,”云泽道,“郡王可能在京城久了,看起来更像斯文的读书人。”
钟行眸色幽深,云泽真的是个单纯的少年,整个人身上散发着甜美易欺骗的气息。
也对,钟行上兵伐谋初建功业之时,云泽还在牙牙学语,在钟行面前,云泽确实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