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微微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问:“我…给它起名字吗?”
盛怀风没看她,只瞧着地上的小土狗,慢条斯理地讲道:“说起来,这只狗和你也有点儿渊源。”
“啊?”知夏错愕,蹲下身仔细去瞧这只小土狗,它通体白色,毛绒绒的,只耳朵上有一块黄色的云朵状斑纹。
见知夏瞧自己,小土狗也不蹦跶了,乖乖地趴到地上,睁着一双黑水晶似的眼睛兴奋地看着知夏。
又乖又萌。
知夏忍不住摸了摸它。
她原本以为盛怀风会接着往下说,告诉她这只小土狗和她具体有什么渊源,却没想到盛怀风止了声。
她疑惑地抬起头,正要问他,倏然撞入一道幽深的目光里。
盛怀风正盯着她看。
却也不是完全在看她,眼神放空,似乎没有焦点。
知夏的心头涌上难以言说的情绪,她避开他的视线,出声道:“那个,你刚说的,我和它有什么渊源?”
盛怀风也移开了视线,不过神色要比知夏自在得多,他将目光重新落在小土狗的身上,说道:“它是狂风的孩子。”
狂、风。
简单的两个字。
却如石子投湖,在知夏的心中激起千层浪。
有什么遥远的记忆,穿越时光突然而至,让知夏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盛怀风见她这副模样,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着一抹自嘲,“算了,估计你已经忘了。”
他说着,拉了拉牵引绳,转头就要离开。
知夏忽地拽住绳子,“等一下。”
盛怀风顿住,低头看着她。
知夏却没有迎上他的目光,而是轻轻抚摸着小土狗的毛,声音柔缓:“我没忘。”
“狂风什么时候生的它?”她问。
盛怀风脸色稍微缓和,说:“你高中毕业后狂风怀的孕,后来第二年生的,这是其中一只。”
“汪汪。”小土狗似乎听懂他们在谈论它,配合地喊了两声。
知夏摸了摸它耳朵上的云朵状斑纹,说:“要不叫你云朵,好不好?”
她没有问盛怀风,而是直接对小土狗说。
“汪汪汪。”小土狗跳了两圈,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知夏抬头去看盛怀风,她唇角带着笑意,眼睛也亮晶晶的,犹如碎星。
盛怀风轻咳一声,拽了下绳子,对小狗说:“走吧。”
他顿了顿,接着念道:“小、云、朵。”
因为这三个字,知夏的心跳得飞快,她站起身,对盛怀风说:“那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嗯”了声。
谁知小云朵不干,察觉到知夏要走,它立刻扒住她的腿,咬上她的裙角。
知夏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绿色吊带裙,裙子很长,到脚踝,但领口比较低,被小狗这么一咬,领口更低了,已经露出了白色抹胸的边缘。
盛怀风立即避开视线,用脚尖轻踢了一下小狗的屁股:“走吧,你这见了美女就走不了路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知夏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听到这话忍不住脸一红,想也没想地问:“难道这毛病不是随你吗?”
问完,她后悔地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怎么还开起盛怀风的玩笑了……
盛怀风抬起眼睫,忽而似笑非笑地问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毛病?”
他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莫名地让人觉得暧昧,有种调情的意味。
知夏找补:“你刚不说它精力旺盛是随你嘛,我这…举一反三。”
“哦。”盛怀风拖着声音,点了点头,“这样子,可我也没见了你就走不了路呀?”
知夏:“……”
盛怀风这是变相承认她是美女喽?
知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纠结这么奇怪的点。
她迎上盛怀风的视线,两人对望,奈何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片刻后,知夏就败下阵来,说:“我先走了。”
盛怀风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
知夏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回来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土狗的耳朵:“我走了,小云朵。”
“汪汪。”
这次是真的走了。
她一直没回头,也不知道盛怀风离开没离开。
直到拐弯进小区大门的时候,知夏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侧边看了一眼,盛怀风竟然还没走,正蹲着身子,似乎在和小云朵说话。
她收回视线,走了进去,连脚步都轻快了两分。
到家后知夏开始洗漱。没多久,陈稳和知晓雯就开门回来了。
他们原以为她已经睡了,结果看她房间还亮着灯。
知晓雯没说话,陈稳在外边喊了一句:“夏夏,还没睡?”
知夏刚冲完澡,正在给头发涂精油,回道:“快了。”
知晓雯轻哼一声,脸色不善,陈稳见状拍了拍老婆的肩,“走吧,我们也进屋睡吧。”
……
虽然已经夏天,但北京仍旧非常干燥。知夏吹好头发,坐在床边涂身体乳。
今晚的经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发生的,知夏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伞。
是盛怀风塞给她的那把。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他。
尽管,盛怀风借给她时,估计就没想过让她还。
手机里早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
当初是她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的。甚至,她连盛怀风好朋友的联系方式,也一并拉黑了。
为此,景宜曾经还吃惊地说,原来性子看起来越温和的人,狠起来就越狠。
一点余地都不留。
知夏盯着那把黑伞发呆,本就不多的睡意已然消散,越发清醒。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外边刮起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知夏拉开窗帘,望向窗外,梧桐树乱晃,一道闪电忽而映在窗户的玻璃上,将屋内照得一瞬如白昼。
很快,噼里啪啦下起雨。
夏天的雨势总是又急又猛,让人来不及反应,对面那栋楼的窗户外还有衣服在晾晒,来不及收回。
知夏深呼吸,闻着空气里的草木清香,记忆似乎也一同,回到了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中学时代。
记忆中的某一天,是高一开学的报道日。
那天知夏起了个大早,知晓雯和陈稳都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只有阿姨在。
她慢吞吞地吃了个早餐,一想到要开始新的学习生活,就莫名烦躁起来。
她读的是全国重点高中,京藤中学。
她哥哥,陈真扬,也是这所高中毕业的,最后考去了清华。
即将等待知夏的,是无止尽的考试、排名,以及,知晓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比较。
知晓雯会拿知夏和学校同学比,和她同事朋友们的孩子比,甚至,还会和陈真扬比。
知晓雯找了司机来接她。
一直到司机催促,知夏才放下手中的勺子,背上书包去学校。
虽然清水花苑离京藤中学的高中部不远,但正赶上早高峰,路上有点堵。
下车后,知夏看附近没停什么车,也没什么学生的身影,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晚了。
可待走进巷子,才发现司机送错了,这里是学校后街,京藤的正门还得从这条巷子出去,绕一条马路,才能到。
不过也可以走后门,后门挺近的。
——这都是巷子里文具店的老板告诉她的。
知夏初中不是京藤的,听老板这么说,道完谢后,便出去找后门。
她方向感不太好,但想着一般学校的构造都大同小异,结果到了后门处,才发现后门没开。
她心头涌起一阵沮丧,对上学的厌烦感更浓了。
甚至一瞬间,都产生了逃课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太荒诞,念头刚起,就被知夏给掐灭了。
她要是敢逃课,知晓雯得活生生撕了她。
知夏背着书包,只好去找正门。
上午,阳光还算温和,巷子里有很多家商户,文具店、咖啡店、礼品店、奶茶店,一看就是学生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忽而,知夏感觉自己脚边传来毛绒绒的感觉,她低头一看,竟是只小狗。
应该只流浪狗,但还挺爱干净,长得格外可爱,眼珠黑黑的,就是毛特别炸。
知夏忍不住弯起唇角,她很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尤其是小狗。
曾经她还想养一只,但知晓雯不喜欢,不允许家里养宠物。
小狗咬着她的裤脚,知夏想了想,说:“你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说完,她挣开裤脚,然后去一旁的小卖部买了几根火腿肠,等出来的时候,发现小狗狗还在。
她剥开火腿肠的皮,喂给它。小狗摇着尾巴,它似乎还会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知夏拿出来一看,暗道不好,是知晓雯。
一接起,电话里传来知晓雯急促又严肃的声音:“老师说你还没到,怎么回事儿?”
尽管知晓雯远在千里之外,但知夏单听声音,便开始心跳加速:“司机叔叔把我送到后门了,我…正在找正门,马上到。”
“那快点,怎么搞的,让你昨晚早点睡今天早点起……”
待挂掉电话,知夏小跑起来。
她这才发现,巷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他们在地上摆出各色颜料桶,正给墙壁上涂鸦。
这些男生一看就不是学生,至少不是高中生。
其中好几个,头发都染成了奇怪的颜色,身上的衣服也有很多破洞,要不就是有很多看不懂形状的涂鸦,有的手臂上还有纹身,一眼望去十分“艺术”。
知夏下意识想要远离这些人。
她听到有个男生问道:“阿风,你怎么答应来银河巷帮他们搞这个的?”
过了会儿,才有人回应,音调懒洋洋的:“当然是好玩了,还有钱拿。”
说话的是站在最旁边的一个男生,一身黑衣黑裤,在这群人中算是穿戴最正常的。但他长得最帅,个子又高,即使打扮最普通,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他手里拿着涂鸦刷,模样散漫,但随意中又带着一分认真。
说完,他倏尔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知夏,眼神在她身上一顿。
知夏微愣,也不知道这位“艺术家”,怎么突然看自己。
盛怀风其实是看见她背着书包,猜她估计是走错了,问道:“你是京藤的学生吗?”
知夏点点头。
“今天只有高一开学,后门不开的,你得走前门。”盛怀风和她对视,男生的眼睛干净澄澈,宛如藏着万顷湖泊,就这样看着她,眼底还有细碎温柔的笑意。
不熟悉盛怀风的人可能以为他是在和漂亮女孩儿搭讪,但从小和盛怀风一起长大的朱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大好人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知夏来不及多想,没问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是顺着他的话问:“是出了巷口右拐就差不多到了吗?”
“右拐完,走几百米,看到一个红色小广告牌,得从那个巷口进去。”盛怀风说着,想起京藤的那奇葩构造,没几个人第一次不迷路,他索性对她说,“算了,我带你去吧。”
“啊?那你的画?”知夏问。
盛怀风把刷子一扔,大言不惭地说道:“艺术家需要灵感。”
他的声音还一本正经,说完,又补了句:“送完你估计就有了。”
知夏:“……”
还真是艺术家呀。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回忆部分重写,从第一次见面讲起,看得早的读者朋友麻烦重新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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