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敌营第十天

洛十一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她确实很好奇,名声不太好的新室友,具体的战斗力怎么样。

因为除了每三年的冠军杯外,他并不参加平时的训练赛和积分赛。

有关他的战斗记录视频,少之又少,根本不给人提供分析的机会。

她看得出,那天在黑市里,他并没有认真打。

洛十一很快做好决定。

不能一蹴而就,先暗戳戳看看他的战斗方式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然后再想办法套出他打破基因阈值的训练方法。

困扰她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洛十一压住好心情,装模作样地深沉点头:“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大半夜非法驾驶无人机,我只带了唯一一包家乡的种子,这么珍贵的东西,必须抓到人让他们赔偿!”

不等陆沉应开口,洛十一已经快速穿好外套,扛起自己那个灰扑扑的背包,倚在门口笑着看他:“学长要一起吗?”

**

路上,洛十一顺口问了学校禁地的事情。

路沉应言简意赅:“学校是建在废弃的污染处理工厂上的,原本的污染厂地形复杂,就干脆封起来,禁止出入。”

至于下边有没有被学校利用起来,做其他什么,谁都不清楚。

洛十一按照弗茵沙之前的一贯做法想了想,基本确定她想做什么了。

这种想法,在她尝试拨通弗茵沙和薇纳的联络仪,都以失败告终后,得到了肯定。

由于生存经历,洛十一有记地形的习惯。

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整个学校最隐蔽无监控的路线,直奔禁地而去。

直到路过一片阴风萧瑟的墓园区,她去开手腕上的光源,想确认接下来的方向。

才突然察觉到身后若有所思的打量。

洛十一精神一凛,脚步骤然顿住,轻咳了声,挠挠头:“我是不是带错路了,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说罢,镇定地回头:“学长对学校熟悉,逃跑的人是走哪个方向了?”

陆沉应只随意披着间校服外套,包裹断臂的左袖口空荡荡的,在风里摇摆。

他垂眸打量不远处双目澄澈,表情困扰的红发少女。

灰瞳内沉浮着墓园闪烁的灯光。

他定定看着她:“是这个方向——你有赛格洛族的基因?”

洛十一:“赛什么?”

“没什么,走吧,气息要消失了。”

洛十一让他走前边,中途没忍住好奇,查了下赛格洛族,然后面无表情地合上随身光脑。

赛格洛族,祖先是雪橇犬,唯一进化后拥有了人形的犬科兽人。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洛十一憋着一口气,直到隐约看到前方被红色防护罩隔离开的禁区,才终于跟他并肩而行。

“路很准嘛,看来还是学长有赛格洛族的基因。”

路沉应奇怪地回头看她一眼:“我确实有。”

洛十一:……

她发现真诚才是最大的杀器。

她似乎隐约明白,为什么那些跟他一个宿舍呆过的,都或多或少出现精神压力了。

好在洛十一不是普通人,她若无其事地翻篇,正准备往前看看要怎么穿过防护罩,寂静漆黑的倒塌建筑群里,却传出细微的脚步声。

对方似乎很胆小,怕被人看到般,匆匆走下一截断梯,拦在洛十一面前。

“别过去,她们要陷害你。”

洛十一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少女。

希望星昼夜温差二十几度的夜里,她却□□着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披散着栗色的长发。

洛十一记忆力好,没费功夫就认出,她也是辅助学院的预备生,好像之前跟弗茵沙一起出现过。

“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焦急地压低音量,去推洛十一的胳膊。

却被反手握住冰冷的手臂。

“你不冷吗?怎么不穿鞋?”

洛十一只是随口一问,对方却身体微微僵住。

她表情惊悚,像是没意识到她会问这个,半天才有些尴尬地快速掩饰抽回手。

“不冷。”

洛十一想了想,好心丢下背包:“我刚好多带了一双鞋,你穿回去吧。”

不等对方拒绝,她已经眨眨眼,找到防护罩前,被人蓄意破坏的洞口,跻身而入。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不用担心,我能应对。对了,你叫什么?”

少女,盯着她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

低低应了一声。

“菲诺。麻烦请不要说出去在这里见过我。”

洛十一不清楚弗茵沙的人怎么会到她这里来通风报信,但她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她让自己的好室友留在屏障外,要是情况不对,就立刻来接应她。

洛十一穿过防护罩,走到废墟尽头。

一排生锈倒塌的金属栏杆前,果然站着个人。

弗茵沙穿着镶嵌流明石的制服,缓缓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

“你来了。”

洛十一抱着胳膊抬抬下巴:“说吧,你想交易什么?”+

“你过来,先当着我的面,把那天在第五区巷子里的视频删了。”弗茵沙眯了眯眼,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什么视频?”洛十一茫然抬头,半天才反应过来,面色古怪。

不是吧,她不会以为,那枚弹壳吊坠里,真装了录像设备吧?

“少耍花招,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把那天‘见义勇为’事件的证据,交给了军方!”弗茵沙说到这件事就气得牙痒痒,要不是眼前这个贫民,她哪里会遭到整个家族的指责。

若非因为她是下任家主的亲生女儿,弗茵家族力保她,估计她这次真的要被逐出军校了。

洛十一叹了口气,表情无辜地耸耸肩:“真的不是我啊。”

可惜弗茵沙并不信,她抬抬手,几乎是瞬间,就从周围断壁残垣的阴影里,走出十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保镖,将洛十一团团围住。

“算了,我查过,你是个孤儿。”弗茵沙后退一步,微微笑了下,“既然你不愿意做交易,那就直接消失吧。”

洛十一这才发现自己脚底的整个地面都是松动的,仿佛有人专门为了蒙蔽她,制造了虚幻的假象。

而现在,幻象消失,她看清楚了脚底的真实情况。

哪里有什么断壁残垣和金属板,只有无数交织如网络的钢丝绳,一踩即断。

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巨坑,通向幽邃的地底。

而她踩的地方,刚好是洞穴的边缘。

弗茵沙被那些保镖团团护住,亲眼看着他们将那个愚蠢的平民少女推下坑底,嘴角扬起一抹可爱的弧度。

“走吧,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啊!”

弗茵沙只来得及短促地尖叫一声,她脚下的地面就像是发生了大型爆炸,震得他们东倒西歪。

还没有站稳,地面已经笔直向下塌陷,下坠的失重感让她恐慌,她试图伸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她刚刚和保镖们站立的地方,明明是一块坚固的钛金板,在这之前经过了重重安全检查。

然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居然有人从下方,凭一己之力击碎了号称连火都融化不了的钛金。

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来得及透过飞速降落的碎屑,看到有个身影一跃而上,笔直地站立在她刚刚的地方。

洛十一俯身往下看,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谢谢你送我的大礼,老老实实在下边呆着吧,听说下边关着学校近年来所有的试验品。”

洛十一保持着高傲站立的姿态,将弗茵沙平时的架势做了个十成十。

直到确认对方已经看不到她了,她才垮下肩膀,整个人像是被抽干灵魂般,笔直朝后边的泥土倒下去。

啊,这爆发力真不是人用的。

一秒失去灵魂的感觉,太可怕了。

洛十一将自己当初面条,在地面上耸了几耸,放松了些,尝试调动精神力治疗自己。

等缓过神,她却突然动作一滞,意识到周围似乎过于安静了。

对了,她的好室友呢?

闹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出现?

像是为她解惑,下一秒,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她头顶的前方传过来。

对方似乎是在跟谁通话,风格保持一向的话少。

“到了,事情很顺利,”顿了顿,他的眼神随意扫过了洛十一,和地面上凿开的大洞,似乎微微笑了下,“不用,有人帮我。你把人拖住,我马上下去。”

洛十一:?

“陆沉应?”

“走吧。”他站在她旁边,俯身仔细端详了她的情况,确定她情况还好后,在洛十一眯了眯眼,要爆发前,他先一步,快速拉住她的手腕。

肌肤相接触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突然顿住,动作凝滞了下。

洛十一也莫名产生一种电流通过指尖的错觉。

但她很快回过神,反手地扭住他的手指,快速起身,同时所有力量集中在腿部,反剪住他的双腿。

陆沉应灰瞳微眯,却并没有避开的意思,他已经重新抓住她的手腕,由着双腿被她压住,顺势往旁边一滚,两人一起从破开幽光的洞口坠落下去。

**

幽邃的地底比想象得还要空旷,遍布着生锈的金属机械。

一路掉下来,倒吊的巨型机械爪,挂了蛛网的半颗机甲头颅,弥漫着腐烂气息的黑暗里,不时还有一些可疑生物的快速攀爬声。

似乎暗示着,这里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废弃的污染回收厂。

距离实在是过于深,洛十一跟陆沉应一起掉下来时,还扭打在一起。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毫无意外地,他们一起,笔直坠入了地下奔流绿色液体的深邃渠沟里。

洛十一被腥臭的水呛了几口,但有赖于从前的锻炼,她并不畏惧水,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她很快顺利逃脱桎梏,反手摁住近在咫尺的脖子,朝水底狠狠按下去。

洛十一的近身搏斗技巧都是林泽教的,他是反叛军前锋队的队长,会的都是杀人的技巧。

当意识到这位新室友,是想将她丢进深坑里时,洛十一就没有保留的打算了。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但洛十一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腥臭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入鼻腔,折磨着她可怜的精神力,洛十一目前的身体状况,撑不了太久,得速战速决。

星盟推行光炮,但不管哪种型号,都有个弊端。

在水里泡久了,会失灵。

洛十一扭打的同时,快速在他身上找武器,半天没有摸到,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只能计算着他的热武器应该差不多失效了。

在陆沉应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借力从水底起身,并将她的头颅牢牢按住的瞬间,洛十一扬了扬唇角。

她的后脑勺被冰凉的掌心死死按住,面孔浸泡在了水里,一如刚刚她摁住他的那样。

陆沉应用唯一的胳膊抵着她的肩膀,双腿自水下将她禁锢,确保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他才沉吟片刻:“你听我解释——”

然而十几秒过去了,被他按住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陆沉应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放松动作,轻轻将她扶起,去查看她的状态。

下一秒,洛十一在水下睁开眼,她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刻,借着湍急的水流,游鱼一般朝后仰滑。

再回身时,手臂已经快速抽出腰间原始的匕首,扎向对方摁住她的手背。

那样的力道,几乎瞬间扎穿他的手,见了血。

陆沉应眼皮一跳,快速收手,就是这一刹那的放松,他的脖颈上,多了道利刃。

洛十一没管粘嗒嗒的头发,从水里冒头,提着匕首,随意挑挑眉。

“学长,你现在解释吧。”

陆沉应灰瞳直视着她,好半天,他平静的唇角突然弯了一下。

极快,稍纵即逝。

他不知怎么做到的,唯一完好的手里,居然多出了一把枪。

但没有对准洛十一的头颅,只是眼神浮动着,开口:“我数三下,一起松开吧。”

**

一刻钟以后,共同解决完一起掉下来,要报复他们的十几个保镖,两人并肩坐在了弥漫奇怪味道沟渠旁,狭窄的铁扶梯上。

陆沉应扯下外套,擦黏腻的绿色液体,意识到根本无济于事后,他干脆丢了外套,脱下夹层擦拭。

“抱歉,我应该提前跟你沟通的。”

不同于之前屡次看似礼貌的道歉,现在这句话,似乎真实许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洛十一心底的恼火没有消散。

她很快听完陆沉应的解释。

他似乎在做什么秘密任务,跟学校禁地的地下渠道有关,但为了不惹上麻烦,一直没有冒然动手。

三天前,他们刚好发现弗茵沙突然找人潜入禁地,偷偷布置。

顺带查了查原因后,闹出动静后的背锅对象立刻有了。

洛十一压着脾气听完,微微一笑:“所以,突然对金桔和植物种子感兴趣,都是为了理所当然地蹭过来?”

陆沉应难得沉默,半天,在洛十一看不到的方向,灰瞳缓缓掠过她的头顶,唇角不甚熟练地扬起很淡的弧度。

“不是。主要是为植物复仇,下来只是顺便。”

“刚刚一定拉你下来,是因为学校巡逻队的,把校长叫过来了。”

洛十一已经决定,不会相信这位新室友的鬼话了。

果然希望星的人,每个人都有一百零八个心眼。

更别提陆沉应,似乎还是指挥作战系的。

未来的星盟军团之光。

洛十一想了想,直接开口:“我觉得,我应该要点精神损失费。”

陆沉应看她一眼。

“好。”

顿了顿,他问:“想要我突破阈值的训练方法?”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洛十一毫不客气地点点头。

“作为交换,你们的任务,我完全保密,绝对不泄露。”

“可以。”

洛十一心满意足,但她心底还有个更刺激的打算。

训练方法算什么,图书馆的相关资料她都看了,也不见得有所感悟。

重要的是,帮忙训练的人。

洛十一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一丝不苟地用夹层,擦干净头发上黏住的每一滴脏水。

灰瞳平静而温和。

全然想象不出,他在战斗时,会迸发出那样刺目的冷意。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开,要进入到更深的地方,收集一些任务资料了。

“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

洛十一先是一脸老实模样地应了声好。

然后清了清嗓子,叫住他:“学长等一下。”

他单手拎着脏掉的马甲和外套,逆着光,回头看她,灰色的瞳孔很浅。

隐约带着两人都没察觉的纵容。

“你说。”

洛十一奸诈地投其所好:“我那里还有一包家乡的植物种子,学长能帮我种下吗?”

陆沉应寂静地直视她。

发出灵魂拷问:“你不是只有一包吗?”

想到他刚刚下手揍那些保镖时的力道,多少是带了种子的私人恩怨。

洛十一快速抢答:“哦,这包本来是要送长辈的,但刚刚收到消息,那位长辈过世了。”

“真遗憾。”

长辈——指反叛军大本营里,企图违背合约,拿她当工具人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