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一挑挑眉，蒸汽喷头闪烁的红光很乱，帽兜的狭缝也窄，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这才意识到，棕发男刚刚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刚刚角落一动不动的阴影，不是她的错觉啊。
对方很高，颀长的影子几乎将她完全覆盖，武力值似乎也毋庸置疑。
虽然微蜷的黑发垂落，遮住半张脸，有些看不清模样，但割裂的虹光，却很好勾勒出他凌厉的下颌骨。
他看上去很困，耷拉着眼皮，但半合的灰瞳却渗透了稀碎的光：“烦请归还芯片，我可以不追究。”
不知道是不是洛十一的错觉，似乎又隐约闻到某种甜腻的气息。
她衣兜里的手缓缓收紧，双目却一动不动盯着对方那抓住自己的手背，青筋迸起，似乎囚禁着无限力量。
跑不了了?
洛十一耸耸肩：“好吧，猜猜藏在了哪只手?”
对方似乎懒得说话。
洛十一试着挪动了下。
刚刚还似醒非醒的男人，却骤然掀开双目，缓缓抬头，盯着洛十一的兜帽，目光一点点变得幽深。
洛十一终于看清了灰瞳主人的样子。
眼窝深邃，轮廓如琢，让她联想起在希望星博物馆看到的某些“古贵族石像”。
洛十一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叛军们，为什么在看到漂亮Omega时，会发生某种躁动了。
在这样危险的关头，她甚至忍不住在心底吹了声口哨，不过下一秒，欣赏的目光就变成了警惕。
因为灰瞳主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双目幽邃，像盯上猎物的顶级佣兵，缓缓朝她靠近。
与此同时，洛十一敏锐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微不可查的速度，越来越沉。
她后背抵着滚烫的金属壁，指尖缓缓握紧衣兜里的冰凉芯片，快速思考着他会先做哪一步。
终于，他伸手了，是奔着她的衣兜去的，目标明确。
洛十一在漆黑的帽兜下，极快地弯了下唇角。
几乎是他捏住她手腕，夺过芯片的同一秒，洛十一突然抬头，额头狠狠撞向他的鼻梁。
对方敏锐的闪避开了，但与此同时，洛十一扭头死死咬住了他的颈侧大动脉。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突然同时僵住。
洛十一无法描述这一瞬间的感觉，她笃信自己明明是闻到了甜腻的桃子气息，但盈口的剧苦，又让她怀疑自己的味觉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并没有留意到，男人平静的灰瞳，凝缩成细小的一点，眼眶迅速泛红。
他绷直脊背，连指尖都变得颤栗。
但只是一瞬，他已经回神，抓住了洛十一的掌心，死死捏紧，快速从她衣兜里抽出芯片，将人甩出去。
可惜动作太快，没留意到洛十一还不慎咬住了他的衣领。
以至于——
“撕拉”一声，清脆回荡在整个地下废弃化工厂里。
洛十一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截绸布条，从那件昂贵的衬衫领口往下，残忍地被撕下来。
剩下的半截，还叼在她嘴里。
洛十一：……
她轻咳一声，面色古怪发青，先发制人：“你怎么回事，没事在脖子上抹苦胆汁干嘛?”
男人猩红的瞳孔在黑暗里泯灭，整个人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好半天，他终于捏着那枚芯片抬头，看着她似乎笑了一下。
洛十一意识到不对劲，转身朝纵横的管道丛里跳，下一秒却被重重的按回了地面，她还没反应过来，灼热紊乱的呼吸已经重新近在咫尺。
对方居高临下，夺过她指尖的布条，红瞳灼灼地直视她，她甚至能感受对方到攥住布条的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散发着潮意。
洛十一眼皮乱跳，快速举手：“我先声明，我只是以为你是诈骗犯接应的同伙，并没有不上交芯片的意思，你不能……”
对方恍若未闻，盯着她裸露的脖颈，灰瞳溃散，慢慢靠近。
“喂，东西你都拿到了，你还要干什么?”
在对方靠近的瞬间，她下意识抬手抵住对方的胳膊，后背重重撞在金属管道壁上，嗷了一声：“等等!”
跟着跳下来的林突斯抬头，瞳孔地震，连打包罪犯都忘了，满头问号：“你们在干什么?”
灰瞳的主人动作一滞，缓缓掀开眼皮，表情有瞬间的茫然。
他僵硬片刻，快速起身，指尖颤了颤，面无表情地盯着掌心的布条，缓缓收紧，送入衣袋，快速移开视线，沉默片刻：“她流血了，包扎而已。”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糟糕，似乎还没从某种情绪里反应过来，却还是没忘微微俯额。
“抱歉。”
然而因为最重要的一截布料缺失，在他低头的瞬间，单薄的衣服险些没从领口垮下来。
他表情冷淡地抬手按住，连勉强的温和都不再维持，踢起地上的罪犯，转身没入黑暗。
“诶你等等——”
洛十一爬起来，看着那两人消失的身影，摸了摸自己脖子，果然摸到可疑的粘腻，很少，几不可查，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被诈骗犯的刀刃带到了。
她“啧”了一声。
一直走出黑市，到了很远的地方。
洛十一懒懒倚靠着角落，突然忍不住笑出声。
弯腰摘了兜帽，散开头发，重新摸出那枚被她藏匿起来的，蓝光流溢的真芯片。
洛十一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扬起唇角。
也不知道那个被她咬了一口的倒霉蛋，回去发现自己辛苦抢回来的芯片里，装的是“低级军备学习资料大全”，会是什么表情。
啧，只是可惜的很啦。
他连她模样都没看清，也不会有机会找她算账了。
**
洛十一满载而归回宾馆时，脑海里早就只剩下愉快了。
熟悉的霓虹灯光在面前铺开，她心情甚好地甩着战利品，踏入“平价酒店”，却一个不慎，被等在门后的人揪住。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四周窗户通通暗下来
白毛老板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干的?”
“啊?”
洛十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新闻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根据军方最新结果，第五区的拾荒者惨案疑似蓄意谋杀，案情反转，事件正在进一步侦查。”
“忘了你现在的处境了?收起那些不必要的仁慈，在军舰上训练时，你就从不报名参加掠夺战，我就知道你会坏事……”
洛十一笑了下。
她表情平静，不剩半点无辜温和：“放心，不会影响反叛军的大计的。”
“诺，拿去破译吧。”
白毛捏着芯片，面露狐疑：“这是什么?”
洛十一拿起芯片，愉悦地亲了亲:“噢，没什么，逛街时随意获得的，宇宙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