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燃和第五律两人行了几日,在这期间,两人的吃穿住行由第五律一手包办。虽然第五律眼里没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在施燃的悉心教导下,他勉勉强强没让施燃和他自己冷死、饿死、迷失在茫茫路上因找不到路力竭而死。
令施燃意外的是,第五律居然很有做菜天赋。
普普通通一条鱼,他能在没有任何调料的情况下,烤得外焦里嫩,鲜甜可口。
施燃入口的那一瞬间,那条鱼在清溪中自由欢悦的情形就跃然在脑中,她不由得闭眼说了声:“真香~”
这条鱼真是死得其所。
而第五律看施燃这副样子,张口尝试,还未咽下,便将鱼肉哕了出来,感叹一句:“真难吃。”
跟他家里做的饭一样难吃。
第五律瞧着施燃,心想,也不知楚施燃的腿多久能好,多久能开始接手做饭活计。
因施燃每日要换多次药,他们便走走停停。
停下来时,第五律就喂梨花。几日前经过两个小时的缠斗,梨花已经是施燃的手下败将,它在施燃手里乖乖的,在第五律手里就是一颗有着几多心眼的定时炸弹。
第五律辛辛苦苦,满头大汗,被驴尥蹶子后挤完奶,当着施燃面喂梨花时,梨花就是只会喵猫卖萌的软绵小可爱,而只要施燃目光稍有移开,梨花的利爪便亮出来,对着第五律的手就是一爪子。及到施燃目光转回,它便伸出舌头眯眼舔舔自己的肉垫,萌得施燃心肝乱颤。
第五律对此没有表示。
他还不懂什么是心机。
就这样,两人一猫一驴行至一座城市。
施燃一眼就瞧出这城市的不平凡。
城墙由灰青色砖石垒成,城门洞开,城墙上还有二层城楼,檐角四飞,远远望去,就如一只欲展翅而飞的鹤。
最重要的是,两旁有数个身着皮甲的护卫值守,检查来来往往行人的文碟。
施燃瞧着,有些担心,她没有文碟,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身份,低头看向第五律,见第五律步履依旧,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心中揣度,第五律应该是有文碟的吧。
第五律不紧不慢牵着驴过去,护卫交戟拦住了他,伸出手来向他索要文碟。
就算护卫不言语,按理来说,第五律应该懂护卫的意思。
但第五律紧锁眉头看向护卫,护卫不甚耐烦,呵斥他,让他快点拿出来。第五律摸向袖口,拿出一锭金子放到护卫手里。
护卫顿时变了脸色,因生气而胀红的脸变得春风和煦,既而给其余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们收回戟,让两人过去了。
进入城内,人声鼎沸,路两旁有卖杂货的、卖书画、玩百戏、擂台比武的,甚是喧闹。
施燃悄声问第五律:“你没有文碟吗?”
第五律扭头问:“什么是文碟。”
施燃再次被第五律给弄无语了。
“那你刚才是因为没有文碟,给金子让那些护卫们放你一马吗?”
第五律脸上浮现出微妙的得意,“他们伸手就是朝我要钱,向我索贿,这我知道。”
施燃“啧”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刚进城门时我看见有擂台比武,你要去吗?”
第五律道:“我也看见了,他们脚步虚浮,四肢无力,连绝世武馆的人都不如,当不起我的对手。”
施燃点头,表示赞同。
又行了数百米,日头正毒,两人皆汗流浃背,见路旁有卖凉茶的,施燃打发第五律买来解渴。
第五律松了缰绳,靠近摊位,要了两碗凉茶。
岂料突然间一人被打得破墙而出,直挺挺砸在路中间,砖屑四溅,腾起一团烟雾,周围的人显然已经见怪不怪,都很平静的收拾东西,将摊子挪远一些。
施燃睁圆了双眼。
不愧是大城市,一来就是个大场面。
待烟雾散去,那人坐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溢血。
“想找我们青蛇武馆的麻烦,真是自取其辱。”墙内平地响起粗犷的声音,一五官端正,高大强壮的汉子从墙洞走出。
他紧捏着拳头。
对着坐在地上的人大喝道:
“滚——”
那人面目狰狞,眼中含着怨毒,“好好好,你们青蛇武馆敢这样对我,休怪我不顾你们馆主的情面。”
强壮汉子不屑一顾:
“你还是先考虑自己能不能完完整整走出这条街吧。”
那人眼中射出精光,双手一晃,数十支如牛毛的银针就朝那牛高马大之人射去。
牛高马大之人眼疾手快,大袖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就将那银针弹开。
可在一旁的施燃就倒了大霉,有一支银针被弹扎在了驴腿上,母驴吃疼,横冲直撞,踏碎了那些摊贩物什。
施燃在驴背上东倒西歪,不得不紧抱驴脖子,防止自己跌落,嘴中大叫着。
“第五律——救命——”
第五律欲上前营救,可那牛高马大之人听到施燃的求救声,疾步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母驴,让母驴安静了下来。
施燃长吐一口气,松了驴脖子,“谢谢……”
那人见着施燃的脸,眼前一亮,忙抱着拳道:“在下孙平乐,敢问姑娘芳名。”
“施燃。”施燃回道。
孙平乐笑眯了眼,见施燃额头冒汗,连到街边买了一碗凉茶和一把青绸伞。伞给施燃撑着,碗递给了施燃,“施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喝了吧。”
施燃眼神游移到不远处第五律青灰色的脸上,第五律手上还端着两碗凉茶。
施燃笑着拒绝了,“凉茶已经有人买了,多谢孙公子的好意。”
孙平乐摸着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别叫我孙公子,姑娘叫我平乐就好。”
第五律走上前来,把孙平乐挤开,将凉茶硬邦邦递给施燃,语调生冷,“喝了。”
施燃渴得不行,接过碗来仰天灌着凉茶。
第五律乜斜着孙平乐,见孙平乐那副盯着施燃满面生光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施燃一口气喝完凉茶,将空碗递给第五律,谁知第五律还未伸手,孙平乐一手接过,笑问:“施姑娘,还渴吗?”
“不渴了。”施燃回道。
孙平乐开始明里暗里打探施燃的情况,得知她没有夫家,更加殷勤了。
施燃提出想找个客栈。
孙平乐赔了那些摊贩钱,便便牵着缰绳,将施燃带到了一外表华贵的客栈前,还叮嘱客栈老板施燃的花销记他账上。
第五律在身后又发出一声冷哼。
施燃开口:“孙公子,让你帮忙找客栈已经是麻烦你了,怎可劳你耗费资财呢?”
一旁的掌柜帮腔,“姑娘,这你可就杞人忧天了,孙公子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富户,你啊,再怎么花,也花不了他几个钱的。”
施燃皱眉,“这还是不妥。”
孙平乐欲劝,第五律拿出一锭金子砸在掌柜桌前,“最好的包厢,两间,有问题吗?”
掌柜的被吓得一激灵,手抖了两下,收了金子,“没……没问题……两位客官,里面请。”
施燃扭头向孙平乐道谢,还未等说上半句话,第五律翻身上驴将施燃从驴上抱下,大踏步走进客栈,没办法,施燃只能透过第五律的胳肢窝双手合十,对孙平乐漏出歉意的微笑。
孙平乐摸着自己后脑勺,一脸傻笑。
小二将第五律引到厢房,打开房门。第五律走进去,施燃顺手关了门。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施燃惊呼起来:
“完蛋了,我忘了给白胡子大夫关门,他不会骂我吧。”
第五律长长久久沉默着,将施燃扔到床上。
立在施燃跟前,一看就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施燃先开口。
“我会去那个武馆找孙平乐比武的。”第五律握紧腰间的剑柄。
“那挺好的啊。”施燃双腿盘坐,“我瞧着他武功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与他比武,应该对你有所裨益。”
“真好。”施燃叹道,双手撑着自己的脸,“你一来这儿就找到了目标。”
她腿受伤,占时没有办法练海草舞了。
施燃眼盯虚空,沉思着,上次在绝世武馆,她凭着超越旁人一丁点的基础数值所使出的乱七八糟三脚猫功夫到底还是不够用。
她好像有点过于依赖系统给的金手指了。
在舞功还未大成之前,她可以先尝试学习这个世界本土的武力值体系,给自己上一道保险。
说不定她还可以将舞功与武功结合起来,开发出不俗的新技能。
至于怎么学?
施燃眼睛聚光,转到第五律身上,露出一朵笑容。
“第五少爷……”施燃转瞬间就把笑容收了起来,垂丧着脸,声音哀婉。
第五律眉头紧皱,身体微鞠,“你……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怎么成这个样子。
“我其实一直很伤心……”施燃抬眼凝视第五律。
“伤心什么?”第五律盯着施燃的眼睛。
“我拖累你了……呜呜呜……”施燃捂面。
第五律思考片刻,道:
“你确实拖累我了。”
施燃立即“哇”的一声哭得更响,“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在绝世武馆的时候,我就……呜呜呜……一直在想……如果我武功高强一点,是不是就能躲过当时的铜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害你为我找鹰草,手臂受伤,还为了我耽搁了比武的进程……呜呜呜……第五少爷,都是我的错。”
第五律折身道:“你也没必要哭得这么伤心,虽然你很麻烦,但你毕竟是我的丫鬟。”
施燃眼泪如珠线般流,连连落在床榻上,不过半晌,床榻已经洇湿了。
“可是……”施燃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呜呜呜……不想再拖第五少爷的后腿了,如果再害得第五少爷受伤,我……”施燃捂住心口,“我这里会很难受。”她抓住第五律的袖子,眼眶红肿盯着他,“为了第五少爷……我想学武功。”
第五律垂眸,“武功可是很难学的。”
“我知道,但就算是有千难万险我也要学……第五少爷……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受伤了。”施燃紧拽住第五律的袖子。
此话一出,第五律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稍回过神来,脑子也还是混混沌沌如浆糊,根本不顶用。
“第五少爷……我想为了你学。”
第五律只听到自己在问“是吗?那你要去哪里学。”
“我想跟着第五少爷学。”
“啊……是跟着我学啊。”第五律听见自己在重复施燃的话,“跟着我学啊——”
跟着他学!
第五律猛然回神。
抿唇道:“我不会教人。”
“不——”对于第五律的话,施燃断然否决,“我从未见过如第五少爷般厉害的人,第五少爷什么都会,教一个小女子不是易如反掌吗?”施燃嘴唇抿出一条弧度,“我相信第五少爷一定能做到的。”
“第五少爷,真的拜托了。”
第五律看着施燃梨花带雨的脸,后退半步,心扑通扑通跳。
“那……”他垂下头,“我勉强试一试好了。”
又从怀里拿出一张丝绸帕子,扔给施燃。
“你……你自己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