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希望

闻惜禾努力瞪大眼睛看去,二楼带院子的小别墅,好眼熟的房子啊!

这不是自己家的房子吗?

墙边爬满了蔷薇,院子里面的空地种着各种蔬果,正值夏季,熟透的朝天椒和番茄红彤彤似火一样;

几根黄瓜藤上,挂着水嫩嫩的黄瓜,现在摘下来吃口感正是清脆爽口的时候;

还有空心菜、茄子、豆角、小葱等等,都长得特别水灵。

院子里纳凉的亭子,爬满了葡萄藤,几十串葡萄紫的发黑,新鲜的葡萄酸酸甜甜,直接吃或者榨汁都特别美味。

闻惜禾茫然,为什么会看见自己家房子,是眼睛出现幻觉了吗?

下一瞬,眼前的一切突然又消失不见。

怎么没了?闻惜禾心中焦灼,可接下来她再如何仔细去找,也看不见了。

医馆外,赵石头围着牛车,焦急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伸着脖子频繁地往医馆门口看。

昨日夜里,闻惜禾突发疾病,刘氏连忙找到赵石头家,借他家的牛车送闻惜禾来县城看大夫。

赵石头的娘和刘氏来自同一个村,关系自小就好,当然不可能看着刘氏一个妇人赶夜路带儿媳妇进城,便让自己儿子赵石头帮忙驾牛车一同前往。

况且,赵石头和闻惜禾的夫君赵越,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兄弟的忙哪有不帮的道理?

赵石头终于看见刘氏背着闻惜禾从医馆出来,眼里一亮,赶忙跑过去:“刘大娘,大夫咋说的?弟妹的病治好了吗?”

赵石头看看刘氏背上的闻惜禾,下意识伸出手要接,马上又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去抱一个小娘子不妥,连忙又缩回了手,紧张地在裤子上蹭了蹭。

刘氏看着赵石头,在熟识的人面前,刚才压下去的悲戚又猛地窜上来,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落下,一张口,哽咽泣不成声:“大夫,说,准备、后事……”

赵石头闻言,一脸惊愕:“怎么会这样?”

刘氏摇摇头,已经说不出囫囵的话来,小心地把闻惜禾放在牛车上。

刘氏怜惜地看着一脸呆滞茫然的闻惜禾:

禾娘,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若是没有嫁给我儿,会不会……

刘氏为闻惜禾整理杂乱的头发,碰触到她的额头、脸颊,滚烫的体温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哽咽道:“石头,咱们、回去。让禾娘,见见家人、最后……一面。”

赵石头沉痛地点头,赶着牛车掉头。

刘氏跟在牛车旁,眼睛舍不得、也不敢离开闻惜禾,生怕下一刻钟人就没了。

牛车的车轮碾压过县城.的青石砖路,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从县城里出来,路就不太好走了。

牛车颠簸,车上正在高烧的闻惜禾就更难受了。

她心中还在惦记刚才看到的房子,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该怎么让房子出现呢?

牛车颠簸了一路,到了中午时,终于回到了赵家村。

赵家村村口,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天不亮就早早等在这里,已经等了三四个时辰。

他看见牛车过来,远远地跑过去迎接:“娘!石头哥!大嫂!你们终于回来了。”

牛车上躺尸似的闻惜禾听见喊叫,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跑过来的男孩儿晒得黑黢黢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就是太瘦了,身上没几两肉。

不过从骨相看过,男孩儿模样不错,长大了绝对是一位帅气的小伙子。

闻惜禾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男孩儿是原主夫君——现在是自己夫君了,是自己夫君的亲弟弟,名叫赵丰年,今年十一岁。

闻惜禾只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又重新闭上了,实在是经过一路颠簸,她现在浑身上下难受得更厉害。

而且嗓子疼得像是吞了一大把刀片,还特别渴,天气炎热,路上又没有遮挡,直直晒着太阳,闻惜禾觉得自己有点儿中暑,身体有脱水的迹象。

赵丰年飞奔到刘氏面前,和她并肩一起走。

赵丰年侧歪过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刘氏:“娘,大嫂的病治好了吧?”

刘氏沉默摇头。

赵丰年眼里光瞬间就熄灭了:“娘?”

他求救地看向赵石头:“石头哥?”

赵石头看了一眼牛车上闭着眼睛的闻惜禾,小声说话:“年年,先别问了。”

赵丰年顿时忐忑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牛车经过村口的大槐树,进入村子里。

赵石头把牵牛绳递给刘氏:“大娘,我现在就跑一趟田家村,通知弟妹的家人,请他们过来一趟。”

刘氏红着眼睛:“石头,辛苦你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大娘,您跟我说这些客气话干啥,我去了。”赵石头转身朝田家村的方向匆匆赶去。

回到家门口,刘氏把闻惜禾从牛车上背下来,扭头对儿子说:“年年,你把牛车送回你石头哥家里,还有……”她似有难堪地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还有,你回来时跟你翠姨借点儿米。”

她还是不愿放弃儿子新娶回来的儿媳妇,若是能吃些好的,身体有力气了,兴许能活过来?

赵丰年点头,牵过牛绳,临走前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闻惜禾。

刘氏背着闻惜禾回家,进入自家房间里,把闻惜禾放在木板床上。

“禾娘,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倒碗水。”

等刘氏从房间里出去,闻惜禾开始打量这间房间。

整个房间是用泥土垒起来的,屋顶盖着稻草,窗户用自编的竹帘子挡着,由于竹帘子不透光,白天是卷起来的。

房间里摆放了两张用条凳和木板搭起来的床——勉强算是能称之为床吧。

屋子里空间不大,其中一张床白天要收起来,不然人进来都不好落脚。

屋子的角落里放了两个竹筐,里面堆着一些杂物。

除此之外,这个家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了,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

闻惜禾环顾一周,家里这么穷,肯定是没有银子继续给她看病。

况且她得的是绝症,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别说绝症了,区区一个感冒大概率都能让人一命呜呼。

不过……

闻惜禾疑惑地眨眨眼,现在她觉得自己除了头疼头晕,体温比较高、又渴又饿、身体虚软无力、有点儿中暑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或许自己还有救?

闻惜禾心里倏然腾起希望,不管怎么样,她这已经是第二次生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该怎么自救!

刘氏出来给闻惜禾倒水,路过鸡窝,脚步一顿,看见细软的稻草上摆放着两枚鸡蛋,一时之间眼睛怎么也挪不开了。

家里的鸡蛋,都是要留着给大房家的长子赵成才吃的。

公公婆婆说了,赵成才是读书人,要补充足够的营养才能念好书。

所以下了死命令,家中的鸡蛋,除了给赵成才吃,谁都不能动。

刘氏回头看看家中空无一人的院子,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迅速从鸡窝里捡走两枚鸡蛋,脚尖一拐,直接进入厨房里。

刘氏生火烧水,等水开后,把两枚鸡蛋打进瓦罐里,用勺子一搅拌,一锅蛋花汤就好了。

刘氏把蛋花汤倒进碗里,又往汤里加了一点点盐。

蛋花汤很香很香,刘氏嘴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口水,肚子咕隆咕隆响起来。

她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还连夜赶路跑去县城又回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刘氏憋住气不去闻蛋花汤的香味儿,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一口气喝光,勉强压了压饿到抽搐的胃。

刘氏端着一碗蛋花汤回自家屋里。

“禾娘?禾娘快起来喝蛋花汤了。”

屋子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刘氏只能先把碗放在地上,扶起闻惜禾靠坐在床头后,又回头从地上端起碗。

刘氏用勺子舀起一勺蛋花汤,吹了吹送到闻惜禾嘴边:“禾娘,来,小心烫?”

闻惜禾早就渴得嗓子冒火了,迫不及待喝下一勺蛋花汤,刺疼的嗓子终于舒缓了一点。

等一碗蛋花汤下肚,闻惜禾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才终于真切地觉出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刘氏看闻惜禾喝完鸡蛋汤后,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心里不由得冒出希望——或许,或许禾娘还有救呢?

不到最后一刻,怎么也不能放弃!

“禾娘,等年年借来米粮,我再给你煮碗米粥吃,你吃饱了,身体肯定能好起来的。”一碗稀稀的蛋花汤哪能吃饱?刘氏激动地端着空碗出去。

刘氏刚出屋门,就看见自个儿的婆婆正叉腰站在鸡窝前,脸色阴沉。

“天杀的哪个小偷偷我家鸡蛋哟!个烂屁股的黑心贼,敢偷我家鸡蛋,吃死你啊!”李云英跺脚大骂,一转身,看见呆站着的刘氏。

“刘氏,你一上午跑哪里躲懒去了?家里的活儿也不知道干,就知道躲懒!你说你有什么用?”

李云英瞥见刘氏手里的碗:“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又背着为娘偷吃什么了?”

“娘,我、我没……”刘氏心里害怕,下意识用袖子挡了挡碗。

李云英脸色一变,莫不是真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李云英甩着臂膀就小跑到刘氏面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碗:“挡什么挡?”

李云英低头看碗,碗里的蛋花汤早就喝得干干净净,丁点儿不剩。

李云英凑近碗闻了闻,闻见一股鸡蛋味儿,怒火腾地从头顶蹿出来,高高扬起手臂,啪的一巴掌狠狠落在刘氏脸上。

刘氏奔波一夜,加上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头晕眼花,李云英这一巴掌甩下来,直打得刘氏耳朵嗡嗡响,站立不稳,原地踉跄转了两圈,一头撞到门柱上,身子顺着门柱滑落,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