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魏璟身形一顿,原本正紧绷的神情突然之间微滞,鹰眼略瞪尽显错愕。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竟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来了?”
那人忙接道:“回少主,是郡主,嘉和郡主。”
说完,见魏璟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又继续补充道:“先前您吩咐属下们时刻盯着郡主的去向,属下们不敢懈怠。”
“据我们的人禀报,郡主这几日不知为何一直都徘徊在魏府附近,日夜更替,似乎并未回宫,今日早晨的时候与正巧要出府的大小姐碰了面,之后郡主便往神机卫这边来了。”
“这......”
守材听后不禁惊叹:“郡主当真是好魄力......”
魏璟却不这么认为。
他颇觉头疼地扶额,半晌后轻笑一声,语气中似有些无奈,听得守材一时之间摸不清头脑。
这是......生气还是高兴啊?
没等守材想明白,魏璟却已先一步绕开屋里的两人,抬脚走了出去。
“少主您要去哪啊?”
魏璟并未回头,脚步也没停,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去清心寺抓人。”
守材闻言连忙一路小跑追上:“少主,您伤还没好,这等小事交给属下们来做就是了,哪里还用的着您亲自跑一趟。”
然而话音刚落下,便见魏璟眸光一转瞥了他一眼,目光稍有不善,好似对守材的这句话颇觉无语。
他没什么好气地回了一句:“人都找上门来了,不走留着在这给自己找麻烦吗?”
虽然守材被说了一通,但他觉得这点小程度远没有达到地狱级别。
尤其是在他转头时瞧见自家少主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虽不甚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还是与不笑的时候有些差别。
可见他家少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生气,反倒还有点......小小的无奈与窃喜?
由此看来,也没像表面上那样,对郡主的纠缠太过反感嘛。
怪哉,怪哉......
这般想着,人已经一路出了屋。
魏璟动作迅速,即刻前往清心寺捉拿贼人归案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不消片刻,人已在神机卫的院中集齐。
此次行动不可太过声张,毕竟清心寺算得上是王寺,若是动作太大将里面的惊动,反倒不好弄了。
所以魏璟此番命所有人皆装扮成香客,兵分五路出发,最终在寺中等待信号再做行动。
一群人早已整装待发,只等魏璟一声令下。
然而他却是下意识往神机卫门外看了一眼,随后才漫不经心说道:“你们先去,我带人随后就到。”
众人虽不解此举为何意,但既然是上头发号的指令,他们做下属的只能无条件听从。
于是院中除了魏璟与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其余人浩浩汤汤地从不同的门走了出去,分开行动。
一时之间,整个神机卫都显得冷清了不少。
守材见状面露不解:“少主,您手上是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完吗?”
这话刚说完,守材就后悔了。
只因他亲眼瞧见了自家少主嘴角倏地勾起一抹笑,目不斜视地盯着神机卫对面的那条街,而那里,正停着一辆马车。
中晋人人都知神机卫威名,这附近的住户都鲜少会来这附近走动,更别说车马摊贩,所以这车上的人,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
守材眼观鼻鼻观心,一时之间竟摸不透他家少主究竟是何想法,只能试探地上前问道:“少主......您可是要过去?”
“去哪?”
魏璟却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守材愣了两秒,依旧摸不清头脑:“对面那马车里的人不是郡主吗,您特意留下不是要过去吗?”
魏璟闻言却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见里面的人长什么样了?”
守材顿时一噎:“没,没看见。”
他立刻反应过来:“属下明白了少主。”
说完以后,守材径直退后两步,嘴唇紧闭,就地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不再多说一句话。
魏璟见状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双手交叠放在脑后,转身大摇大摆地换了个方向,从后门走了出去,瞧着背影就觉得心情好似格外的好。
默默跟在身后的守材:......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他们这是要直接去清心寺,然而魏璟走的方向却是去主城最繁华的街道。
若要走这条路,必定会绕到神机卫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头,也就是说,魏璟走这一遭,兜兜转转还是会同走正门差不多。
不同的是,他们此番并不会和等在外头的人迎面相撞,而只是给对方留下个背影。
守材想明白以后不禁心生感叹:真是好歹毒的计策。
果不其然,待他们几乎快要走出这条街时,躲在马车后面的浅星这才探出头来,连忙掀开帘子。
“不好了郡主,他们没从正门出来!现在都要走到街头了!”
闻言殷照心在浅星的搀扶下匆匆跳下了马车,二话不说提裙便朝着魏璟一众人离去的方向小跑过去,直到遥遥看见了他们的背影后才逐渐降下了速度。
浅星心有不解,气喘吁吁问道:“郡主,您方才为何不直接进去呢?”
殷照心因为方才跑得太急,现在呼吸还有些急促,香汗俱下,胸口起伏。
她轻声回道:“神机卫的那些人先前本就不将我看在眼里,若是没有王上的手谕,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里面的人也未必会让我进去,否则也犯不着等在外面,结果还险些扑了个空。”
浅星闻言忍不住抱怨:“郡主,您说这群人也真是的,放着大门不走,跑去走后门,奴婢还真是头一次见。”
听到这,殷照心面上却略显迟疑,一双秀眉也微微蹙起。
是啊,好端端地,为什么不从前门走?难道是她被发现了?
可是她都不曾露面,浅星也躲藏了起来,怎么会......
殷照心来不及深究,便听浅星在一旁惊呼道:“郡主!人跟丢了!”
闻言殷照心心下一惊,带着浅星连忙跑出了极远一段距离,却又在瞬间猛地停住了脚步,手忙脚乱地躲在了一处摊位后面,顺着缝隙朝前方看去。
只见神机卫的人不知道从哪突然又冒出来了,正停在前面不远处的糕点铺子前。
而殷照心要找的那个男人,一手拿着油纸袋,另一只手从袋子里面掏出了一块......酥饼。
过往的回忆重新浮于水面。
那日他们两人同吃一块酥饼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殷照心隐在帷帽之下的面容逐渐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吃什么不好,偏偏吃这个。
她没再继续理会这个小插曲,在神机卫的人动身的那一刻连忙跟上,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过他们的背影。
然而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在忙些什么,将近小半天都在走走停停。
每到她们主仆二人即将要追上的那一刻,那几个人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又瞬间加快了脚步,等到她们要将人跟丢了,才慢慢放缓了步子。
就这样东走走,西逛逛,都差点要走遍整个主城了。
一直到临近傍晚,殷照心主仆终于是支撑不住了,靠在路边的柱子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下意识环顾了圈四周,只见她们现在所处之地似乎比方才都要偏僻不少,已经鲜少有人家居住,而前方便是城门。
她甚至依稀能瞧见有侍卫在前把守。
竟然不知不觉间一路跟到了这里。
神机卫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殷照心咬了咬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又一次跟了上去。
然而这一回,在她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前面的人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直到殷照心距离他们愈来愈近,那个让她追寻了许久的人终于转过了身,隔着一段距离,透过帷帽的薄纱,遥遥看向她。
殷照心迟缓地停下了脚步,最终站在了离他将近两步远的距离。
多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些,原本便棱角分明的脸现下更显锋利。
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气色红润,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可见身体恢复的很好。
他正双手环臂抱在胸前,面色似有些冷淡,嘴角噙着一丝讥笑,说出口的第一句不是寒暄,亦不是关心,而是——
“郡主,再往前,您可就不能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