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花一手叉腰,一手拿鞋底,皱着眉盯着两人,“挺能耐啊,为了两块糖就打起来了。”
“关我什么事,是他抢我糖!”
“我糖少了!”
“你糖少了就抢我的?那等我吃光了我的糖抢你的行不行?”
“我没吃,它就是少了,肯定是你偷拿了!”
“你没吃,那我说狗吃了,你急什么急?”
“闭嘴!”竟然还敢吵起来,张翠花一人一个鞋底,武力镇压。
然后问郑冬梅,“你看见他自己偷吃了?”
郑冬梅捂着屁股不说话,翻着白眼瞥张翠花,嘴撅的能挂油壶。
却在视线触及张翠花手里皮鞋时,不情不愿嘟囔出声,“他向来是这样,自己吃了冤枉别人,然后喊娘再给他。”
“郑建军就是个大馋货,这次肯定也是这样。”
郑建军抻脖子瞪眼,眼看要大闹,被张翠花眼疾手快的给了一鞋底。
“嗷!”
太不讲理了,我还没喊呢。
揉着屁股,郑建军心里愤愤不平,却老实了,不敢再闹。
张翠花不耐烦给他们的鸡毛蒜皮官司当包青天,这种小事搞不清缘由,一起罚就对了。
穿上鞋,随意瞅了瞅家里的几处要做的活计,挑出个最轻的。
对郑冬梅说道:“那就是你没看见,没看见不构成证词,随便冤枉人,还打架。去把喝了茶的碗刷了。”
张翠花话说的霸道,手上又没了武器,郑冬梅顿时不服气了。这个新嫂子刚过门就这么横,那以后不得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凭什么!我不去!”
“这不是和你商量。”拿起旁边鸡毛掸子,舞的虎虎生威,实力告诉郑冬梅,不用等以后,现在她就是在作威作福。
“去不去?”
“去,我去还不行吗。”看到鸡毛掸子,郑冬梅一下就没了合理抗争的想法。
这新嫂子怎么和娘不一样,也忒不讲理了。
讲理的姜韵宜在旁边看的乐呵,心里窃喜有人帮她管事。
还得是翠花出马啊,不然她要被纠缠好久。
郑建军以为没他什么事了,还在那笑话郑冬梅,顺便拍张翠花马屁,“哈哈哈,嫂子威武,去刷碗吧你,略略略。”
“哼!”
扁着嘴委屈,却不敢说,郑冬梅被气得含着泪光出去了。
“嗷!嘶,”措不及防后背挨了一下,郑建军满脸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亲爱的嫂子,“怎么又打我?”
张翠花本想意思意思的问一下郑建军‘是不是真的少了糖’,然后再找个理由罚人干活。看见他这嘚瑟样就冒火,下意识抽了一下。
此时被用小眼神瞅着也不心虚,直接指了指院子角的猪圈,“去刷猪圈。”
本来为了齐心合力搞生产,禁制私人饲养家畜,也不许大片开采自留地。
但是饥荒把人们饿怕了。努力把坎过去,缓过来点的人们就赶紧寻找生存法门。有的开荒地增加自留地面积,有的养鸡养鸭,有条件的再买几头小猪仔。
怕把人逼急了,村里镇上对这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误集体耕种,就任由他们养。
郑家就养着两头小猪仔呢,被姜韵宜喂得肥嘟嘟的,哼哼唧唧在地上耙草吃,时不时翻出点草根。拱着鼻子吃了,然后继续翻。
猪圈!郑冬梅刷碗他刷猪圈!这合理吗?明明他才是丢糖的那个!
怂唧唧的躲远些,离开武器攻击范围,郑建军才敢据理力争,“那,那我刷了你就不打我了?”
“你先刷。”
“好吧。”
郑冬梅泪花一直打转,坐在井边打水刷碗,有好多碗,足足几十个。
用完了水,她又要从井里再打一桶。好可怜,好苦。
‘哼嗯~’吸着鼻涕哽咽了一声。
郑冬梅正要将新打的水倒了一些进木盆里,就看到郑建军从堂屋出来。
这小子肯定会过来耀武扬威。郑冬梅做好反击的准备了,也不吸鼻涕也不含眼泪,憋着气准备骂架。
可郑建军从她旁边目不斜视的经过,直接奔猪圈去了。轰出猪仔,拿了把硬毛刷子,开始刷猪圈。
‘噗!’
一个泄气,郑冬梅没憋出笑,冒出个鼻涕泡。
郑建军愤怒了,大喊一声:“笑屁啊!”
他默不作声就是避免被二姐取笑,连水都没去井边打。结果他都如此低调了,竟然还要被嘲笑。
亲眼看到随着张翠花的命令,俩孩子跟鹌鹑似的扎脖往外走,不敢再言语半声。姜韵宜十分稀奇,细长眉毛舒展,双眼发光。
乐呵呵凑过去恭维张翠花,“翠花,还是你能耐。娘说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听。”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便宜婆婆在外边呆了多久。
张翠花抽了下嘴角,瞥她一眼。
姜韵宜雷达直响,机敏的注意到气氛不对,又不知道哪出了问题。
环顾四周,无意中看到鸡毛掸子,这个以往只用来弹灰,现在威力巨大的东西。
干笑两声,赶紧往外跑,“翠花,娘去把碗分分,有好些是借的。冬梅这孩子肯定不知道哪个是咱家的。”
张翠花往凳子上一坐,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傻愣愣看着她的郑爱国。“装木桩子呢?这里可没兔子给你守株待兔。”
翘起二郎腿,指挥道:“去给我洗个苹果。”
郑爱国心里的波涛汹涌无人知道,笨嘴拙舌的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沉默的去洗苹果。
这就是他媳妇吗?咋这么蛮横,相亲的时候也不这样啊。不对,她一直这样。森林盯着她看的时候,她还骂森林眼睛想不想要。
堂屋只剩张翠花自个,只见她反拿鸡毛掸子,用木棍那端敲手。
半分钟后,“兔崽子出来吧。”
无人应声,更没人出来。
张翠花继续,“等着我把你踹出来?”
郑森林躲在屋里,隔着一张布帘偷偷观察外边,看着这个牛逼轰轰的后娘一下一下的敲手,只觉得敲在他心上。
不知道,她肯定不知道是我拿的二叔的糖。她又不是神仙,她怎么会知道。她肯定在诓我。
虽然一个劲的安慰自己,但郑森林呼吸发紧,眼珠子乱转。不出去,更不敢离开。
从知道郑爱国要相亲,郑森林就一直闹,可是一向顺着他,或者说顺着所有人的奶奶一反常态。
就是要给他找后娘,谁说都不行。还非得找这个据说能打死野猪的凶悍女人。
郑森林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爹从山上树林子捡的,没血缘没亲娘,该听话懂事。
可无论谁劝,他都不要后娘,谁知道这个后娘什么时候把他轰出去?
心里想着,郑森林屏住呼吸,悄悄从门帘缝往外看,准备看看后娘还在不在。却什么也看不见,黑咕隆咚的。
怎么回事?天黑了?阴天要下雨?
“好看不?”
隔着帘子,声音传来,然后一根手指头从他偷窥的破洞戳过来。
“啊!”郑森林觉得要不是他躲得快,这手指头得戳到他眼。
可却看到那手指头比他抽的还快,明显只是吓一吓他。
“还偷窥?学犯罪分子呢,还要回犯罪现场查看办案进度?”
张翠花一把掀开布门帘,居高临下看这个现在只有五岁的小崽子。
看到张翠花进来,郑森林心虚的开始结巴,“谁,谁犯罪,你不要瞎说!”
“是不是瞎说你自己知道,哼哼,还学借刀杀人那套,你还差得远呐。”
拿手里鸡毛掸子木杆敲了敲小孩脑瓜,张翠花不给他撒谎的机会,命令道:“现在,去割猪草,割不满一筐别回来。”
“你谁啊,凭什么命令我。”
郑森林还想嘴硬。
他的嘴能硬过亲妈?
在张翠花连抽带打的情况下,小孩也抹着眼泪跑了,路过草棚,还不忘拿镰刀和背篓。
郑建军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张翠花连森林都打,也才第一天啊,森林才五岁啊。
看看手下还没被刷干净的猪圈,顿时不敢继续跟郑冬梅拌嘴,赶紧刷。万一嫂子出来检查,他没刷干净,岂不是又要挨打?
郑冬梅这时候觉得她娘有先见之明了,早早的跑出去还碗,离开这个变成地狱的地方。
看看郑建军,看看堂屋啃苹果的嫂子。郑冬梅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不看傻建军的笑话了,出去避一避吧。
作为唯一在家还幸免于难的人,郑爱国啃着半拉苹果思考问题。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
但是他思考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话滚到喉咙,他都能憋回去。
可哪怕他再能憋,这句话也憋不回去了。
“你在干啥啊?”
郑爱国半夜上厕所,看到墙角有个人影,还有个小火堆。凑近看,发现是今天新娶的媳妇。
媳妇在对着一个牌位烧纸!
“没长眼?”
张翠花瞥了他一眼,手上不慢,继续往火堆里扔纸张。
就是看清了才更要问啊!
郑爱国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还不敢大声说话,怕把谁吵起来。
凑过去,压低嗓音质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搞封建迷信!”
结果凑过去更傻眼了,这牌位上赫然写着‘张翠花’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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