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见他面色不善,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沈师弟,我真心为昨晚对你的批驳向你道歉。”
“青夏已经和我说了,你不是不想救人,只是凡事三思而已。倒是我,作为师姐,这样的时刻反而睡得最沉……其实我向来都很敏感的,可也不知那晚怎么了,一回屋就倒头大睡。”
她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懊悔地抓了抓头发。
于青夏其实也觉得奇怪,但她又隐隐地有一种知道真相的感觉。
沈原收回凝望着于青夏的视线,轻轻回了句,“师姐没有错,不必向我道歉。话说你们去酒肆可问出什么了?”
看他好像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松萝放心地坐下来,“什么都没有。”
“我昨夜远远看到了他,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妖种,不过大概长这个样子。”沈原从衣间拿出张不知何时画的画铺展在桌上。
于青夏和松萝看过去,两人都是一愣。
画是炭笔绘的。几乎没有什么光滑的曲线,折来折去,看起来像是个有鱼尾巴的狗……吧?
沈原指着画,神情平静,“鳄鱼尾,再加上熊头。师姐可认识?”
松萝眨了眨眼,她低下头,肩膀抖动,过了一会儿才憋出句:“不认识。”
于青夏听着她憋笑的声音,默默将视线移开。
沈原那脸不禁热,很快就红了,他咬牙把画纸收回去,“就看到这么多,他在镇子口消失的。”
“叶限也住在镇子口,他肯定知道什么。”
毕竟是在书里,于青夏的“经验”应该还算靠谱。
“哦对了,叶限就是之前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妖怪。我们刚才聊了聊,他确实就是认错人了。”
松萝望了眼天色,“那趁他们还没到,我去找他问问!”
话音刚落,她蹭地起身就冲了出去。
最后又是剩下他俩。
在尴尬蔓延得更开前,于青夏先开了口:“那我们去问问附近别的妖怪?人不记得,妖可能还是有点记忆的。也不好让师姐一人辛苦。”
“你当真不认识那树妖?”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于青夏把想好的说辞讲出来:“不认识。不过我撒谎支开师姐确实是想见他。他一直跟着我们不是很不方便吗?所以我想当面把事情解决了。”
沈原仿佛回到他们刚见面那日,她解释一句,他问一句:“哦?你不怕他杀你么?”
“不是还有沈原你吗?”于青夏笑了笑。
沈原微滞,眼底起了涟漪,“你知道我在?”
嗯?
于青夏本来是想说叶限应该会忌惮他,不敢对她怎样,结果现在知道了原来沈原当时就在附近。
话题一时顿住。
她半天不回话,沈原蹙起了眉头,“问你呢,你怎么知道的?”
“嗯……”说其实不知道好像有点伤他面子。
她干巴巴地开口,“直觉。总感觉你好像在我边上。”
于青夏还以为他会接着反驳这个离谱的回答,但沈原只是站起了身,背对着她,“你不是要去找妖怪问吗?我们走。”
“嗯。”她拿起拐杖,捏了他一片衣角,跟着走。
祸水镇并不是个灵气充盈之地,妖物不多,很多连人话都不会说,见了他们就跑,当然也有胆子大的。
沈原看了一眼扒着自己鞋边啃,还没他手大的小妖,抬起另一只脚把他踹远了。
于青夏跟在他后侧,看他吓得一堆妖物乱窜,仿佛什么校园恶霸出街似的……
想着找会说人话的问,他们就往附近的密林里走了走。
《妖言》的世界中,灵气盛的地方总会从地下溢出些东西,比如像黑森林那样的雾气。这个密林也隐隐约约地萦绕着些灰白的烟。
也就是说,可能会有大妖。但毕竟邻近城镇,恶妖概率不高。
果不其然,他们刚深入一点,就看见一个长着鹿角的“女人”坐在石上。
她穿着一身水蓝,泛着淡淡的白光,周围环坐了十几个刚才咬沈原的那种小妖怪。
注意到他们,她望过来,雅丽的面容轻轻笑开,“少见的旅者呢。”
沈原没什么反应,看来对方确实是没有杀意的好咬。
于青夏开口:“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着鳄鱼尾,有着熊头的妖?”
她依旧笑着,水一般温柔,“确实看到过那样的,不过也只是看到了。他偶尔会匆匆地从这里穿过,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话。”
“他也住在这里?”
“我并不知晓。”鹿妖含笑着垂下眼,她伸手轻轻抚着那些小妖怪的头,“顾好眼前对我来说已是难事,遑论再去操心他人吃住。”
她收回手,两只手在胸前握起,再一打开,她怀里多了一大捧鲜花,红黄蓝紫交错重叠,柔软的花瓣在风中轻曳,清幽的香气袅袅飘来。
小妖们明显被逗得很开心,手舞足蹈,排着队挨个去拿了一朵。
花比他们要高出两三倍,但他们似乎挺有力气的,举着到处跑。
看到花,于青夏想到了镇门口的那白里透黄的花串,“那叶限您知道吗?”
“叶限……”鹿妖喃喃低语,她捧着剩下的花,抬眼望来,“你们遇见他了。”
“他把我和一个叫秀禾的认错了。”
鹿妖摇首着笑了笑,“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春树一族并不以容貌识人。他……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沈原替她回答了:“她看不见,你问也白问。”
鹿妖含水一般剔透的眼眸里落了讶然,又很快平复变回了柔婉。
她站起身走过来,将剩下的花束放到她怀中。
“姑娘,这花送给你,就当作是我的祝福。”
馨香入怀。
外出收获意外之喜,于青夏捧着那束花,有点受宠若惊,“谢谢……”
她低头看去,只剩下蓝色和紫色的花束温柔又宁静。阳光透过薄雾映照而下,为他们镀上暖光。
心情一下子跟着灿烂了起来。
鹿妖又坐回去,她看向于青夏,水一样的眸子起了层雾,“给喜欢花的小姑娘再多一点忠告好了。人和妖毕竟是不同的,没有谁不会偏心自己的同类。”
她笑着,又低下头和小妖怪们讲起了话。
于青夏是想多问问叶限的事的,毕竟可能和那个妖怪有关,但对方逐客的意味这样明显,怕是问了也得不出什么。
他们离开了密林。
回程的小路上,沈原看着于青夏眉眼含笑地捧着那束花,偶尔还会扑进去吸一吸,再满足地抬起脸来。
他第一次见她高兴得这样明显。
沈原不明白,一捧草有什么好的。
。
日中一过,天气清凉了许多。
松萝在镇门口那棵树那儿唤了许久,也四处找,都没看到叶限。
正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老婆婆挎着个篮子蹒跚着脚步路过。
她小跑过去,“阿婆,打扰一下。您可知道叶限人在何处?”
阿婆满是皱纹的眼眯起,“这是哪个?没听过的名字。”
就在镇子口的妖怪也不认识?
松萝心下疑惑,“那您听过秀禾这个名字吗?”
“秀禾啊……”阿婆叹了口气,“那是个可怜的姑娘,她被妖怪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