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夏望着沈原，沈原望着她。
唇刚动了一下，她往后退了半步。
“那是什么？”
她微松了口气，“那是一个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珠子。”
天从珠每百年才出现一次，每次实现愿望后还会清除除了主人之外所有人的记忆，只有那些古老的书籍才有它的记载。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于青夏正好有件很好奇的事。
“如果是你，会许什么愿？”
沈原看着前方，日光映在他脸上，“我不需要那种东西。自己的愿望我自己会实现。”
花了半段故事跟别人抢珠子的人居然说这种话。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年轻的沈原可能真就是这个性子。
想通了之后肚子饿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沈原你用过饭了吗？”
“没。”
“我来的路上买了馒头，我们找个阴凉地一起吃怎么样？”
沈原看向前面不远处的树林，“嗯。”
林子不大，不过叶片长得很密。
于青夏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缀满绿叶的枝条蔓延着铺满整个蓝天。
风吹在脸上，带着草叶的清香。
沈原看着她，将壶内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了身，“我去打水。”
“好。”
于青夏望着远方发呆，眼前突然倒挂下个猿猴来。
她一抖，往后迅速大退步蹲在树后。
那是只很大的猴子，两米高的身子，胳膊和腿都发达粗壮得惊人。一身的毛随着它喘气起伏摇动。
于青夏抓着树干，努力回想小说里有没有描写过这个物种。
那猴子从上面落下来，咚的一声。亮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并且突然开始双手捶胸吼叫。
不祥的预感腾上来，于青夏刚张口喊了个“沈”字，看起来一脸兴奋的猴子就直接把她扛了起来。
它的指甲又长又尖，隔着衣物也掐得背疼。
“沈原！”她扯着嗓子喊。
风灌进耳朵，轰隆轰隆地响。猴子一路疾驰，颠得她胃痛，鞋子还掉了一只。
于青夏一路喊着沈原的名字，又用手去拍打猴子的眼睛。
她的手很痛，它也终于眼睛酸痛，踉跄了两下。
沈原从侧路赶了过来，他直接飞身一脚踢在猴子脖颈处，它瞬间倒地，于青夏也摔落在地，震起一地尘灰。
她手脚并用地从它手里赶忙爬了出来。
沈原疾奔过来，一脚踩按住了要起身的猿猴。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直插进它脖间，从左向右划，一时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猴子的半截脖子就那样披展开，脑袋垂落下来。
沈原握着滴血的匕首，眼神冷漠而平静，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踩在它身上，回头看向于青夏。
“它死了。”
血腥味实在熏得她不行，于青夏趴到路边一阵呕，刚才吃的馒头全都吐了出来，一股味道熏得她吐得更厉害了。
呕了半天，喉咙疼，胃也缩得难受。于青夏眼眶含泪地转过头，“沈原，谢谢你来救……呕——”
不行，还是难受。
沈原立在风中，暗红色的发带轻扬。
“我……”他捏紧了匕首，鲜血从指侧滴落，“身上脏了，我去洗一下。”
“嗯……”于青夏虚弱地回了一声。
冲鼻的血腥味不断地提醒着她，是她把书里的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这里不仅有蜗牛爷爷那样的，还有像猴子这样凶残的妖物。
而且沈原……她当初怎么有胆子想杀他的？虎落平阳又不是武功尽废。
于青夏回过头看，那猴子的脖子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要是被发现她骗他，她会不会比这个猴子死得还惨？
于青夏什么东西都不管了，包也不回去拿，拔腿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活像个亡命之徒。
她就这样一路跑，从树林到小巷，又从小巷到树林，气喘吁吁地顶着个乱糟糟的头发跑到了碧华山下。
于青夏几度顺气才平复下来，用手捋了捋又压了压头发。
她弯下腰，把光着的右脚板抬起来，拍了拍。
因为踩了一路，泥灰和杂草沾在上面，又黑又脏。她最大的幸运就是一路没有踩到石子，不至于雪上加霜。
时间赶得正正好，一个高挑漂亮的蓝衣女子走到了前面人群中央。
她声音清亮，“感谢诸位对我派的青睐。妖有善恶，我们这些门派便是为了替百姓除去害人之妖而存在的。我衷心地希望在座能有更多能人志士加入我们。
本次试炼很简单。在这黑森林里待上一夜。明日辰时通向山门的结界会开启，能够抵达的人就算是过了。”
女子环扫一圈，“往后下山执行任务，与搭档相互扶持才是最要紧的。所以我们用抽签的方式，安排两人结伴而行。请诸位依次上来取签。”
听起来确实不难，但在有妖怪的地方住一晚上……她一个瞎子还能有骨头剩下吗？
“对了，本次试炼会有门派弟子暗中保护，若是实在撑不住了，就吹响我们等下发给各位的哨子，我们会马上赶到。”
有了这么一句话，本来一直没人上的抽签台瞬间挤满了人。
于青夏排着去拿了一张，翻过来一看：丙二。
她抬起头一看，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找人了，用像在菜市场叫卖一样的方法。
“庚四在哪里？”
“丁九！我是丁九！”
正想着一会儿如何拜托别人照顾夜里的自己，于青夏手里的签就被人从后面抽走了。
从后方映来、落在地上的影子将她的影子吞没，那高束的发尾还在风中扬动。
一阵压迫感袭来。
“丙二，”她听到笑声，“我们夫妻一起呢。你说巧不巧？”
于青夏转过身，沈原背着所有的东西，左手提拎着她另一只鞋子。眉宇间隐隐约约萦绕着黑雾，一双幽邃的眸子直直望着她，嘴角还挂着刚才的冷笑。
“确实很巧。其实我先过来是因为——”
来了个拎着鞋子的男人，还一身绷带。
两个这么狼狈的人站在这里，即使远在外围什么也听不见，他们的视线也凝聚了过来，就连本该走进森林里的人都驻步回首看来，期待着他们上演什么狗血情节。
沈原被看得浑身难受，他打断她，“等等，我们先进去。”
他把鞋子递过来，又收了回去，低头看向她那黑乎乎的脚。
沉默良久，沈原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他眼神一凝，蹲了下去，眉头紧皱地碰了碰她的右脚，“鞋子我给你捡回来了。”
他把鞋子挨着她脚旁。
于青夏抬起脚，重心不稳，便将手搭在他肩上。
她一边装作摸索着把脚挤进鞋子，一边感慨自己竟然有让反派boss给自己穿鞋的一天。
鞋子刚穿好，沈原就站起了身，“进去了。”
他将她翻转过来，一路往黑森林里推。
黑森林是碧华山脚处一片灵气旺盛的密林，里面有很多奇珍异草，自然也有不少妖灵。
听起来厉害，可惜是个背景板，小说中对这里的描写只在于女主小时候很爱往这里跑。
黑森林不愧是黑森林，一进去四野就全黑了。
万物有灵，逝去之物也是。在这里死亡的妖和人，还有动植物，会逐渐被土壤收纳，时日久了，会从地下溢出黑雾。虽然看着可怕，却是可以滋养生灵的东西。
外面太阳还没下山，除了有点暗，于青夏还是看得清东西的。
沈原点燃了青藤派的人给的火把，周围瞬时明亮了起来。
摇曳的焰火映照下，沈原的脸看起来温和了很多，于青夏也敢开口问了。
“沈原，你为什么还是来了？”
他总是爱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你为何自己走了？”
虽然大致猜到了答案，但他莫名地就想听她自己讲。
于青夏没有像以前那样很快回答他，他回过头看，她低头望着地。
过了良久她才抬起头，“我不想拖累你。你看，你和我一起进青藤，难免要照顾我，我不想麻烦你。”
他有些发愣，“不是因为害怕我？”
“不是。”
“不是因为我脾气不好？”
沈原微红了耳际，问出这个问题让他有几分羞涩。
“不是。”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咳了一声，“那有没有拖累我说了算。下次再丢下我自己跑了，我找到你直接砍了你的腿。”
突如其来的伤感被他吓没了，于青夏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