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小林一茶《然而》
*
我没有想到,那一面,会是我和止水哥的最后一面。
听到止水哥自毁双眼投河而死的消息时,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尸体呢?”
止水哥不可能在家族存亡的危机关临阵脱逃,也绝不可能因为看不到宇智波一族的希望而自杀。在看到止水哥的尸体亲自进行尸检之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口中止水哥死亡的真相,包括宇智波鼬。
我平静地望着宇智波鼬,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止水的尸体呢?我哥哥的尸体在哪里?”
宇智波鼬沉默地与我对视,肩上的那只黑色乌鸦向我飞来,停在了我紧握着短刀的左手上,“……这是止水留给你的。”
乌鸦的左眼里存放着止水哥的一只写轮眼。
通过这双双勾玉写轮眼,我清晰地看到了乌鸦左眼上残留的查克拉的气息,那只眼睛里并不是熟悉的三勾玉,而是四角风车的图案。
宇智波鼬说,这是止水的万花筒写轮眼。
万花筒写轮眼,就是宇智波高层一直对其他族人隐瞒的、写轮眼最深层的秘密。
很久以前,在写轮眼的秘密还不是秘密的时候,宇智波一族的内乱非常严重,为了拥有写轮眼最强大的力量,那段时间的宇智波近乎疯狂,父杀子,子弑父,兄弟反目,手足相残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宇智波高层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方法隐藏。
而止水,就是在目睹队友死亡的时候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才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
——如果早知道止水哥的实力远超乎我预料的那样强大,如果我没有选择苟且、没有选择蛰伏,止水哥是不是就不会死?
视线被一片殷红模糊,我抬手擦去了眼角不断流下的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呢?
……
木叶村对如今的我最安全的地方,是木叶高层掌握的两支秘密部队暂时无法涉足的宇智波族长家。由于和族长的次子有婚约,我不需要找多余的借口就能进入。
在宇智波鼬的帮助下,我成功移植了止水哥的眼睛。
这是我做过的条件最简陋的一场手术。
或许因为和止水哥是三代内的近亲,又或许因为止水哥的遗愿,除了查克拉的急速消耗,移植的这只写轮眼没有产生排斥反应给我带来格外的负担。
三天后,我顺利掌握了止水哥左眼的瞳术“别天神”。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日本神话中的“别天津神”,不知道两者是否有联系。(有关这个漏洞百出的忍者世界,直觉告诉我不能细想,再细想,我可能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宇智波鼬没有告诉我止水哥右眼的去处,但我隐隐已经猜到。“别天神”是一种究极幻术,效果是能在不知不觉中操纵并修改人的思想意志,而且是永久性的修改。止水哥信仰的火之意志让他不会向木叶高层隐瞒自己眼睛的能力,极大可能是止水哥想用“别天神”阻止宇智波一族的政变,却被木叶的某位高层背刺,并夺取了一只眼睛。
宇智波家族发动政变的时间没有和我事先预测过的一样,也侧面证实了我的猜测。
木叶高层不仅对宇智波没有一丝信任,还已经察觉了宇智波有叛乱的动向,再加上当代宇智波最强忍者的“意外死亡”,才是宇智波一族推迟政变选择继续蛰伏的根本原因。
即使宇智波鼬对止水哥真正的死因只字未提,原本只是三勾玉写轮眼的他如今的三棱飞镖状的万花筒写轮眼也说明了一切。
止水哥的死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
于是七岁那年,我向忍校申请了提前毕业。
刚刚入学以为能和我同班的佐助弟弟对此很不高兴,又碍于男子汉的尊严开不了口让女孩子等他,便嘟囔着说他一定也可以提前毕业追赶上我。
我并不讨厌宇智波佐助的天真,相比我,他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作为家中的次子,不需要承担长子的责任和义务,会向哥哥撒娇,会害怕严厉的父亲,会拿母亲的温柔没办法,无忧无虑得令人羡慕。
忍校的毕业考试没有什么难度,只书面考试的题目有点意思,其中一道题目问的是“什么是火之意志?”,我思考片刻,才提笔写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当然可以顺着木叶的主流思想写一些政治正确的答案,但我不愿意这么做。
好在最后还是得了满分,拿到了作为木叶忍者标志的护额。
因为我展露出来的天赋和那双不知什么时候进化的双勾玉写轮眼,以及准儿媳的身份,富丘族长运作了一下,找来了一位宇智波一族的上忍一对一指导我,没有遵从木叶的规定分班后让毕业生三人一组由一位上忍带领。
我因此有些忧虑,只可惜这份忧虑传达不到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宇智波高层的耳中。
经过简单的实力测试,宇智波泷(宇智波鼬青梅竹马的恋人宇智波泉的哥哥)毫不吝啬地夸奖我对写轮眼的运用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下忍通常会接取的D级任务只会耽搁我修炼的时间。
大概是出于混血的身份(其母是宇智波一族,其父死后才跟随母亲宇智波叶月回到宇智波族地,并更改了姓氏),宇智波泷的性格比较开朗,平时表现得不太像个宇智波,故而在家族并不受到重视。
成为下忍这天,宇智波泷送了我一串三色丸子做见面礼,然后带我一起去接取了一个剿除匪患的C级任务,目的是让我见血。
按他的话来讲就是没有杀过人的忍者算什么忍者。
宇智波泷不允许我智取或者暗杀,要求我正面进攻,并且用变身术变成了我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的山寨,制造出“你们一群人被我包围了”的嚣张架势,不遗余力地帮我引怪。
直接放一个大范围的火遁·豪火灭却下去也不被允许,他的要求是让我亲手解决敌人。
他说,鸢,忍者相当于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存在的意义就是不停地执行任务。
他说,鸢,这些都是一群该死的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不必有心理负担。
他说,鸢,心慈手软的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是活不下去的,只有强者才配怜悯别人。
他说,鸢,你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忍者,你这样也算宇智波吗?
在宇智波泷的催促下,我拿起了流光。
杀人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人也不过是由一堆物质构成的罢了,脆弱到一把小小的苦无都能剥夺他们的生命。
锋利的冷兵器划过匪徒的咽喉,我能感觉到刀刃刺入人体时那种微妙的阻碍感,对方来不及反应时我已经抽刀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等到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结束,回头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我竟没有一丝反胃,内心的负罪感从同为人类的生物身体里喷溅出的鲜血洒到脸上的那一刻起就被冻结了,继而在不断杀戮的过程中变得麻木。
大脑中的爆鸣平息下来之后,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冷,现代社会为我塑造的三观,似乎被我亲手打碎了。
转生了两世又如何?拥有超乎这个世界的思想和眼界又如何?
还不是拿起了刀,还不是亲手剥夺了他人的生命,将人生而平等的现代观念抛之脑后,不知不觉接受了封建社会的驯化。
我,已经变成这个世道的帮凶了。
……
现代人与古代人的思想碰撞,就是一场自我意识的消亡,事实证明,无论再怎么抗争,人终究会被社会和环境同化。
我顺利晋升成了一名杀人如麻的中忍,虽然八岁的中忍在天才遍地走的村子里算不了什么,但因为我进化到了三勾玉写轮眼,宇智波泷很为我高兴,请我吃了一顿木叶特色烤肉。
我看着他咋咋呼呼地烤肉一点都不让我沾手的样子,心想宇智波这个冷酷而又不失温情的家族,有时还真让人难以拒绝。
在烤肉店庆祝完,宇智波泷有事结账先离开了。我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佐助弟弟快放学了,便顺路去忍校接他。
之前我动器官移植手术暂住在族长家里的时候,为了便于隐瞒眼睛的问题,一直和宇智波鼬待在一起,佐助他还因此跟我闹过一阵子的别扭。
至于富丘族长,我认为他对止水哥的事并非一无所觉,因为相信他向来令人放心的长子能处理好才选择了放任,对我和鼬的秘密视而不见。
到了忍者学校,正好看到佐助一脸高冷地拒绝了两个小姑娘同行的邀请,准备一个人潇洒离开。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佐助向这边看过来。我朝他挥手,清晰地瞧见他原本微抿着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快步向我走来。
我接过他的书包挎在肩上,见佐助似乎对我的这个举动很不满意,我顺势牵住了他的手,他便安静了下来,红着脸别过了头不看我。
夜幕低垂,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依稀可以嗅到一丝血腥味,我凝视着阴影中的宇智波族地,微微出神,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难道木叶那边……可是宇智波鼬为什么……?
“鸢?”
“佐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来不及多想,我把书包往还懵着的佐助怀里一塞,拔出流光,向不远处的族地纵身而去。
迎面而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过路之处,遍地是族人的尸体。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看得出是毫无防备的姿态。
——凶手是一个说出名字会让所有宇智波感到意外的人。
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此时的冷静。
持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我踩在被鲜血浸透了的土地上,来到家门前,拉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小姨身首异处的尸体。
宇智波一族不仅仅只有忍者,还有很多像小姨一样手无寸铁的平民。
小时候常去的三色丸子店的老板娘,煎饼店的大叔,族地大门口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奶奶,邻居家刚出生的婴儿……他们只是今生不幸地姓了宇智波而已,又做错了什么要为其他族人的野心买单、被这样残忍的杀害?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让这个弱者无法生存的世界。
感应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几道陌生的查克拉气息中,有一道是那么的熟悉,我转过身去,看到来人,微微一怔:
神鹰梦泽,不顾鸱鸢。为君一击,鹏抟九天①。说的应该就是宇智波鼬这样的人吧。
————
【书】
宇智波鸢没有一出生就自尽。
[可能成立]
宇智波鸢因为家人的爱选择努力生活。
[成立]
宇智波鸢没有死在灭族之夜。
[不成立]
……
宇智波鸢的命运重置。
[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