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杳的布包还没来得及做,大爷爷家的大儿媳妇胡氏红着眼睛就寻了过来。
“二叔,二婶!”
沈老头捡起地上的破布鞋,在凳子腿上敲了敲才穿上去。
还不等沈老头问,胡氏抹着眼睛道:“香怜让婆家给打了,公爹跟婆婆听到信儿气病了,大牛让我来请您过去!”
“啥呀?香怜让婆家打了?他姓陆的欺负我老沈家没人了是不是?老大老二,还有老三,走,跟我走!”沈老头抄起门边的扁担,大手一挥,就让儿子跟着自己去陆家村。
沈杳也跑着跟上去,要拦住她爷。
可她人太小了,腿又短,还没跑两步就摔了一跤。
这一下摔了结实,发出“嘭”的一声,听的徐氏几人心一惊。徐氏一声惊呼,赶忙跑过来要抱人,沈春生几人听到声响,一回头,就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儿,心疼的又折回去。
“疼不疼?”
沈杳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
“囡囡乖,爹跟爷爷去有事。囡囡在家等爹回来好不好?”沈春生看着闺女额头鼓起的大包,眼里也蓄了泪。
沈杳没答话,朝着沈老头身边去:“爷,我跟你一起去大爷爷家。”
沈老头本想拒绝。他们是要去陆家村讨说法,弄不好是要打起来的,要是囡囡跟着去,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可看到孙女可怜的小模样,还是将人抱了起来。
一会儿再叫侄媳妇把囡囡送回来就是。
沈老头到大爷爷家时,沈杳的两个堂叔正围在大奶奶的床前。大爷爷坐在一旁,面色一片苍白。
“大哥,大嫂她?”
大爷爷被沈老头这么一唤,才回过神来,眼中含着泪:“就是伤心过度,没什么大碍!”
“大哥,你在家照顾大嫂,我这就带老大他们去陆家村。”
一直寡言少语的沈老大,此时也是气的脸红脖子粗,怒道:“大伯,那狗日的陆建敢打香怜,我们现在就去陆家村打那狗日的一顿,给香莲讨个公道!”
“对,打死陆建那个狗日的,欺负我沈家没人怎滴!”
沈老三说着,扛着锄头就要去陆家村。
“等等,爷,您先别冲动!”沈杳挥舞着小胳膊喊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小囡囡还在这。
沈老头刚想说让孙女留在大爷爷家玩,他们要去办事,就听沈杳问:“大爷爷,您可知道香怜姑姑是为何被打?是不是第一次被打?”
“囡囡乖,你去跟安安哥哥玩去,哈”
“爹,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沈春生蹲下身来,还要劝闺女一边玩去。倒是沈老头开了口:“你让囡囡把话说完。”
他们家囡囡可不像别的三岁小孩,从不问那无用的废话。特别是在见识过孙女卖东西之后,他更加笃定孙女不一般。
此番这般问,定是有原因。
沈杳感激的看了看爷爷,才用着小奶音说道:“且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咱们就这么冲上去一顿打,有理也变得无理。叔伯们又都在气头上,若是不小心下手狠了,给人打出个好歹来,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陆家人讹上。”
“再者,就这么冲上去打他们一顿,叔伯们是解气了,可是香怜姑姑呢?她还是陆家的媳妇,还会留在陆家。到时候陆家人是不是要把气都撒在香怜姑姑身上?这不是害了香怜姑姑吗?”
“就算就把香怜姑姑接回来,也得师出有名,得有他们不得不放人的由头。所以我们肯定要先弄清楚缘由,再做应对的法子。”
“这打又不能打,那囡囡说怎么办?”问话的是同村的刘老三。
原来村里人听说香怜被陆家村的人欺负了,纷纷抄了家伙就要跟着沈家人去讨公道。
别看这些人平日里背后说闲话嚼舌根,但真要谁家遇到个事儿,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前去帮忙,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所以有了刘老三的问话。
说来也是好笑,这沈家女娃才三岁,能知道什么?可偏偏他在门口听到了这么一番话,竟不知觉的问出了口。
更意外的是,这丫头真还有模有样的问道:“大爷爷,来报信的人可说是因着什么事?”
沈家大爷爷摇摇头,说是来人他并不认识,自称是陆家村的,说是香怜被陆家人打的下不来床。
他家老婆子一听这话,当时就昏了过去,他也险些没站得住。
当时乱得很,等大牛将大夫请回来,报信的人早就没了影,是以他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原因。
“爷,咱们先去陆家村见香怜姑姑,等见着人了弄清了缘由,若是陆家人的错,你们也别下狠手。千万别往骨头上打,容易打折,到时候还要陪医药费。爷爷您就往他们肉多的地方打,疼么疼的很,又不会被打成重伤。而且真要论起来,也是他们欺负香怜姑姑在先。咱们打他一顿出出气,也挑不出错处。”
“对了爷,你们打完记得把香怜姑姑带回来。以后的事,等香怜姑姑回来了再商议。”
“乖乖,三爷爷,你家的囡囡真的才三岁,这丫头怕是成了精,怎么什么都懂!不光懂,还怪狠,知道不能往骨头上打。”
“别成精不成精了,先跟我去陆家村见香怜要紧。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没见着人之前,都不准动手。”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去了陆家村。
表达完自己的建议,沈杳并没有留在大爷爷家添乱,而是迈着小短腿自己跑回了家。
额头的包已经消了下去,吴婆子却还是担心的紧,用手摸了摸:“还疼不疼了?”
沈杳摇头。
这会儿倒是真不疼了,就是刚摔的那一会儿,她真是疼的要哭出来。
“你说你,去凑什么热闹!”在吴婆子心里,她家囡囡是这世上顶顶懂事的孩子,从不瞎凑热闹,也不给人添乱。
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非要跟着一起。
沈杳自知惹了吴婆子不痛快,钻进吴婆子怀里,委屈巴巴的道:“我是怕咱爷正在气头上,到时将人打出个好歹来,被人抓了错处还要赔医药费,这才要跟着去劝劝爷爷。”
“那你劝到了?”
“嗯,爷爷答应我了,不把人往死里打。”
“你个鬼丫头!”
沈杳的小屁股挨了一巴掌,不过倒不疼。
说好的做布包,可一整个下晌吴婆子都在担心老头子和几个儿子,也提不起兴致来裁布。
沈杳心里也担心的紧,她怕她爷那瘦小的身板真打起架来要吃亏。也不知道她爹跟叔伯们有没有好好护着她爷。
左等右等的,终于在天黑前等到了她爷回村,同回来的还有香怜姑姑和堂姑父陆家。
可怎么看,香怜姑姑的样子都不像是被打过,而她爹和爷爷,也不像是干过仗的样子。
难道,没打起来?
“他娘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吃饱了撑的慌乱传信!幸亏去前囡囡说不能直接动手,不然还真得闹出事来。”沈老头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小半壶的水,才恨恨的骂骂咧咧着。
吴婆子几人听的一头雾水,又见沈香怜完好无损的模样,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啊这是?”
“香怜,你先家去看看你爹娘,他们担心你担心的紧。”
沈香怜歉意的寒暄了几句,才回了娘家。
沈老头这才说起下午在陆家村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一行人到了陆家后,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沈香怜,还被陆家人骂了个没脸。
说什么大柳村的抄着家伙到人家地盘闹事,是不是欺负陆家村没人。
沈大牛一听这话就要动手,明明是他们陆家欺负人在先,打了他堂妹。结果还倒打一耙,反过来骂他们,他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在沈老头牢记着小孙女的交代,将大牛拦了下来。在见到侄女之前,不可大动干戈。
沈老头先是说明了来意,而后点名要见侄女。
可陆家人却说陆建带了沈香怜去了镇上。
沈老头能信?那时的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侄女真的被打的下不来床,不然陆家不会拦着不让他见。
这下连沈老头也心头冒火,想要直接抄家伙。
陆家村的人见状也聚集了起来,伺机而动。一但沈老头敢动手,他们便蜂拥而上。
没道理别人欺负到了自家头上,还得忍气吞声。
双方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还是陆家村的村长出面,证明陆家人真的没有打香怜,人家小两口一早就去了镇上买东西去了。
但沈老头依旧不信。
最后无法,陆家村村长只得让人驾了牛车去镇上寻人。
就这么的,沈老头一行人硬是在陆家门口干坐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了迟迟归来的沈香怜。
而此时的沈香怜春风满面不说,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婆家苛刻虐待的。
沈老头这才知道闹了大乌龙。
幸好他们没贸然动手,不然可真就将事情闹大了去。
沈老头赔了礼,道了歉。
好在陆家人是个知理的,没太多怪罪沈老头。细想若换作他们,听闻闺女被婆家打了,肯定也要上门兴师问罪讨个说法。
要怪就怪那个乱报信的人,也不知那人存了什么恶毒心思。但凡沈老头一行人冲动些,到了陆家村不由分说就开打,今日怎么滴也得有人头破血流。
这陆家与沈家的仇定是要结下。
“也不知是哪个黑心鬼来传假信儿,也不怕遭了报应。”
“生儿子没□□的玩意儿,别让我逮着,不然非打折他一条腿不可!好好的亲家差点就让他搅成了仇家!”
吴婆子越骂越气,越气越骂。
只有沈杳在想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闹的这般大,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恶作剧。
“奶,可是大爷爷得罪了什么人?”
“你大爷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连村子都没出过两回,他能得罪谁?”
沈杳一想也是。
大柳村就这么大,谁放个屁全村都能听着响。平日里虽也有互相扯皮,但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至于使这么恶毒的奸计。
若是外村的,好像也没什么可得罪的人。就像他爷爷说的,大爷爷连村子都没出过两回。就连陆家村的亲家,也只见过一回。
“我晓得是哪个了!”吴婆子一拍大腿,嗓门也拔的老高,吓得沈杳一跳。
沈老头连忙问道:“谁?”
“上王庄的陈跛子!除了他,我想不出旁人。”
一番询问之下,众人才想起来这陈跛子是何许人也,又与大爷爷家有着什么过节。
原来前年的时候,上王庄的陈跛子就托了媒人去大爷爷家说亲,想求娶香怜姑姑。
大爷爷家虽然穷,但也不会做那卖女儿的事,便拒了这门亲事。
哪知陈跛子不死心,几次三番的托了媒人上门。大爷爷无法,另外托了媒人给香怜寻了门亲事,也就是沈杳如今的堂姑父陆建。
直到香莲姑姑定了亲,陈跛子才歇了心思。
可沈香怜与陆建成亲已有一年,陈跛子怎么突然要搞事?
但不论陈跛子处于什么原因,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我去大哥家一趟,问问这陈跛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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