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顾潇然见小弟子憋红了脸，那截瘦削的肩头抖得更厉害了，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终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我不知道……”
“……”顾潇然在脑中对系统道，“哈哈，马失前蹄，判断失误了。”
系统：“亲亲，你这才第一桩，不叫马失前蹄，应该叫开门红的反面——开门丧。”
顾潇然也不知道它究竟是诚实还是拐弯抹角说风凉话，指正道：“哪里，她还赶不上我的第一桩丧，你忘了傅无凭那遭了？”
系统：“……”好罢。
小弟子看她沉默不语，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得后面的话像蹦豆子：“我我我毕业已经三年了，在这里又待了七八年，真快忘光了，你说的应该是反余弦……不不正弦……掌门你能换个简单点的问吗？”
顾潇然一颗迷惑不解的心顿时落回原位，又叫系统：“是我没想到，你们那里的才学居然还是有些参差的么？”
同时嘴上道：“无妨，下次养成一次性把话说完的习惯就好了。”
小弟子马上又开心起来，带着异乡逢老乡的喜悦泪汪汪道：“我刚听到的时候还不信，原来你真的也是穿越进来的！”
她憋了数年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口，越说越难过，没忍住真的哭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抓住顾潇然垂在身侧的手。放在平时，外门弟子等闲连峰主和掌门的面都见不到，一年到头也就跟外门管事和教习引导的师兄师姐们打打交道，她虽然是个异世人，来这之后发现世上真有仙人能飞天遁地，根本不敢招惹，走路都要绕着走，给她八万个胆子也不敢胆大包天地去拉一门之主的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知晓顾掌门跟她一样也是个被硬塞身份的穿越者，以往威严不敢逼视的人顿时比妈还亲，恨不得贴到人身上，哪还容得下怕的道理，越哭越打不住眼泪：“呜呜呜呜我终于找到家人了。你穿成了掌门是不知道，我这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呦！每天辰时就要起来练功，晚上亥时还有晚课。
“我本来以为修了仙之后能怎样，结果普通人的命就是普通人的命，枉我还完整看过原著呢，穿越也穿不成主角，就连那些恶毒女配早死白月光什么的也轮不到我，纯纯一个路人，多少年了都筑不了基，除了会点没用的小法诀以外什么都干不了，这作息还安排的跟高三集训一样，我炼气期弟子也要睡觉啊呜呜呜……”
顾潇然无言地任她抓着，不敢告诉她这作息还是她默许时洇定下的，同时敏锐地从她含糊的抱怨里抓到重点：“原著？”
“是啊。”小弟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书名叫《霸道仙尊：清冷郡主哪里逃》。你居然没看过吗？”
顾潇然听完仰望苍穹，脑海中一瞬闪过不少思绪，似乎连境界都开阔了，问系统：“你们那边取名都是如此……新奇的吗？”
连系统清亮活泼的声音都多了些起伏：“不不亲亲，你千万别误会，不是这……”
顾潇然：“那你岂不是该叫废柴系统：破界使者嘤嘤怪？”
系统的声音几乎已经变成尖叫：“不要把举一反三的能力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啊亲亲！而且我怎么废柴了，人家难道不可爱吗？！”
那边小弟子仍在自顾自说：“不过也是，反正原著剧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也没什么影响。”
顾潇然虚心请教：“敢问这本巨著里，都写了哪些内容呢？”
小弟子：“我也不太记得了，都是我初中时候看的。大概说的是女主是一个国家的郡主，男主最开始是她的死士，后来亡国了女主被俘去敌国，和男主不断又虐身又虐心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解决仇家，女主又拜入仙门，男主陪她一起，两人在仙门中又再虐来虐去，打完一众插足的男配女配，终于结成道侣修成正果，总共有个快两百万字吧。”
顾潇然对她这记不清数学但能记住初中看的小说情节的差别分配型记忆叹为观止，继续往下探究：“那这男主和女主又分别是谁呢？”
“名字我记不清了。”小弟子想了想，“但他们都是昆仑修士，而且男主修为挺厉害的，你知道，小说男主角嘛。他后来成剑尊了，还是天下第一剑修。”
啊，顾潇然想，那么现在这本书应该改名叫《霸道人皮：丧偶郡主逃不掉》了。
小弟子神色惨惨：“不过也不重要了，知不知道的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反正我们只是他们爱情的布景板。”
顾潇然看她再没什么好说，问：“你想不想回去？”
小弟子：“回哪去？”
“回你……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
“怎么不想？”小弟子又哭开了，“我的电视空调电脑，我亲爱的母上，还有我男友都在那边啊呜呜呜。”
顾潇然道：“我有办法让你回去。”
“真的吗？”小弟子面露惊喜，又将信将疑地问，“那你怎么会还在这？”
顾潇然张口就来：“我之所以留在这，就是为了找像你这样仍滞留异界的人，等将你们都送回家后我再回去。”
小弟子闪烁的泪花顿时带上了感动的色彩，不疑有他：“你人太好了！怪不得是你穿成掌门。对了，我叫张莹莹，你叫什么？我要是真的能平安回去，一定上门感谢！”
“唔，”顾潇然左右看看，把话题岔了过去，“先跟我来，这里容易被看到。”
上山路上，她在脑中道：“系统……”
系统：“放心亲亲，遣返流程很简单哒只要先让她做一份问卷确定她是穿越者且自愿遣返然后我就可以开始进行传送啦~”
顾潇然：“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吗？”
系统语速快的要飞起来：“问卷确实是你发布但是放心我会给你题目和答案你只要判断对方答案是否正确就行啦~”
顾潇然：“你正面回答。”
系统又“嘤”的一声：“这个吧……亲亲，你也可以这么想啊，世界可以用一本小说的方式呈现出来，但世界不一定就等于小说，像黎曳本来是男主，按理说在剧情结束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死的，可现在不也被改变了嘛~”
顾潇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接话。系统绞尽代码再接再厉：“一本小说充其量只能讲几个主要角色的故事，无法涵盖其他千千万万人的人生轨迹呀~原著和世界，它应该是有接缝的嘛~”
“是么。”顾潇然轻笑一声，“究竟有没有缝隙，难道你不清楚？”
系统嘤嘤嘤的噤声了。
张莹莹已经完全把掌门当成自己人，跟着她来到一处无人的偏殿，满怀期待坐做到她对面：“现在可以说了嘛？我们究竟要怎样回去？”
“不急。”顾潇然道，“虽然已经对过暗号，但是我们还是要先走个流程。我会给你出一套考卷，放心，都是很简单、穿越者一定能回答的问题，答卷合格我就会送你回去。”
张莹莹：“啊？还要考试啊？我最怕考试了……真的能过吗？好吧，那来吧。”
顾潇然从须弥芥子中掏出面镜子放到桌上——不是要卖给傅无凭的狴犴髓镜，只是一面普通的显形法器，道：“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选一门吧。”
张莹莹确实很紧张，食指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到了嘴里：“我、我是英专生，那就英语吧。”
“好。”顾潇然手指在镜面上一抹，剔透的水银镜上水波一般浮出几行字，“选吧。”
张莹莹定睛一看：下列哪一项不是名词？
A. бегать
B. судно
C. Небо
D. птица
张莹莹：“？？掌门我读书不多但这明显不是英语你不要闹我啊！”
顾潇然：“限时二十声。”
张莹莹简直要疯：“可这真的不是英文啊！要死啊不是开玩笑的！”
顾潇然：“10。”
张莹莹瞪着镜面，又抬头瞪她。
顾潇然：“8。”
“……”
“3。”
“A！”张莹莹双手抱头，崩溃道，“我选A！”
顾潇然点头：“对了。”
“哈？”张莹莹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这都行？我两次投胎的运气原来是攒到这了。”
顾潇然模仿着异世人的动作冲她竖起一根拇指：“两长两短就选B，同长同短就选A，长短不等选择D，良莠不齐C无敌。恭喜你答对本科目。”
“？？？”张莹莹：“有没有搞错，这算哪门子的英语？”
“我说过很简单的吧？”顾潇然把镜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选下一门吧。”
原来所谓的考试是这么个考法，张莹莹顿时信心倍增，道：“语文。”
顾潇然点头，又从须弥芥子里拿了支不太值钱的羊毫递给她：“来。”
镜面再度泛起涟漪：城子崖遗址是龙山文化重要遗址，请简述其地理位置、在历史分期上的所属年代、发掘文物类型、文物特点、发掘时间并论述其发掘意义。
张莹莹：“……”
见她戳着笔半天不动弹，顾潇然好心提醒道：“直接在上面写就可以，法器会自动成字。
她不说还好，这一句直接让她梦回学生时代，监考老师和善地告诉她答题位置与注意事项，而她呆望着那张亲和的脸，想说问题根本不是怎么答，而是她压根不知道卷面上在扯什么天书！
“顾掌门，”她欲哭无泪，“这次确实是汉字了，可你管它叫一声语文它自己都不答应吧？”
顾潇然悠然道：“不急，这次有一炷香时间，你慢慢写。”
最后三个字说的让张莹莹幻听“快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