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片被震惊的死寂中,任阮面色不变地放下小脚,松开手把挽起的裙摆放下来。
干净朴素的裙角荡下来遮住简约的绣花鞋。荆钗布裙的纤弱姑娘站在被轰然踹开的门口,门内像是一片昏暗的废墟,桌倒椅散中各处都是摔碎的瓷片,仿佛经历过一场混战。
唯一的光从她身后倾泻进来,微弱地照亮一点门前的凌乱。
越往里看越是黑暗。无论哪个黑洞洞的角落,都像是潜伏着握了血刀伺机而动的凶手,令人毛骨悚然。
任阮迈出了一步。
身后原本安静的人群像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诶诶姑娘,我看这里头阴森森的,你还是别一个人进去吧?”
“就是啊就是啊,若是真的,凶手说不定还没出来呢!”
“姑娘啊,你要是担心上头的人,不如先报官吧!等衙役大人们来了让他们去救,可别一个人犯傻啊!”
等不得了。
小蛮在上面吊着的情况本就不明朗,每拖下去一分钟,都可能是在消耗小蛮的生命!
她心意已定,充耳不闻地向前走去。
“砰!”
毫无预兆之下,原本被踹开的大门被竟突然在她身后被重重地重新关上了!
外面的嘈杂和光明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厚门之后,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任阮下意识回头,门旁边却不见关门的人影。
也不是外面的人关上的,她很肯定。人群和自己隔了一段距离,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有人上前来关门,定然会引起更大的骚动。但是没有。
所以,这门,一定是凶手关的。
任阮环顾四周。唯有各个被封死的窗户缝隙中透出的一点日光,尚能让她看清一些屋内的构造。昏暗中那些倾倒的酒柜桌椅,在漆黑的影绰中像是张牙舞爪的恶兽。
她试探性地继续向前走。
屋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唯有她脚下踩到的木碎发出微弱的断裂声。
凶手究竟潜伏在哪里呢。
偌大的封闭房间中,一想到暗处潜伏着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恶魔,大概正死死盯住明面上的自己,随时准备扑出来。任阮也忍不住有些背脊发凉。
她迅速向左移过几步,扶住墙,又用帕子包在手上拾起一片锋利的花瓶碎片,才继续踏上楼梯。
楼梯是木制悬空的,每踩上一个阶梯,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响声,在这压抑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任阮竖着耳朵,一边随时警惕着这屋子里的异常动静,一边从快步横穿过楼梯,从左手扶着墙变成用背靠着右边扶梯,慢慢地面向空旷的二楼。
二楼的混乱程度并不比一楼低。哪怕是光线阴晦,狼藉残片中任阮也能依稀瞧得其滴落的血渍。
她的心被狠狠一提。
任阮谨慎地加快几步,背靠着扶手离开二楼,然后迅速踏上往三楼的路。
这回三楼的门居然是半掩着的。上面的铁质大锁不翼而飞,透出一条黑乎乎的缝隙,里面偶尔闪过的白影似乎是被风吹起的“白衣女鬼”裙摆。
不,不是女鬼。那是被换上白衣的小蛮。
她心中急切,忍不住向上多走了几阶。
就在这时,三楼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轻飘飘的,不急不缓地由近及远。像是原本就蹲在门前耐心窥探她的凶手,慢悠悠地走到了后面,等待着猎物自己入瓮。
任阮汗毛倒竖。
她不禁将隔着帕子握住的花瓶碎片举到身前来,但向上走的步伐依旧坚定。
然而下一瞬,却听“刺啦”一声,刚刚抬起脚的那阶楼梯却被一把匕首猛地捅破!
任阮立刻缩回脚,冷汗徒然而下。
楼下也有人!
难道其实凶手根本不止一个吗?对啊,她居然一直跟着大理寺探查的思维,惯性地认为易容凶手只有一个!如果是两人呢,或者团伙?
她握住碎片的双手有些颤抖,一时进退两难。
那捅穿楼梯的匕首上还带着血迹,正被下面的人暴躁地左右抖动松了松,想从陷入的木头裂隙中拔|出来。
拔|出来之后呢,下一次袭击,是继续在下面恐吓似的隔着楼梯捅刀,还是直接冲上来将她彻底置于死地?还有三楼另一个潜伏的人,又是以怎样的凶恶姿态在里面等着。
任阮一边急速思索,一边死死地盯住那挣扎的匕首。
在它终于被下面人用力拔出之时,透过穿留下的洞,下面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狠辣眼睛和她对上了视线。楼下响起了桀桀的笑声。
心脏骤停。
几乎在楼梯传来除了自己以外另一人踏上的吱呀声的同时,任阮狠下心,右手握紧碎片,一个箭步就冲上了三楼。
出乎意料的是,原以为在三楼蹲守的另一个人并不见踪影。
三楼似乎只是一个很小的储物间,但却弥漫着一股难以忽略的血腥味和淡淡的尸臭味。
唯一的窗户大开,是以这里还算明亮,她也终于看清小蛮虽是被吊着,但和那些缚着脖子的尸体不同,绑绳是从胳膊下穿过来的,脚也还无力地半踩在窗前的阶梯上,大概是失去了意识,不过至少不会有窒息之忧。
确认了小蛮的情况还有转圜,任阮暂时没有轻易靠近,转头先开始迅速观察起四周。
这里没有什么酒楼储物间该有的杂物,四下散落着许多麻袋和脏污的白衣,其间缠绕着许多沾染了褐色的天蚕丝。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刀片被踢在角落里。
看来这里的确是白衣女鬼的抛尸第一现场无疑了。
任阮目光一冷,举起碎片,狠狠地往那堆有些隆起的麻袋堆里扎去。
但是想象的碎锋入肉的滞顿感并没有传来,她冷厉的炯炯双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麻袋下面是空的!
如此小的隔间,放眼望去除了这里,那发出脚步声之人根本没有藏身之处,他怎么会凭空消失?
耳听着楼梯上的吱呀声音越来越近,楼下手持匕首的男人已经在往这里逼近了。来不及再多想隔间消失的人,任阮从麻袋中扯出碎片,先是将门后的栓塞一锁,然后冲到被吊起的小蛮面前。
她直接环抱住小蛮,感受到对方尚在的温度和喷洒在脖颈的呼吸时微微松了口气,立刻从小蛮的背后扯起绑绳。
绑得太紧了,绳结方式也过于复杂。她当机立断,横过花瓶碎片就开始割。
当少女纤瘦的身影一出现在窗前时,守在外头的百姓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喧哗。
有人担忧有人欢呼,还有人自作聪明冲上面大声喊:“喂,姑娘,你们这又是演哪一出啊?”
任阮没空搭理他们,她低头专注地才割开不足一半粗绳,楼下之人已经到了门口,开始粗暴地撞着被拴上的门。
“砰!”“砰!”沉重的撞击声震得窗户都簌簌落灰。
任阮顿生担忧,知道这小隔间的门只怕是撑不了太久。她手中割绳动作不停,余光已经从窗户往下飘去了,心中稍稍安定。
幸好!杜朝的动作还不算太慢,人群外,她已经瞧见衙役们迅速往这边包围过来了。
跑在最前面领头的是杜朝,他正焦急地疏通着拥挤的围观人群,从其中破出一条道来,向着漫水阁的门口赶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男人似乎也没了耐心。他像是野兽一样嘶吼着,撞门的频率越来越急躁频繁,甚至传来了刀尖刺在门上令人胆寒的划拉声。
任阮极力控制住手不抖,加快了割绳的速度。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砰嗵!”
门被那人狠狠撞开,与此同时,她手上的花瓶碎片终于彻底割开了粗绳,将小蛮从五花大绑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任阮冷静地尖叫一声:“杜朝!”然后低头快速确定好他的位置,反手就将小蛮从三楼推了下来。
失去意识的女子垂着四肢从三楼坠下,白裙翻飞。
楼下登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任阮甚至来不及再看杜朝有没有将小蛮接住,便头也不回地立刻向左一闪,避开身后凶狠的血腥风声,从窗户上往房里滚了下来。
在滑腻的地板上稳住身形,她抬眼望去,果然见那满目红血丝的狰狞大汉,已经持刀扑在了窗台上。
大汉慢慢地回过身来,魁梧的身体将窗户都挡住大半。他看着孤零零陷在黑暗中的任阮,裂开嘴露出腥黄的牙齿,又开始桀桀地笑起来。
这人一上来就没有留手,只怕根本没法走沟通这条路。
但若要动手,她也就前世在警局像模像样地练过两招擒拿,如今在这么一具娇弱小姑娘的躯体里,也施展不出什么。她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
那大汉扬起刀,已经开始逼近过来。
大概也是看任阮毫无反抗的能力,他并不急,浑浊的双眼透出玩弄的恶意。
她亦浑身绷紧,慢慢向后退着。
该怎么办。搏斗的结果只有是自己血溅当场。往楼下跑吗?只怕不行,三楼里门口太远,她大概率根本跑不过还熟悉地形的他。而且还有那个凭空消失的人。她怀疑这里十有八九是有密道或者密室。
这三楼虽小,好歹能一目了然。若慌不择路往下跑,也不知什么地方会突然冒出那个消失的人来,她还是死路一条。
火光电石的思索之间,她把目光重新落在了大汉身后的窗户。
只能自己再跳一次窗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这章我自己在家写得好害怕呜呜呜,代入情节到时候我总担心凶手握着刀从我背后冒出来(大哭)
以后再也不写破案类的了,我要写恋爱翻身暴富苏爽文!!
奥对了我放了一个预收大家可以去看看~《成为反派朱砂痣(快穿)》,打算写一个撩完不负责的万人迷女主恃美行凶的故事(呲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