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机还给楚上青的时候,傅南商觉得自己脸有些热。
楚上青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记得五点的时候,你的手机电量还是满的。”
九月刚换的最新款手机,电池最大容量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续航时间应该相当不错。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在这四个半小时里傅南商拼命玩游戏也未必能把电池的电量耗光。
何况他本身非常注重电子设备保养。
“拿来吧。”这次是楚上青对傅南商说的。
傅南商乖乖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楚上青又没有接。
她不需要真的给手机开机,来证明傅南商撒谎。
那件大衣她本想今天回来就送去干洗,早上已经检查过里面没有东西。
“老板。”她抬起头,带了一点醺然的脸上是笑容,“我不是与世隔绝,公司的各个群里在私下传着什么我不会不知道。”
她随手解了发绳用手理了下长发,发绳套在手腕上,她没有再绑回去。
所以,看见傅南商等在家门口的那个瞬间她很高兴,可是下一秒她就要清醒过来,就像过去的很多年、无数次一样。
“我现在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九岁,我也有了辨别一个人的能力,不会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像是陈章涵只想榨取我的剩余价值。”
她直视着傅南商的眼睛,看着里面的楚上青。
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的楚上青,不会让人觉察到这个人在剥离妄念、品尝失去……在难过。
她想离开,除了许多的原因之外,也有一条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是她不想再在傅南商的眼里去寻找和重建那个永远冷静的自己。
“我来,不是因为觉得你年纪小,我也不觉得你不会看人。”傅南商低声说,语气小心翼翼,他看得出来,楚上青喝了酒。
“没有吗?”楚上青皱了下眉头,“那你是来看看我新交的男朋友?抱歉,让你失望了,方卓也就是方老师从越南找回来的那个侄女,你见过方老师,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把方卓也也养得很好。”
不知道哪一层安全通道的窗是开着的,风涌进来,毫不留情地穿过楚上青的头发。
她用手拢了一下。
“我已经交代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傅南商动了动手指,他想替楚上青把头发整理好。
可他已经做不到了。
十九岁的楚上青瘦骨伶仃,只有头因为蓬乱的头发而显得很大,那时他知道陈章涵对楚上青的心思,直接骂自己的合作伙伴是混蛋。
风很大的下午,他在破旧的楼道里堵着陈章涵。
“当个人吧!”他叼着烟说,“我真没见过比她更努力活着的小孩儿了,你但凡是个人就别惦记了,没了你帮衬人家本来就能活出个人样儿来,倒是你,非要觉得她的努力应该装裱在你身上,这可太不是东西了。”
“咱就算都是牲口,仗着年纪大去勾搭不经世事的小孩儿,也是不是人的。”
陈章涵悻悻走了。
他转身,看见毛茸茸的楚上青站在上面的楼道里。
那时的傅南商自以为是英雄,还冲着小丫头招了招手。
抱着文件的小丫头穿着脏兮兮的运动鞋快步下来。
他毫不顾忌地去揉那一头柔软的卷发。
小丫头眉头紧皱,却没躲开。
仿佛小狼崽真的被他养熟了似的。
“老板,傅南商,谢谢。”哎呀呀,竟然还会害羞。
“唉,楚上青啊楚上青,为了你我可真是得罪人了,你呀,一定要好好当你的楚上青。”
那时候的傅南商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大义凛然,他以为自己是英雄。
短短三年后,再回头去翻阅过往,他只觉得自己私心暗藏。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好像都是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骂陈章涵的“混蛋”、“不是东西”、“不是人”,都成了骂他自己。
他甚至连陈章涵也不如。
陈章涵没有自以为英雄。
于是,他把很多东西一股脑儿关进了匣子里,再也不敢碰。
比如随意去碰楚上青的头发。
“你好好休息。”他攥紧了没有开机的手机,越过楚上青,走到了电梯门口。
在他摁下电梯按键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叹息,楚上青又开口了:
“傅南商,虽然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们之间应该也有距离,我不喜欢别人约束我的感情生活,以后不管我找了什么样的男朋友,我不希望你再像今天这样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看着傅南商的背影,楚上青还是在笑。
电梯门开了,傅南商却没有直接踏进去。
“那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呢?”只有十一个字,他想说出口。
胸口里紧紧锁住的那个匣子,他想打开它。
“好。”他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突然,一股力量突然拖住他了的后衣领。
他后退了一步,转身看见了楚上青。
松开了傅南的后衣领,楚上青毫不退缩地看着傅南商的眼睛:“你听见了吗?”
傅南商被逼到墙上,楚上青的手从他的腰际穿过抵在墙上,挡住了他。
“听见了。”傅南商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举起两只手,做出了毫不反抗的姿态。
“你听见了什么?”楚上青笑着问他。
傅南商想笑,却没有笑得出来:“你说,朋友要保持距离。”
风把楚上青的发丝送到了傅南商的指间。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摸摸它吧,让它成为你的。
说你不想再等在这么一个有风的夜里,看她和别人说说笑笑相伴归来。
说你喜欢她。
说你爱她。
心跳得太快了。
傅南商觉得只要楚上青的头离他再近一厘米,他的心跳就会把一切都说清楚。
就像是太阳表面的耀斑,喷发出的能量无可掩盖。
“嘶!”
楚上青想强吻笑着说什么朋友要保持距离的傅南商。
可是酒精在影响她长大的脑子。
她明明看的是那张嘴。
最后她一口咬在了另一个地方。
因为大脑说,那里是甜的。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又亮起来。
因为风在呜呜作响。
男人忍着疼,摸了摸在自己胸口的柔软的长发。
今晚的酒一定很好喝。
因为能让楚上青醉了。
他笑着想。
“我想当你男朋友。”他俯在她耳边说。
无声无息,怕惊扰她。
……
“楚秘书请了病假?”一到公司就惊闻噩耗,于露露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她们的傻X老板精神奕奕地来了公司。
脖子上贴着非常显眼的纱布。
她们几个助理交换了一下眼神,于露露带着老板今日的行程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老板,今天楚秘书不在,项目审查会是苏助理和路助理去做记录,您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于露露的眼神忍不住跳了一下。
“老板,今天下午有两个报告会……”
“我下午不在,你们配合项目部安排做记录就好。”
于露露的眼神已经要飞出去了。
这只傻狗什么毛病!为什么一边说话一边还要歪头?!他是显摆自己脖子上的伤吗吗吗?!
深吸了一口气,于露露决定当一个能满足老板需求的打工人:“老板,您脖子上的伤……”
“哦,这个呀。”
傅南商用手轻轻抚了下:“这不是伤,是我今天造型的一部分。”
于露露:……我就知道我问了也是多余!三件套西装什么时候跟纱布能搭配出造型了?你是把纱布的两个首字母给绣到脖子上了吧!
“老板,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今天楚秘书不在,您有什么事还请联系我们几位助理,让楚秘书好好休息。”
“我知道,开完项目审查会我就回医院去陪她。你先等一下。”
傅南商叫住了于露露。
他现在觉得于助理是相对可靠的感情咨询师。
“于助理,你怎么看待……嗯,你怎么看待,一个人突然喜欢咬人这件事呢?比如说,我、我有个朋友,他喜欢的人突然喝醉了,然后就会咬他。”
“啊。”养狗多年的于露露经验丰富,“老板,你……朋友打了破伤风针和狂犬病疫苗了吗?”
傅南商眨了眨他今天格外有神的眼睛:“好,我没事了,辛苦你了于助理,麻烦你把门从外面关上。”
大脑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信息,于露露发现自己已经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了。
老板的意思是……楚秘书咬了他?
用手捂住嘴,于露露一半脑子开始画本子,一半开始尖叫要打110。
躲进茶水间,她飞速地拨打了楚秘书的电话。
“喂?”
听见楚秘书有些慵懒沙哑的声音,于露露的耳朵热得发麻。
“楚秘书,听说你请了病假……”
“于助理,不好意思,我感冒了。”
楚上青是真的感冒了。
昏昏沉沉到现在,她看着挂着的液体软包,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好像之前傅南商一直在,被她赶走去开会了。
挂了电话,楚上青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南商开完了项目审查会匆匆忙忙赶到地下停车场,看见一个人正徘徊在电梯口。
是个穿着白色羽绒外套的女孩子。
“你还记得我吗?前几天我还和楚秘书一起吃饭的!我叫白小叙,我等了一上午没看见楚秘书,你能带我去找她吗?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说!”
傅南商当然记得这个自来熟的陌生女孩儿。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生病了,如果是公事你跟我说也一样。”
“不,我要见楚秘书。”白小叙仰着头,“我只信任楚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