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进行检查时,实验室夜间的全部监控都没有任何异常,这件事其实是尤醉做的,因为他不想要自己夜间在实验室里游荡的事情被发现。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却为江间做了嫁衣,顺利地让他摆脱掉了警方的怀疑。尤醉有心想要向着警方透露消息,但是却无法解释自己消息的来源。
警察的调查无果而止,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那孩子的哭声越发嘹亮起来,它的声音也成熟了,就像是它的身子正在缓慢地长大,已经能够从哭声里面听出来它的性别,他是一个男孩儿。
还有一件怪异的事情,那就是在第一个死者死去之后,实验室所有的墙壁上面都出现了一个“—”字,在夜晚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一,一是什么意思?
是表示开始的“一”,表示数字的“一”,还是一个图案,一个标-记?尤醉没有想明白。
但是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死者就出现了。
当死去两个人的时候,在那个“一”的旁边,多了一个竖起来的“一”,成为了一个“?”。
尤醉终于弄清楚了,那是在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儿童简笔画一样的房子。而使用的颜料,则是生命……或者说,是一个个活人的灵魂。
每死去一个人,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就能够在墙壁上多画上一笔。那一笔笔带着残忍血腥的稚嫩笔触,在慢慢地在墙壁上面画出一间白色的房子。
白房子,黑箱子。
首先要将白房子在墙壁上面画出来,而后才能找到藏在里面的黑箱子。
“我觉得不能再继续让江间这样杀下去了。”
尤醉在白天的时候和01说道,他眼下的黑眼圈已然浓重到无法遮挡,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
“我总觉得,如果真的让那一间白房子被画出来,会发生某些……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已经死去了四个人了,房子的雏形已经可以窥见,现在只差上面的两条表示屋顶的倾斜竖线。继续这样下去,只要再死去两个人,一个最简单的白房子就可以画完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所有人似乎都对于这些事情有一种诡异的避让态度,他们不愿意将注意力放到江间的身上去……
“我试着将一些明显的线索放在他们的手边,但是他们却甚至都不肯顺着这一条思路稍微想一想。
“明明我就差把凶手都摆在他们眼前了,但是他们却满不在乎。”
01用手为尤醉揉了揉太阳穴,抬起金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
“就像是……就像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的发生一样……”
尤醉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眼前的任务越来越扑朔迷离,这一场游戏,甚至是这个世界,都像是一团迷雾一样,在缓缓地将他吞噬。
他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但是看着周围的人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厌恶。
他也向着谢书透露了一些关于在墙上出现的房子的消息,但是江书却直接问他是不是因为之前在虚拟游戏里的时间太长了,导致现在还没有调整过来。
“你不要整天都抱着什么被害妄想症,我们这里是真的现实世界!这里很正常,这里的人也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神神鬼鬼,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
谢书对着尤醉说这些话的时候,尤醉听着从耳边传来的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叹了口气。
那孩子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大了,现在不仅仅是在晚上,他在白天也能清晰地听得到那声音。
就像是耳鸣的噪声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耳边响起。
因为那哭声,他现在整晚整晚都没办法入睡,每天只有在01身边的那一段时间才能勉强安眠。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我想要在今晚江间杀人的时候,直接拉响警报。这已经是唯一的方法了,直接让人都看见他杀人的第一现场,这样的话,他是绝对没有办法逃脱制裁,除非……”
除非后面的话,尤醉顿住了。
除非这个世界的规则漏洞已经大到,就算是证据如此确凿,但是江间却仍然能够顺利脱罪。
“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
01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二号从尤醉的身边消失之后,01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对方的位置。
“你总是能够做到的。”
“谢谢你。”尤醉小心绕过他身后的翅膀,也抱了抱他。
但是他却未曾预料到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次和01见面。在当天晚上,当江间跪在一地淋漓的鲜血之中,将双手从那一团暖热的内脏里面拉出的时候,尤醉拉响了警报。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研究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从开启的房门中走出来。
这一点都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识规则”,在这一瞬间,这个看起来无比真实的世界在尤醉的面前彻底崩塌。
当警报结束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冰冷冷的死寂,而江间站在两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中间,对着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天真!你以为还有人会在意?我告诉你,你已经完蛋了。”
江间的声音里面满是兴奋。
“哈哈哈,我这样做全都是……全都是因为你……尤醉……”
他絮絮念念地不停说着,就像是那些话已经在他的肚子里面憋了足足半辈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说出来了。
“之前从我的身上抢走的那些光环我都会一点点地拿回来……从学校里就开始的各种优秀评奖,更好的课题研究,论文的评选资格,还有正式研究员的职位,你永远,永远都站在我的上面,压着我,永远都是……
“如果你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做到的,那么我可能还会更加尊重你一点……但是呵呵,你全都是凭借你的那一张漂亮脸蛋罢了。
“如果没有了那张好看的脸,你又算是什么?”
他重复了一句上面的话,又开始大笑起来,黏黏糊糊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滑进他的衬衣里,将他的两条手臂染成恶鬼一样的红色。
尤醉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江间的身上,而是向着他的后面看去。
一座歪歪扭扭的白色小房子已经彻底成形,它就闪烁着微弱的磷光,忽亮忽暗。
尤醉开始向着那房子走去,随着他的脚步,江间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如跗骨之蛆。
“我会诅咒你,用这六个血淋淋的祭品作为代价,让神来诅咒你。”
“你将失去所有的力量,从此任何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欺凌你。
“你将失去高高在上的家世,从此你不再是什么世家的小少爷,而是一个最低贱的贫民,任何人都可以蔑视你。
“你将失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助力,你将一无所有。
“你将失去在研究所的工作,失去你引以为傲的成绩,失去现在的受人尊敬的地位……你将会是社会的最底层……”
江间的嘴角上勾起来,露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
“我将会从你的身上夺走所有你之前所珍视的一切,只给你留下这张脸。
“最后的最后,你将会失去……失去你的生命……就这样无比悲惨地死去,所有人都会忘记你。”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根长长的金属尾羽刺进了江间的喉咙,穿透了他的颈骨,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将他的话全都封在了喉咙里。
“呃呃呃……”
他痛苦地挣扎扭曲着身体,徒然地伸出两只手想要将那根羽毛从上面拔-出来。
尤醉从他的身边走过,完全无视了他,走进了那白色的墙壁之中,那个简陋的白色小房子在他的眼前开始放大。
随着他在墙壁上走得越来越深,那房子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从一个简笔模型被一点点地细化加工,最后成为了一座立体的,看起来十分简单的白色小房子。
它就像是那个简笔画上的一样,有着三角形的倾斜屋顶,白得简直发光,就像是在修建完成之后被人用白色的涂料重新粉刷了一遍。
尤醉再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的正常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他屏住了呼吸,推开这间白色小房子外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他一眼就看见了在房间的正中间就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黑箱子,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并且不是由木头制成的,而像是某种坚硬的金属。
箱子并不大,长度大约只有成年人的三个手掌长,两个手掌宽。
那自从尤醉进入游戏开始就萦绕在他耳边的隐约哭声从箱子里面传了出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砰砰砰”的敲击声和抓挠声。
就像是被关在里面的那个小孩子正在迫切地想要从其中出来。
“呜呜……”
哭声还在响着,那声音是那样的悲惨,恐怕任何一个听到声音的人都会忍不住打开那个箱子。
“求求……呜呜……”
“冷……痛……”
“我可以帮助……呜呜……答应你的所有……所有请求……”
尤醉的脚步停住了,谨慎地靠在门边,并没有因为那孩子的恳求就直接打开箱子。
“怪物……这里有很多……怪物……我害怕……”
“吃吃吃……他们全都想要吃了我……”
“放我进去……呜呜……求求你……放我进去……”
“进去?”
尤醉低声地,确认一般地重复了那孩子的最后一句话。
“你刚刚是在说,放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