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醉在朦胧之中睁开了眼睛,感受到冰冷的液体大滴大滴的落在了他的脸上,润湿了他的脸颊和衣服。
是……下雨了吗?
清凉的冰冷的液体,雨水一样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腰上传来轻轻的束缚力,是有人将他向着自己的身子
身边庞大的身体上传来温热的湿漉漉的触觉,还传来暖烘烘的燥热的气味。
像是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里,在天气转凉的萧瑟秋日里面淋着雨回家,然后打开家门之后被蒙头盖上一条干毛巾,笑着将散乱的湿发斗向着脑后甩去,空气中残留下来的那种气味。
也许味道不是那么好闻,但是却能够让人感到心安。
尤醉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从嘴角尝到的液体里面感受到了一种苦涩的腥甜味道。
这是他所熟悉的气味,是血液的味道。
这发现终于让他从昏沉且迷蒙的睡梦之中清醒过来,而这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雨,已经在他的眼前呈现出了一层血色的雨幕。
他被如同幼崽一样被仔细地保护在柔软的肚腹红色的肚腹上发出的轻柔的呼吸和悸动。
外面下的雨水并不是血雨,是从程子烨的身上冲刷下来的血将原本浅色的雨水染成了血色。
巨狼背部的伤口本来已经开始愈合,但是雨水将还没有彻底结痂的雨水冲刷开,从斜长的伤口里面挤压出更多的鲜血,裹挟着将原本柔软蓬松的白色毛发也染成刺目的血色。
尤醉弯着腰从程子烨的身下爬了出去,此时已经化为兽形的程子烨还在昏睡着,一时之间并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只是在尤醉想要从他的身下离开的时候被一只巨大的狼爪拍了回去,尤醉被拍中了小腿,微微踉跄了一下。
但是好在程子烨因为伤口太重,再没有力气阻止尤醉的离开。
尤醉费力地从爪子和粗长尾巴的壁垒之间攀爬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小魅魔用手遮挡着自己的额头,向着漆黑的天空张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天幕就像是漆黑的帘布,将一切都遮挡了起来。
这里存在的一切都违背了他之前曾经学习过的定律,就像是这里明明是在洞穴里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下起了这样大的雨水。
墙壁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让这里显得不是那样昏暗。
尤醉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面,他费力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来到了巨大的狼头旁边。
虽然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也还是记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爱人。
或者是那个来救他的人。
他伸出手抱住了突出的狼吻,将脸贴上他带着水气的湿漉漉绒毛,在黑色的鼻尖上面亲吻了一下。
狼耳向着后面弹动了一下,似乎是嗅闻到了爱人的气息,巨狼挪动了一下沉重的头颅,将下巴靠在恋人的怀前,安心地继续沉沉睡去了。
他炙热的呼吸落在尤醉的身上,给他带来一丁点的暖意。
尤醉将上身的衣服盖在两只狼耳中间,完全绕过了两只耳廓,却也只能聊胜于无地遮挡些许落下的雨水。
此时他的鞋子在之前的战斗之中也已经遗失不见,赤-裸着白皙的双脚站在地面上面。
全身湿透,就连肩头和膝盖都被冻出了淡淡的粉。
雨水在他的肩胛骨上面泛出晶亮的光,他因为寒冷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那骨头带着晶莹的皮肉舒张转折,就像是蹁跹欲飞的蝴蝶。
他不知道自己现
在还能做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程子烨又受了这样子重的伤。
如今甚至老天都不作美,下起了这样子的大雨。
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从这昏暗的地底离开,再次看见天空的太阳?
尤醉又向着天空看去,他看不见这冰冷的雨水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就像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糟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深红色的蝠翼耷拉下来,细长的翅骨连着连绵的翅膜都垂落,两只翅尖翼缩在尾骨处,跟着他的主人一起瑟瑟发抖。
他抬起一只身后的翅膀来看了看,只觉得丑陋又一无是处。
就像是他本人一样。
他甚至都不能用这双翅膀去给自己……或者是他人遮挡雨水。
这双发育不良的翅膀从来都不曾带着他飞行过,只能成为无用的,证明他是所谓黑暗生物的无声证词。
在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只巨大的白色蘑菇被举了起来,挡在了尤醉的头顶,就像是伞一样为他提供了一方净土。
蘑菇虽然已经被摘下,但是淡粉色的菌肉还是在雨中窸窸窣窣地不断生长着,发出蠕动一样的声音。
菌褶一点点的舒展开来,开始向着外面飘落出星星点点的孢子。
尤醉惊讶地抬头。
看见一只巨大的蘑菇被一条血红色的触手宛如玩具一样抓在手中,很小心地挡在尤醉的头顶。
雨水停止了,顺着菌菇的伞顶滑落下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从那触手上面垂落下一根细细小小的红色触手,悄悄去触碰了一下尤醉的冰冷指尖,就像是在触碰一朵花的柔软花萼。
尤醉瑟缩了一下,就像是一株已经被冻了很久的植物一样,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张了张嘴,勉强从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里面翻找出了关于眼前人的记忆……
是,是什么?
赶紧想起来呀。
空荡荡的脑子里面记忆翻滚,最后就像是被手捧住的水一样从指缝之间流淌,一点都没有剩下来。
他…又忘记了。
“对不起……”
他咬住了自己的唇,巨大的恐慌再次袭击了他的内心。
“但是我……我似乎不记得……”
如血红嫩须一样的触手缠绕上了他被冻得发红的手腕,将他的一只手拉到了他的胸口。
“对不起,我好笨……”
“我每次都什么都会忘记……”
尤醉本来还没有觉得委屈的,但是他就是突然想哭了。
那些血红色的触手尖绕过了他的虎口,缠绕上了他的苍白指尖。
紧接着“噗”的一下,触手炸开,一只小小的红色吸盘闪现,向着周围蠕动展开,每一颗牙齿都被磨成了花瓣的形状,轻柔地啮合旋转着。
尤醉看呆住了。
它努力在他的指尖上为他开出了一朵小小的,丑丑的花。
·
·
地下管道之外,圣殿。
神降日,凌晨3:00。
天空漆黑,看不见一丁点月亮。
磅礴的大雨从天而降,从地面上面冲刷走一切的鲜血和眼泪。大雨是杀戮最好的掩盖者,正如时间是战争最好的帮凶。
从防卫森严的宫殿之中将圣后绑架走的犯人还是没有找到,今夜圣殿无人入眠。
“所以你的意思说,所有进入地下隧道的骑士们全都消失了?”
男人的吐字很重很稳,从他的眼中睨出兵器一样的愤怒冷光。
他握着手中的长剑,身上的盔甲已经有十几个小时都不曾脱下。下属跪在地上,默
不作声,但是身子却已经因为恐惧而发起抖来。
比起总是清冷淡漠,实际上总是不怎么管事的圣王,其实这位看起来长相宛如天使一样的骑士长才是在圣殿积威最重的人。
下属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眼前人的喜怒无常,而没有人胆敢在他盛怒的时候和他对视。
因为那会被他眼中的火焰所吞噬掉,宛如饥饿的乌鸦吞噬掉腐烂的肉块,豺狼咬中猎物的咽喉,直到体它们因为痛苦而窒息。
“据我所知,这些人应该是跟着那人追如到了【禁区】之中……
那里已经被封禁了多年,只有最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放逐到禁区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绑架犯居然带着圣后进入到了里面……”
“您也知道那里面到底隐藏着些什么样子的怪物”
“我是说,或许,或许王后他已经……”
“闭嘴!”
柏寒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雨水湿漉漉的冰冷触感顺着他的手臂向着上面攀爬,他觉得自己握住剑柄的手也有点发抖。
真是稀奇事。
他自从握住剑开始,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手抖这样的新手才会犯的错了。
转身看了一眼被镶嵌在天使雕塑之中的挂钟,时间一点一点地向着前面挪动着。
他的心跳随着秒针而不断跳动着,但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仍然很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距离正午开始还有12个小时的时间。圣王将会在凌晨6点回归圣殿,在这段时间内,就算是你们全都死在了禁区里面。”
“我也要看见王后或者是他的尸体,出现在我的面前……”
“明白吗?”
“明……明白!”
“重复一遍我的话。”
他捏住了那人的下颚,力量大得几乎要将他的喉骨直接捏碎,冰冷狭长的眼睛里面又射出那种择人而噬的冷光。
“……”
外面的雨还在不断地下着,积累的雨水反射出点点的白光,汇聚成为小小的水潭顺着下水道泄入,此时水管里面的水湍急得过分,几乎已经淹没过了人的腰部。
老白在身后长官的不断号令之下淌入水中,在心中已经不知道叹息了多少次自己的倒霉。
他也是一名游戏的玩家。
之前在宫殿门前被人袭击昏迷,人才刚刚醒了没多久,就直接被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直接揪过去,仔仔细细审了一通,确定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才被放出来。
那人凶得过分,好像是只要他胆敢说一句谎话,就能被他直接弄死。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小BOSS,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丢来探索下水道……并且还是在凌晨三点,下着大雨的时候。
老白挽着袖子努力地防止自己被水冲走,一边还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其实是在和他的观众们小声交谈吐槽。
“说实话,我在玩这个游戏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比我九九六上班还要拼,被上司喊过去当成间谍审了几个小时也就算了,关键是才刚刚脱罪,就要被派来当成奴隶一样地探索下水道……”
“而且工资还低得可怜,这简直就是剥削啊剥削!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光明异变体……我如果这个世界能够活下来,之后再遇上生存本一定离得远远的,在我的薪火游戏结束之前肯定都是绝对一点都不会碰了……”
【啧,老白你这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看看隔壁外面的其他玩家,除了几个流落荒野的,基本上这个游戏里面的人已经全都死光了,你现在也只不过是吃了点苦而已,总之能活到游戏结束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这个本是第一次打,大家都没有经验
,开荒当然会难一点,但是获得的筹码也会多啊】
【害,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不愿意去开荒,别的游戏场次之前还能得到些消息什么的,这个本的难度简直是突破天际了】
“而且那个什么好好的王后本来好好的呆在房间里面不好吗?为什么要往外面跑,这不就是徒劳地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嘛……”
老白回想起了之前在他走廊里面隔着门缝窥视到的那张稠美艳丽得过分的脸。
还有那微微上扬的,明明应该是狡黠,但是却又满满是天真的狐狸眼,嘴上的吐槽也不由得就轻了很多。
要说出口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好吧,看起来我们的王后本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可能老天也是公平的……”
【啧,就你话多,赶紧干活去吧,不然小心连命都保不住】
雨还没停,白天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