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彻彻底底戳到了众人的肺管子。
以苍鹤真人为首,脾气冲动一点的修士直接炸了。
“原来如此!幸亏陆掌门明智!”
“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沉默许久的浦阳真人站出来道:“谢伶霄,即便你是千里画廊的人,即便你所言属实,可就像掌门师兄说的,此法太过冒险!我等承担不起,更无法赌上一赌,你还有其他证据指控吗?”
陆皎目露寒光:“浦阳师弟!连你也受此孽障蒙蔽吗!”
“孽障?”周羽棠被这两个字刺到了耳朵,“陆掌门狠起来杀妻灭子,现在倒反过来说他孽障?”
清洆真人愕然:“杀妻灭子?”
悟法急道:“此话怎讲?”
接连的惊天猛料震得众人几乎神经错乱。
尹空城:“还请周阁主细细道来。”
周羽棠回头看了谢炀一眼,谢炀并未作声。
本来就是要陆皎的真面目大白于人前,所以这些纠葛往事自然要说。
“陆皎还是凌云峰首徒之时,曾外出执行除魔任务,因他大意轻敌,遭受夜宫魔修伏击,逃至海上又遭遇海难,流落千里画廊并失去了记忆。当时他重伤濒死,是谢昭荷心善不忍他无辜丧命,以灵药救治他并悉心照料。”周羽棠顿了顿,说,“诸位前辈应该对千里画廊的规矩有所耳闻,他们是隐遁世外的门派,不喜被人打扰,祖训也有说禁止外人登岛。”
年岁大的修士纷纷点头承认。
周羽棠:“可谢昭荷还是救了他,二人日久生情,海誓山盟,即便被谢掌门发现强烈反对,谢昭荷也苦苦哀求,此生非他不嫁。谢掌门说,若陆皎肯留在千里画廊,即便日后恢复记忆也要对谢昭荷如初见那般疼爱,不离不弃。陆皎满口答应,二人成婚,半年后谢昭荷怀孕,而陆皎出海遭遇周围探查千里画廊方位的夜宫魔修,双方激战,陆皎不知所踪。”
“想不到陆掌门还跟谢昭荷有过一段情?”
“综上所述,陆掌门并未做错什么啊。”
“周阁主,后来发生了什么?”
周羽棠:“夫君身死,谢昭荷终日以泪洗面,直到谢炀五岁生辰当天,七夕佳节,陆皎再度登岛,为的可不是跟妻儿团聚,而是为千里画廊的至宝来屠岛的!”
陆皎大怒:“你含血喷人!”
周羽棠冷笑一声:“陆掌门别以为声音大就占理。”
尹空城满脸期待的表情:“陆掌门别打岔,周阁主,继续说。”
急着听故事的众人也纷纷帮腔道:“后来呢?”
“孰是孰非待会儿自有争辩的机会,陆掌门现在急什么,是心虚了吗?”
“周阁主,后来呢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周羽棠冷冷道,“陆皎逼迫谢掌门交出画中仙不成,下手将其虐杀,抛出内丹占有丹府,连同手下党羽将整个千里画廊焚为灰烬,谢昭荷命亲信将谢炀暗中送走,自己面对陆皎,面对因自己之过导致满门惨死,绝望自刎。”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惊愕的捂住嘴巴。
“怎么会这样?”
“太可恨了,谢昭荷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妙人,居然被此等狼心狗肺的家伙辜负了!”
“可,可是……千里画廊之所以灭亡,不是谢昭荷的灵宠背主忘恩,勾结夜宫魔修吗?”
周羽棠面带讽刺:“野史害人。青栀忠心护主至死,居然被扭曲成背主忘恩,可悲。”
一直站在人群后方不知所措的江小枫当场愣住。
他说,谁?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挤出人群跑过去了,江小枫大叫道:“小糖,小糖!”
周羽棠看向她。
江小枫气喘吁吁,脸色惨白:“你方才说谁?”
早晚该她知道的。
“青栀。”周羽棠说道,“谢昭荷的灵宠,青栀。”
江小枫神魂骤颤,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当下。
谢炀什么都明白了,之前因为灭门之日他发高烧,好了以后记忆就很模糊了。如今在幻界中重新经历一次,所有细节一览无余,他想起青姨当时站在密道外凄然的感慨,口中叫着的枫儿,原来就是……
谢炀从丹府内取出那枚栀子花步摇,递交给江小枫。
江小枫落目一看,眼泪瞬间绷不住了。
她抱着步摇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娘,娘真的已经……”
遍布硝烟和血腥气的凌云峰,回荡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是谁?”江小枫泪流满面的爬起来抓住周羽棠的双臂,“是我师尊杀的吗,是师……”
“不是。”周羽棠看着江小枫的模样,也忍不住一阵心疼,“是陆皎手下豢养的死士,但……”
但死士是听从陆皎的命令!
换句话说,这跟陆皎杀死的有何区别?
她的师尊,害死了她的母亲……
江小枫喉中一甜,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杜楠急忙接住她:“小枫姐姐!”
江小枫只是急火攻心,再加上伤心过度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
周羽棠面朝众人说道:“清洆真人的师父南明子总共七位亲传弟子,如今分别做了七峰长老。遥想当年,七个弟子之中天赋最高的当属清洆真人跟陆皎,但他老人家很明显更喜欢性格温良与世无争的清洆,而非争强好胜急功近利的陆皎。”
话题从千里画廊一下子转移到太上仙门老一辈上面,围观修士们有些消化不良。
而被点名的七个人却各怀心事。
苍鹤真人没吭声,探风峰和观雾峰的长老互相看彼此一眼,说道:“确实如此。”
陆皎脸色铁青。
浦阳真人冷着脸上前道:“周阁主所言不假,我们师兄弟七个人之中,当属陆师兄和清洆师兄天赋最高,可最受师父器重的是清洆师兄,这点我们六个人都心知肚明。清洆师兄天赋高,悟性强,修为甩我们一大截,但他不矜不伐,虚怀若谷,对我们师兄弟更是不吝指教。兰月师弟剑术练不好,他就手把手教他练剑,朝辞师弟贪玩总是闯祸,每次师父怪罪下来,他都第一个跳出来顶包背锅。”
观雾峰的兰月和听雨峰的朝辞双双低下头来。
“我浦阳生平敬佩之人只有两个,第一个是我师父,第二个,唯有清洆师兄一人!”
清洆真人:“浦阳!”
“师兄!”浦阳真人咬牙攥拳,愤愤不平,“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比起那个陆皎,你才适合做太上仙门的掌教!这个位子就该属于你!”
众人目瞪口呆。
周羽棠忽然明白了什么。
以前,浦阳真人老是挑清洆真人的刺,在他们这波新弟子第一次到太清殿的时候,浦阳真人就当众表示不满,说清洆真人掌管戒律,却不着四六没个正行,衣衫不整且不说,还不守时,哪有半点一派长老的样子?
不仅是他,所有弟子都以为他们二人关系并不好。
可,确实如此吗?眼见并不一定为实。
浦阳真人之所以如此,或许是恨铁不成钢,希望清洆真人别这么佛系,要支棱起来。
又或许只是为掩人耳目,打消陆皎的戒心!
试想,若他跟清洆真人明晃晃的结成阵营,凭清洆真人的声望,收揽兰月和朝辞的支持简直轻而易举!陆皎的掌门之位来的本就疑点重重,若势力分裂两派,他肯定捞不到好处。
周羽棠心头大震。
他曾认为浦阳真人是个炮灰。
浦阳真人不遮锋芒,脾气暴躁,屡屡不顾后果的公然顶撞陆皎。甚至在当初选弟子的时候,他直接挑了尹喻,根本不把陆皎这个掌门放在眼里。
是他无脑吗?还是他狂妄?
或许他就是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活靶子,将陆皎对清洆真人的“防备和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
对陆皎来说,他浦阳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连堤防二字都懒得用,所以他怎么作妖,陆皎都可以一笑而过。
原来如此。
周羽棠恍然大悟。
真是……连他这个掌握上帝视角的“读者”都被骗了。
浦阳真人义愤填膺道:“师父看中谁,傻子都明白!虽然他从未明说,但我等师兄弟之间几乎都默认了清洆师兄是下一任掌门,可……可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突然就把掌门之位传给陆皎了!此事本就可疑,更可疑的是三天后,师父竟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而死!”
清洆真人闭上了眼睛。
浦阳真人目眦尽裂:“兰月,朝辞,你们难道不曾怀疑过师父的死因吗?”
朝辞欲言又止:“我……”
“你们当然也会怀疑,大家又不是傻子,师父死得如此突然如此蹊跷,必定有鬼。可是怀疑又能怎么样?我等皆不是陆皎的对手,只能臣服于他的淫威下!”浦阳真人深感耻辱,不甘的咬紧后槽牙。
陆皎脸色黑一阵白一阵,强忍怒火,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说道:“浦阳师弟,你这么多年一直疑心我,可师父传我掌门之位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当着各位师兄弟的面,金口玉言,岂能有假?至于三天后师父仙逝,那只是个令人心痛的意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我等岂能事先预料的到?”
周羽棠:“陆掌门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本领真是厉害。”
陆皎眼中透出凛然的危险气息:“你言之凿凿污蔑本座戕害师父,若没有难以撼动的证据,即便你是听阙阁阁主,此事也绝不会草草了结,善罢甘休。该承担的后果你考虑好了吗?”
这种临危不乱,死不承认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你要证据?有啊。”周羽棠从谢炀手里拿过画中仙,“陆掌门可知,此法宝真正神奇的能力是什么?”
陆皎面色微变。
周羽棠:“记载。”
陆皎愣了愣,继而脸色惨白。
周羽棠对他这副表情颇为满意:“只要将它带在身边,你所见所闻,它皆会分毫不差的记载下来。陆掌门为夺得掌门之位,远赴千里画廊夺得画中仙,自然要将它时时刻刻放在丹府。它就是一卷“史书”,将你所作所为清清楚楚的记载在案,无论是你杀人夺宝焚尽了千里画廊的恶行,还是你趁南明子不备以傀儡蛊操控他,再将他浑身灵脉打断,以造成走火入魔而死的……”
言泉子:“小心!”
陆皎手握焚骨剑,杀气凛冽的朝周羽棠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