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葵从未见过琴酒受这么重的伤,印象中的琴酒做任何事情都是游刃有余。
即便是在组织的魔鬼训练中,琴酒也大多只受轻伤,只有在杀手新手期,有受过比较重的枪伤,但也从未被命中要害。这次就不一样了,琴酒这会儿看起来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腰腹处甚至有两道贯穿伤,不及时处理的话,他很快就可以去见耶和华了。
因此,日向葵才会表现得如此惊慌与关切。
实际上,这些年由于理念上的分歧越来越大,她和琴酒之间已经不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了,但从小到大的情谊,仍旧让她对于琴酒的伤势表现出无法自控的担忧。
琴酒瞥了一眼许久未见的日向葵,向来冰冷的绿瞳里闪过一瞬间的温情,快得仿佛葵的错觉。
琴酒失血过多,在晕厥过去之前,只来得及说一个词:“Monster(怪物)……”
日向葵不解:“什么Monster?是怪物一样的高手,还是真正的怪物?”
在他们的世界里,或多或少有一些异常,不过并不多。这些异常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异常的人,比如力大无穷可以随意挥舞贩卖机的男人,一种是异常的生物,比如没有头却能活着来去自如的都市传说。
日向葵作为情报专家,对于里世界的传闻了解的比一般人多得多,不过那些东西与她的生活没有多少关联,所以并不怎么接触。琴酒跟她是一样的,应该也不怎么接触才对。
日向葵注意到,琴酒身上的伤口十分的古怪,即不是枪伤也不是刀伤,而是一道道充斥凌虐意味的红痕,像是曾经有无数的粗粝绳子将他缠住,并且用力收紧,再用力些就能让其身体寸寸断裂——四分五裂的那种。
日向葵想象力丰富的大脑幻想出了一副香艳又血腥的画面,那是被吊在逆十字架上的琴酒,他浑身沐血,身上缠满荆棘和锁链,眼神却依旧桀骜不驯,像是被上帝惩罚的堕天使、背天的恶魔。
琴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能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携着一身的鲜血与狼藉倒向葵,在她柔软的怀抱里,安心地睡去。
如果身边不是葵,琴酒说什么都会保持清醒,但只要是在葵的身边,琴酒就能一定程度上放下戒备。因为琴酒知道,葵就算背叛组织,也不可能背叛自己。
日向葵看着怀里高大的银发男人,有些苦恼,带他去看医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她亲自帮忙处理伤口。
也不知道琴酒究竟遇到了怎么样的怪物,才会让他没有选择地跑到警校来,明明原先已经说好了的,从她当上警校生的那一日起,他们就要尽量减少见面的。
日向葵抚上琴酒的脸颊,趁着他昏睡不醒,捏了捏。双目紧闭的他不悦地皱起眉,却没有醒来。
日向葵挪开琴酒的脑袋,将他放在地上,准备去拿医药箱时,寝室的门被敲响了。
她的心头一惊。
更惊悚的来了,门外传来了降谷零的声音:“葵,在吗?今天有寿喜烧派对,你要不要来?”
日向葵打算装不在,她屏息凝神,希望能蒙混过关。
门外不止有降谷零,松田道:“她肯定在啊,灯开着,而且刚才我好像听到房间里有声音了。——喂,日向,快出来,一起去超市买菜啦,我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日向葵打算装死到底,没有回应。
萩原研二揶揄:“说不定葵酱正和男朋友在一起哦,我们还是别打搅人家啦。”
降谷零却严肃了起来:“不对劲,有很浓的血腥味。”
松田也察觉到不对劲,“难道日向受伤了?该不会晕过去了吧?!”
松田这话一出,门外的其他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要不要破门?”
“要不先打个电话确认吧?”“打120?”……
日向葵:听我说谢谢你萌。
下一秒,日向葵打开了门,门外的四人都惊成了豆豆眼,因为葵上身只披了件白衬衣,扣子都没扣好,能隐约看到里面黑色的bra。
这也不能怪葵,谁让他们来的这么突然,而且她刚才的外衣上沾满了琴酒的鲜血,只能先脱下来,之所以不穿戴整齐,一是来不及,二是这样更容易让这群小伙子紧张,忽略掉异常。
警校四人果然都紧张了起来,一个个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
诸伏景光最先道歉:“对不起,葵酱,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松田脸都红成西瓜了,“笨笨笨笨蛋,开门之前衣服先穿好啊!!”
日向葵倒是一点也不害羞,反而眨了眨眼,好笑地道:“我再不出来,门都要被你们踹飞了。”
降谷零虽然也脸红,不过他还在惦记着血腥味的事,并且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的房间扫去,“你没事吧?你房间里有很浓的血腥味——是受伤了?”
房间里的血迹已经被日向葵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处理干净,不过血腥味并没有因此就消散。琴酒被日向葵装在了衣柜里,以他的出血量,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血液从柜缝里流出来,日向葵只能尽快打发走他们。
葵浑不在意似地道:“来生理期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点时间我不太想要出门。”
警校组显然大多是愣头青,脸更红了,只有萩原研二面色正常,还温声叮嘱:“那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话叫我们,不管是买药还是买必需品,都可以代劳。”说完,还在葵点头后,贴心地带上门。
一行人离开女寝室楼,路上降谷零还是有些在意:“生理期的血腥味会这么重吗?”
那味道浓得就像是杀人分尸的现场。
萩原:“可能是出血量比较大吧,有些女生生理期确实会大出血。”
“喂喂,你们不要这样自然地讨论女生生理期啊,会被当成变态的。”松田阵平吐槽。
降谷零左右觉得有问题,但又不好立马就回去。方才那种情况要么就是葵在警校杀人分尸,要么就是房间里藏了个浑身是血且不能见光的人,不管是哪一种都很不合理。
金发少女天使般的面容在降谷零面前闪过,又与幻想的鲜血重叠,怎么想画面都不和谐。
葵快速给琴酒处理了伤口,然后call了烧刀子,“搬运工,搬个人。”
烧刀子看着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货物”,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知道的,葵,我们情报人员都手无缚鸡之力……”
葵将琴酒推入了烧刀子的怀里,指望烧刀子抱着琴酒离开,结果琴酒一下子就惊醒了,并且唰地拔出枪,将枪口抵在烧刀子的眉心。琴酒脸色差极了,他眉头紧锁,目光犀利,仿佛烧刀子是什么刺客。
烧刀子双手高举:“葵,你大哥要杀人啦。”
葵连忙拦住琴酒,“他是我叫来的,你先跟他走,免得暴露。方才有警校生来过,说不定会起疑再来。”
琴酒眼眸微沉,面色愈发不虞。
他之所以会来到警校避难,一方面是因为追赶他的怪物一直往这边怼,另一方面是因为从小到大给他处理伤口几乎都是葵,所以他意识模糊之际,大脑的雷达启动,自动将他送到这里来了。
其实以前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琴酒从15岁开始就是职业杀手,新手期其实没少受伤,他总会在受伤后去找葵,好几次都意识朦胧的状态——他会撑着不晕过去,直到找到葵。后来琴酒受伤越来越少了,便以为自己这个毛病已经改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杀手不应该过于依赖他人,哪怕这个人是葵。
葵指望烧刀子扶着琴酒离开,并叮嘱:“别回男寝,他们应该都在寝室里开派对,而且一个个鼻子堪比警犬。”
烧刀子:“别担心,我已经弄清楚这里的排水系统了,可以直接从地下逃走。”
葵觉得靠谱,给烧刀子竖了个大拇指,然而琴酒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琴酒不但推开了烧刀子试图搀扶他老人家的手,还冷冷地瞪了烧刀子一眼,之后转身跳窗离开。
看着琴爷矫健的伸手,烧刀子摸了摸鼻子:“你瞧,根本不需要我帮忙,我们的top Killer血量惊人,还自带回血功能。”
葵也不好说什么,迅速用深色衣服擦干净柜子里和地面、阳台的血迹,然后塞到烧刀子怀里,“搬运工,来活了。”
“我来警校,可不是来给你打杂的,真是的……”烧刀子嘴上虽然抱怨,却麻溜地抱着脏衣服,跳窗走了。
琴酒和烧刀子穿的都是黑衣,在夜色中潜行并不明显,而且他们速度都很快,楼下的人就算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大多也只会以为是阳台上晾着的黑衣服飘过,或者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然而实在放心不下,中途折返的降谷零却敏锐地注意到了烧刀子的身影,“小偷?强盗?潜逃的杀人犯?!”
降谷零立马追了上去,他觉得豁然开朗,刚才坏人肯定就藏在葵的房间里,并且威胁到了葵的生命安全,所以葵才会撒谎并且支走他们。
降谷零追,烧刀子跑,两人你追我逃,持续了十多分钟,如果不是烧刀子跳入窨井遁了,就真的逃插翅难飞了。
零有跟着跳入下水道,但是他对于下方错综复杂的排水网络不神熟悉,烧刀子又是个能摘臭水中自由泳的狠人,因此最终还是跟丢了。
不管怎么说,情报科的人逃跑一向都是专业的。
逃出生天的烧刀子狠狠吐了两口黑水,骂道:“欠你的!”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烧刀子却不能久留在校外,等会儿还得原路返回,不然明天降谷零一定会因为他夜不归宿而怀疑到他。
烧刀子只能在校外的河岸边抱紧凉透了的自己,嘟囔:“岂止是警犬,简直是鬣狗。——那样的家伙竟然是我们未来的敌人吗?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要不还是叛逃吧?二五仔烧刀子心想。如果警校生都那么敏锐矫健,那组织迟早完蛋。
不知道是不是情报科的人脑子都比较活络的关系,上至教官贝尔摩德,下至学员烧刀子、日向葵,都处于要背叛不背叛的薛定谔状态,非常不好洗脑。烧刀子的想法就是这组织能呆就呆,不能呆久跑路,反正忠诚是不可能忠诚的。
就在烧刀子想些有的没的时候,他忽然在漆黑的河流中看到了一团蠕动着的东西,像是无数的水管在飘荡,又像是某种海鲜的触手。
起初他还不怎么在意,觉得可能就是个不小心从海逆游,落入江河的倒霉海鲜,或者他不认识的河鲜,可后面越看越不对劲。
随着怪物的靠近,烧刀子发现那团触手集合体非常大,至少比他在海鲜市场看到过的章鱼墨鱼鱿鱼都大。
至此烧刀子已经有些毛骨悚然,一些原本只应存在于文学创作的怪谈在他脑海里打转。
不过烧刀子跟日向葵一样,并不认为自己的人生会跟怪谈扯上关系。
怪谈的存在也是具有集中性的,阴气重的地方、死过很多人的地方、好奇心重的人的身边……警校这种阳气重,不怎么死人的地方,委实不容易发生怪谈事件,烧刀子的好奇心又是点到为止的那种类型,所以在这里遇到怪谈是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原本还想再吹吹风让衣服阴干一下的烧刀子,马不停蹄地往回跑了——因为那东西站了起来,露出了见状的人类身躯。那是个脑袋上长满章鱼触手的“人”!
伟大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戴维·琼斯?
烧刀子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逃!
烧刀子的狂奔激发了怪物的追逐欲望,祂脑袋上的触手迅速伸长,朝着烧刀子喷射而去……
第二天,集体跑操后,列队修正时,日向葵注意到了烧刀子手腕上那一道道红痕,脖子上也有,鲜红发紫的,跟琴酒受过的伤一模一样。
当日向葵看向烧刀子时,烧刀子回报了哀怨的目光。
这红痕,这目光,叫其他人纷纷产生有色的误解。
“这两人有情况?”“S-M?葵酱还是那个S?”“女王,我喜欢~”
不仅仅是普通八卦群众这么想,连降谷零等人都忍不住想歪——‘难道昨天葵房间里的血腥味来源是……’
零忍不住将昨天女寝室楼墙面上看到的黑衣人跟烧刀子联系起来,并没有事实能证明黑衣人一定是个犯人,也许是个在女朋友寝室里玩有色游戏,然后怕社死才逃走的男同学也说不定。
难道那个男生昨天在葵的房间里被……
我在想什么啊!降谷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自己脑中多出来的废料给倒出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就算是真的,有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降谷零甚至后悔昨天去追赶那个黑衣人,虽然他是出于关心,但是如果黑衣人真的是刚刚玩完play的葵的男朋友,那他岂不是做了很荒唐滑稽的事?
这样一想,降谷零心情就糟糕透了。
日向葵听到脑内的机械音播报:【降谷零好感度-5,目前:52】
日向葵睁大了眼睛,‘什么情况?这是要退回普通路人朋友关系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日向葵猛地扭头看向最后排的降谷零,降谷零恰好也在看葵的背影,她这一扭头,两个人的实现就对上了。降谷零莫名有些狼狈,一下子就偏头,挪开了视线。
日向葵:?
日向葵的内心也很乱,降谷零的好感度降低了一回事,烧刀子和琴酒都被不明生物袭击了也是一件糟心事。
比起零,此刻的日向葵还是更担心同伴的安危。在询问未知生物无果之后,日向葵只能选择解散后,去找烧刀子问个清楚。
降谷零眼睁睁看着日向葵拽着别的男生的衣袖走了,心情彻底跌入谷底。
【降谷零好感度-2,目前:50】
日向葵:‘还减?是不是这非智能的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事情?’
葵有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自己跟烧刀子走得太近的缘故,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带着烧刀子去了紫藤萝长廊那,这类人少且一览无余,如果有人偷听也很快就能被他们发现。
“你的伤口是什么情况?”葵压低声音,“被人吊起来抽了?还是碰上了……”她的语气逐渐讳莫如深。
其实葵已经猜到一些了,毕竟能被琴酒称为“Monster”的东西,绝非凡品,说不定真的是只应该存在于传说中的巨怪。
烧刀子将昨天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葵听得有些发毛,不过毕竟没有直面怪物,她并不是十分恐惧,只是不解:“克苏鲁和戴维·琼斯都是文娱作品的产物啊,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未知生物口中的主神带来的,毕竟在此之前,她所了解的世界挺正常的,最不正常的个体是名为“赛尔提”的无头骑士。她池袋上高中时,有碰到过赛尔提,而本人赛尔提除了造型奇特、影子能变成武器和束缚绳之外,挺正常的,甚至人类更具有“人性”。
而且就算是无头骑士,跟克苏鲁也不是一个概念。无头骑士是爱尔兰神话中的生物,来自于人类口耳相传的古老传说,而克苏鲁则来自一位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文学大佬笔下,是纯粹虚构的存在才对。更别提戴维·琼斯……那不过是好莱坞用特效创作出来的荧幕形象。
日向葵头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的荒诞。不过想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漫画,而且还存在主神、未知生物、平行世界,那么存在一些Monster也就不奇怪了——说不定一切都是主神的游戏。
虽然日向葵没有见过主神,但仆似主人形,看未知生物那个刁样,估计主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更进一步了解情况,好做预防和处理措施,日向葵用秘密号码联系了琴酒,过问对方的伤势,顺带了解怪物的情报。
琴酒的恢复一如既往的简约:【矢雾生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波不是主神搞的鬼,是人为。矢雾,出自《无头骑士》。
戴维·琼斯:出自《加勒比海盗》,长着章鱼触须胡的人形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