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3

菜户营在京城的西南角,毗邻着萧太后河,出京南下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通州坐船,一条就吃从这里走陆路。因此,菜户营这边是很繁华的。

现在京城越扩越大,外城的人越来越多,早就有人传说,要修外城墙,他们这边也要修一道城门楼子。传了这么多年,连个影儿都没见。

朱晴还没有留头,左右两边各一捋头发扎起来,中间是剃光了的。朱晴觉得这种髭发丑得令人发指,可是看到大家都这个样子,看习惯了,反而有些可爱。

小孩子是不分性别的,朱晴又穿得灰扑扑的,旁人只当她是个小子。朱晴小子拎着一篮子野果,跑到单刀会,趁机推销来了。

单刀会非常热闹,远远就听见锣鼓铿锵声,两边搭了戏台,有名的班子唱着关帝爷的事迹,什么忠义千秋、义薄云天、津门活关公、三英战吕布……铿锵、铿锵,戏班子对着搭,锣鼓声对着打,下头好些人来听。有穿绸衫带瓜皮帽的员外老爷,有穿短打的拳师壮汉,也穿着两截衣裳的闲汉,还有唾沫横飞诉说关圣帝君丰功伟绩的书生。

朱晴在对着台上的扮相武艺指指点点的人群里穿行,提着篮子,找那些读书人、员外老爷们兜售野果,“老爹,买点儿野果甜甜嘴吧,山泉水洗干净的,拿着就能吃。”

一个穿绿绸衫的员外拍了拍朱晴的脑门儿,“那小孩儿,怎么卖的?”

“老爹,一个铜钱一大包,您瞧,都是干干净净的,若是怕脏了手,还能用签子挑了吃。您先尝尝,不甜不要钱。”朱晴露出最天真可爱的微笑,仰着脖子看这位老爷。

“哟,比寺庙的还精细些。”绿绸衫老爷拿竹签子挑了一颗树莓,抿出一嘴的甜蜜汁水,点头道:“来三包。”

那位老爷扬扬下巴,身后跟着的长随数了三个铜板给朱晴,“也就我们老爹脾气好,肯用外头这些乡下东西。”

“是,是,老爹心肠好,哥哥福气好。”

朱晴连连躬身道谢,后退着往后走,结果一脚踩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朱晴连忙回头,踩着一个膀大腰圆将军肚、满脸横肉的壮汉。

“壮士老爷,恕罪恕罪。”

“兀那小孩儿,走路不长眼睛啊!”

朱晴的道歉和壮汉的喝骂同时出口。

朱晴仍旧端着一张笑脸,“壮士老爷恕罪,恕罪。您老人家是来赴单刀会的好汉吧,您去比什么,拳脚、棍棒还是兵器,河边上的芦苇荡旁边,还有靶子比骑马射箭呢!小子对着场地精熟,您要去哪儿,小子给您引路。”

“嘿,这小孩儿,居然不怕我。”那壮汉是知道自己形象的,生平还没有小孩子看着他不被吓哭的。

“壮士老爷忒谦了,您来赴单刀会,就是和关老爷一样义薄云天的好汉,怎么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

周围跟着那将军肚壮汉的几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打趣他今天发挥失常,没有震慑住这小孩子。

“京城的小孩儿果然伶俐,爷爷岂会和你一般计较。去吧,去吧。”那壮汉挥手,赶朱晴离开。

朱晴却从篮子里拿出一包果子,“壮士老爷不计较,我也不能不赔礼的,这包果子请壮士老爷,也沾个好彩头。”

“哈哈哈——”那壮汉大笑,“果子能有什么好意头?”

“《左转.宣公二年》里说,杀敌为果,致果为毅,说的正是壮士老爷这样的英雄好汉呢。”

那壮汉是听不懂什么果啊果的,但是《左转》的名头听过,一把抱起朱晴,笑道:“哟,还是个读书的小秀才呢!”

刚刚买了野果的绿绸衫老爷也好奇搭话,“你多大了,居然就读《左转》了。”

“老爹、壮士,小子没有正经读过书,是在私塾外头,听过几句,就记下来了。”

“甚是聪慧,以后也要勤勉向学,不要让家里耽误了。”绿绸衫老爷似乎心有所感,吩咐长随又数了十个大钱给朱晴。这点儿钱,读书是绝对不够的,但也是人家一番心意。

朱晴双手接过,不能下地行礼,只能被壮汉抱着拱手,“多谢老爹。我不会乱花,定然好好存起来,等到了年纪,也去私塾。”

这么聪慧、可爱又向学的孩子,也许今天自己这十个铜板就是他以后改变命运的契机呢?绿绸衫老爷只觉得这是一段佳话的开端,自己也如书中魏晋名士一样风流洒脱,快哉,快哉!

绿绸衫老爷大袖一摆,喊着“快哉”走了,壮汉一群人莫名其妙,但也听出了说小孩儿人不错的意思。

将军肚大汉笑道:“你这小孩儿有意思,爷爷怎会占你的便宜。”说着还颠了颠怀里的孩子,看他会不会被吓哭。

朱晴当然不会被吓住,赔礼没送出去,反而做了一笔大生意,一篮子野果都被买了去。穷文富武,能来参加单刀会的,岂有家资不丰的。

朱晴免费赠送一个篮子,这篮子也是她自己编的,家里都不知道。

比预料中更快卖完了野果,朱晴又去芦苇荡里割芦苇编篮子。

这边的芦苇荡可能清场过,不像村子附近那边有很多小孩儿。朱晴到了芦苇荡,左右看看没人,才挽起裤脚,从小腿内侧解下一把小刀。

说是小刀,其实是一块磨得锋利的铁片夹在一个木头把手中间。木把手上细细缠着棉布,还有一个细篾条编的刀鞘。为了制作这样一把工具,朱晴努力了一年有余。

有了工具,割芦苇就很容易。朱晴是熟手了,三下五除二就编好一个篮子,想着待会儿去水边找找有没有迎春花。单刀会也会有女眷出门,编成花环说不定能再赚两个。

循着芦苇荡找野花的时候,意外摸到了几个野鸭蛋。想想也是,这边人声鼎沸,野鸭早就被惊飞了,偏偏孩子们不敢到这边来,反而便宜了朱晴。

朱晴忙着找野鸭蛋,连卖花环的生意都忘了,一共摸了十来个野鸭蛋,看着天色不早,才匆匆往家里赶。

到家已经快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下地浇水的朱娘子也挺着肚子回来了。家里正经进项是在私塾教书的朱童生,可惜他三天两头请假,那份银钱只够他自己喝酒。不够的,还要扣家里的老底。

朱娘子当家,家里的地大多租给佃户,每年交的租子,刚好够朱家人的口粮。至于零星的几块地则是当成菜地,种些菜自己吃。

“野哪儿去了,一天不知道着家,家里地不用扫啊,鸡不用喂啊,老娘挺着大肚子下地,你倒逍遥去了。”朱娘子掐着朱晴的耳朵,几乎把她拎起来。

朱晴连忙掀开盖着篮子的大树叶,“娘,鸭蛋,野鸭蛋。”

朱娘子这才放开手,两眼放光,“哪儿来的?”

“娘,我早上和你说过的啊,我去寻摸几个野鸭蛋给你补身子。可惜最近去芦苇荡的人太多了,我寻了一天也只找到四个。娘,我去厨下煮了,你吃两个,爹吃一个,我和大姐儿合着吃一个。”

朱娘子有些讪讪,突然想起来,早上好像、的确和她说过。“我哪儿用吃两个,给你爹吃。”

“娘,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马虎不得,要多吃呢。”

被朱晴反复劝了,朱娘子才摆手,勉为其难道:“罢了,我就成全你一片孝心。”

朱晴进了厨房,大姐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朱娘子吃白面混黑面的二合面馍馍,配菜叶子汤。大姐儿和她吃黑面馍馍,这顿饭没油的菜叶子汤管够。

见她拿着鸭蛋进来,大姐儿不敢接手,“你煮吧,我怕把蛋煮破了,娘又打我。”

朱晴把原先锅里温着的谁舀到水桶里,重新倒了没过鸭蛋的冷水下锅,教她:“煮整个蛋要冷水下锅,不要用大火,慢慢煮,拿盖子盖着,不到一刻钟就好了。蛋黄要煮过心,就多在开水里闷一会儿,要吃流心儿的,就早点捞。过一遍凉水,更好剥壳。”

三个鸭蛋下锅,等煮过之后,朱晴把其中两个叶鸭蛋剥好,一个切成四瓣,摆成花儿一样。她们姐妹的那一个则从中间切开,放在菜叶子汤里。切蛋的刀,也用菜叶子把上头粘的蛋黄仔仔细细蘸下来。

把东西端到正屋西边,母女三个才坐下来吃饭。

朱娘子看到花瓣造型的鸭蛋就心里欢喜,越发觉得二丫头把自己放在心上。

朱童生经常不回家吃饭,母女三个也不管他。吃过饭后,大姐儿沉默寡言得回厨房收拾,朱晴扶着朱娘子回房歇息,给她拿了尿盆进来,切切叮嘱:“娘,你别碰这些脏的臭的,明早我来给你倒。”

“知道了,去睡吧。”

此时天光基本黑透了,家里是没有点灯熬油的条件。朱晴抓紧最后一丝亮光,回厨房擦洗。

“我刚给你打眼色,让你扶娘进屋,你怎么不去?”

“我嘴笨,不敢去,你去不也一样吗?”大姐儿不在意得笑笑,手上正在舂鸭蛋壳,舂得细细的,明早又是一道汤。

“别弄了,我给你留了好东西。”朱晴出去一趟,不知从哪儿又摸了四个鸭蛋回来,“把火子拨亮一些。”

朱晴又烧开了水,把四个鸡蛋打进去,还从油罐里撬了一块猪油下去。其实,要先把猪油烧热,再加水,煮出来的才好吃呢。可惜这大晚上的,不敢弄这动静大的,味道会飘出去。

满满当当一碗鸭蛋汤,烫得两姐妹边吸气边不停往嘴里送,吸呼——吸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