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巨响,向晴从迷糊中醒过神来,“嗯……嗯?”
向女士狠狠把茶杯怼在桌子上,怒道:“我说话你当耳边风呢!”
向晴无奈起身,走到洗漱间,用冷水浇了浇脸。等醒过神来,才道:“妈,我在听呢。总结起来就是,陈法性格冷酷、手段强硬,不是好的结婚对象,我和他结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从方方面面论证了这个结论。对不对?”
“你终于听进去了。”向女士长吁一口气,还想继续加大火力。
向晴摆摆手,“我知道,这就是我和他结婚的原因。重复一遍,我看重他的性格手段,才决定和他结婚的。别慌,听我慢慢说——回到问题的最本质,婚姻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我不缺名利,也没有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子人生才完整的观念。如果我不走仕途,一辈子不结婚,或者只生孩子不结婚,或者领养一个孩子,都可以。可我既然把仕途看得最重,结婚就是我的最优选择。”
“对外营造良好的社会形象,毕竟现在的社会大众还是希望领/导人是孝顺父母、夫妻和睦、疼爱子女、有三五知己好友、能善待小动物的完美形象。为了我的事业,我能牺牲的。或者,也称不上牺牲,权利义务对等,想到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什么,这是你从小就教我的道理啊。”
向女士瞠目结舌,嘴唇翕动,想要反驳。向晴抬手下压,止住她的话,继续道:“我现在最希望的是陈法一直保持冷酷和强硬。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不担心他出轨、不担心他失去激情、不愿意维持婚姻。和我保持稳定的婚姻关系,是他事业、生活的最优选择。妈,如果你担心我,就帮我看着,万一有一天他突然感性起来,提醒我提早退步抽身。”
还有许多不能掰开说的,都在不言中。向女士愣在当场,久久没有说话,她听懂了。
“好了,睡吧。明天你什么时候的飞机?……不是赶你走,我真的没空,出去开会一周,工作都堆着,今天调研回来,肯定要加班处理文件,我没有时间陪你。算了,我给白叔打个电话吧。”向晴起身,扶着向女士进了房间。
看着向女士一副被打击得回不过神来的模样,向晴心中一片柔软,心疼自己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可不这样,怎么能让她死心呢?“妈,时代不一样了,每个人的活法儿也不一样。不要担心我,我这么聪明,肯定能过得很好。”
晚上,向晴起床喝水,透过门缝看到客房的灯亮着,听见里面传来不甚清晰的哭诉声;“怪我……错了……不是好榜样……害她现在都不想结婚了。”
向晴默默在客房门口干了杯中水,什么都没说。快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呢。
向晴和陈法分隔两地,只能保证一个月见一次面,甚至他们都不是每天联系。有时候忙起来,两三天才在微信上聊几句。两人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要是用所谓专家的观点来套,两个人都不是合格的恋人,他们的恋爱关系都不正常。
两人在微信聊了半年之后,在某次集中年假的时候,畅谈了结婚的设想。
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陈家是体面人家,陈法更是名利场上历练出来的人精。从拜访长辈,到带向晴进入自己的核心圈子,做的非常到位,细节满分。
向晴同样回报诚意,带她见了自己的家人,给他介绍外公的老朋友,引他去见外婆的学生,带他进入以向晴为核心的利益团体。
陈法和向晴结婚,标准的利益结合、强强联手。
对外公开的婚礼很简单,分别在两人工作的城市,以茶话会的形式,邀请同事们,一起庆祝了这个好消息。向晴穿了一套红色西装套裙,难得戴了耳钉,朴素的小小的葫芦造型。陈法穿着黑西装,红色的领带很喜庆。
不摆婚宴,不收礼金,甚至不劝酒。两人杯子里装的是没有气的雪碧兑白酒,挨着敬同事。这样简朴、风清气正的婚礼,没有更积极向上的了。
在京市,长辈们筹备了一场婚礼,低调而热闹,只有温馨与祝福,不见铺张与奢靡。
只摆了十来桌,请两家最亲密的亲人和朋友。向晴穿了成年后最有女人味的衣服——旗袍,陈法则是一身中山装。两个人挽着手给两家的长辈鞠躬行礼,改口叫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
“好了,别哭了。”向女士拍着老公的背轻声安慰,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在刚刚改口的环节,向晴也改口叫他一声爸爸。白教授在学校里也是教导主任式的人物,天生一张黑脸,被学生们暗地里叫“魔鬼”,如今却哭得不能自已。
两家人泪点都高,长辈们含蓄而庄重,女士们也只是红了眼眶,抓着两个孩子的手嘱咐他们好好过日子。只有白教授哭得鼻头通红,悄悄擤鼻涕。
和亲密家人朋友吃饭,就没有必要来虚的。杯中白酒是两家长辈的珍藏,同辈抢着敬酒,这样的好东西,喝一杯少一杯啊。
“老法,恭喜你啊,铁树开花,不容易,祝你和嫂子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呜呜呜,姐,你居然不穿婚纱,我还想给你当伴娘呢!”
“一定要好好的啊。”
“嘿,老陈,还以为你不会结婚呢,没想到一出手就是王炸,好好珍惜啊,这可不是能随便辜负的人。”
“晴姐,你也结婚了,恭喜啊。等生了孩子,能不能拜我当干妈。”
热烈欢快的婚礼,两位新人也很高兴。结婚的原因有很多,爱情只是其中占比例最小的那一个。
两人端着酒杯转圈儿的敬酒,有服务人员脚步匆匆过来,在向晴耳边说了什么。
“打发了,不见。”向晴微微蹙眉。
“怎么了?”陈法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白酒杯,“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从小练的,白酒一斤、红酒三斤、啤酒随便。”向晴一笑,“张华来了。”
“不想见?”陈法挑眉。
“没必要。”
“既然定了主意,怎么还皱眉头?”陈法笑笑,“要不,我去处理?”
“你?也行。”向晴从本心里不想再见张华,可又怕处理得太绝情,影响风评。
“领导,给我个谈判底线吧。”
向晴被逗乐了,“不能搅了今天的局,我也不可能公开在他的圈子露面,尤其不能有媒体。”
“保证完成任务!”陈法敬礼,悄咪咪出去了。
韩媛媛见了,悄悄溜过来,“姐夫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躲酒呢?”
“少胡说八道,陪着老爷子们练出来的酒量,就算下了酒桌就去医院,也不能逃酒。”向晴笑骂。
“表姐,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居然会开玩笑了。”韩媛媛笑眯眯和姐姐碰杯,她喝着杯中的白葡萄酒,陶醉得眯起眼睛。“酒是从哪儿买的,回味甘醇,我买的葡萄酒,说是什么王室酒庄,回口发苦,不如这个好喝呢。”
“回头找刘姨。你大学毕业都两年了,一直在家待着,后面是个什么打算?”看着小妹妹,向晴忍不住变成网络上最讨厌的亲戚。
“姐,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大学当老师。”
“现在大学老师最低门槛硕士起,你……”不会是走后门吧,走的谁的门路?这样的风气也不行!
“干行政啦~”韩媛媛的倒是很开心:“我才不要当讲师呢,又要带学生,又要做课题,很累的。做辅导员更累,那些学生跟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干行政就很好啊!我爸说很多人都是从高校里干出来的,行政级别一样适用。不过我才不那么傻呢,就在大学里,反正也没人敢欺负我,我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可以啦~”
真是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啊。向晴忍不住第一次,但忍住了第二次,没有对她的选择过多置喙。姨妈和姨爹都管不住,她一个表姐,就不越俎代庖了。
看到陈法快步走进来,韩媛媛趁机开溜,向晴亲密又不失庄重得挽着他的胳膊,继续敬酒。
陈法歪头,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安抚好了,明天在麓山酒店偶遇,一起吃个饭。”
“他怎么知道的消息?咱们通知的人里,没有这么分不清内外乱嚼舌根的。”
“咱们也不能叮嘱保密啊,百年前地下党结婚倒是能这么玩儿。”陈法轻笑,“我看他还是愿意做场面人,大家不撕破脸最好。今天来婚礼的人,和他的圈子也没有交集。”
“他身上还有人/大/代表的衔儿呢。”
“企业做大了,最基本的政/治保护。看破不说破,外界知道我们的婚礼是茶话会,今天这场,是给家人和朋友的。”陈法细细安慰,这些道理,他知道向晴知道。但人的情绪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向晴从情感上不愿再理会张华,但她也会有意难平和伤心,不多,但的确有。
向晴侧头,微微一笑,她现在感觉,结婚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远处的亲朋好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看着两人相视微笑,纷纷打趣:“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