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洛躺着了,却再也睡不着,默默地开始思考人生。
其实不用侄儿们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年幼时家境好,十六岁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艰辛,基本上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曾受过半点委屈。
他喜欢念书,从识字起,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庭院里看书,别的乐趣基本没有。
他以为自己日后长大成人,不是在朝廷为官,就是到书院里当一名教书先生。
那些其实都不是他喜欢的,但他一直都知道,人长大以后还是要靠自己,所以早就有了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家里会出事,万民血书请愿,连老周王也保不住他们一家。
其实还是保了,没如那些人的愿砍掉他们一家的头,而是将他们流放到黑水郡。
爹娘在流放前就自杀了,为了什么他心里头很是清楚。嫂嫂身怀六甲,流放途中剩下一双儿女也不治而亡。
兄长一人每天要干着繁重的体力活,还要照顾四个侄儿和他,没几年也累倒了,再也没有起来。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如何能带着四个孩子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恐惧,压抑,他几乎崩溃。
其实被周柒柒看中,他内心是高兴的,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觉得有人与他一同承担了,不用他一个人去承受。
可就是因为之前太压抑了,一时激动就多喝了几口酒,结果就坏了事。
若时间能够从来,他肯定不喝酒,若非得要喝,那只能是交杯酒。
可惜没有如果,因为一杯酒,他错过了三年,感觉就像错过了一辈子。
庚贴没换,户籍没上。至今未洞房,感觉要完蛋。
想想也真是神奇,他竟然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他好几巴掌的凶女人一见钟情。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从山里出来后,他的心就彻底沦陷了,但也清楚地意识到,周柒柒并不喜欢他。
就是之前要与他成亲,也不过是因为她想成亲了,而他刚好是这一群光棍里让她看着稍微顺眼一点的人,就这么被选中。
想到周柒柒,不免又想到她的身份。
曾经他是不知道的,甚至都没有想多,顶多就觉得眼熟。
他一个书呆子,眼里头就只有书,别的人和事又何曾放在眼里过。
因此他虽小时候见过她,却一时没想起来,直到他从山里回来,才渐渐意识到不对。
确定她身份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与她好好过日子,而是想要为家人翻案。
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弃,明知不对,但心中还是有怨。
他父亲一心为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偏生被一些贪婪的人害了,甚至最后还被心心念着的百姓联名血书请愿,要老周王凌迟处死。
他那善良的父亲啊,临死前都放心不下那一城百姓,叫他们不要恨,百姓们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可他怎能不恨呢?
司洛翻了个身,不知不觉间,天都已经要亮了,但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就坐了起来。
心想这案子还是要翻的,妻子也不能丢。若二者不能同时兼得,那他就……抱着她的腿死赖着不放。
哼╯^╰
天亮司沉起身,就看到自家小叔那对黑眼圈儿,显得颜值都低了几分。
司沉一言难尽,好心提醒他:“小叔,你就剩下一张脸能看了,若不能好好保护,婶婶迟早休了你。”
流放之地的女人嚣张着呢,哪怕这里的男人个个都不是善类,也不太敢惹女人们不满。
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轻的,找姘头改嫁回头还把你揍上一顿,这才真特么气人。
何况婶婶如此厉害,不用找男人帮忙,也能把小叔收拾得哭爹喊娘。
小叔这样的,他是真的担心会有那么一天,婶婶会因嫌弃小叔而改嫁。
“臭小子,你要闲着没事就多做事,少在这里乌鸦嘴。”司洛没好气瞪他一眼,这是什么侄子,一天到晚不唱衰他就不得劲似的。
“小叔怕是没照镜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司沉道。
“像什么?”司洛下意识问。
“浣熊,那眼睛比你勤快多了,吃东西前都要洗一下,你就跟那长虫一样懒。”
司洛呆了呆,疑惑:“长虫很懒吗?”
司沉:“连吃东西都是躺着吃的,你说懒不懒?”
司洛:……
司沉又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他还有活要干呢,哪有空在这里说那么多废话。
平日里他的话就不多,今天都算破了例。
若非担心这个笨笨的小叔会被抛弃,他才懒得说那么多。都多大一个人了,还得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来操心。
司洛表情一言难尽,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跟着一块忙活去。
其实他也不懒,就是不太会。
四个孩子认真起来,也是挺勤快的,只是以前比较喜欢跟周柒柒对干。
他们每天在山林里都很忙,割树胶,捡柴火,挖野菜……只要他们想干,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山林里的东西多着呢,哪怕只在附近,也够他们收集好久的。
司昭正在捡树枝,忽然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她眼珠子一转,找了棵最高的树爬上去。
“小叔,大狒狒好像跟一头大老虎打起来了,在茶油树那边。”司昭跟只猴子似的,很快就爬到了树顶。
司洛见着她爬树也没在意,虽说是个姑娘家,但在他们周国的乡下地方,没几个姑娘不会爬树游水的。
“你小心一点。”不过司洛还是叮嘱了一句。
至于大狒狒打架的事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大狒狒三头两天就会打上一架,挺正常的事情。
“小叔,茶油果已经成熟了,它们在那里打架会不会把茶油树都毁了啊?”原来司昭并不是关心大狒狒。
司洛一听,也有那么点担心。
他可是记得柒柒离开之前,有提过一嘴那茶油树的,说是顶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