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听完方清远的话浑身一僵,拒绝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怕,他真的怕苗厉知道。
也怕苗厉不要他了。
方清远一眼就看出来阮清的惊慌和害怕,他并没有觉得多愉悦,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压不下的戾气,眼眸也控制不住的暗了暗。
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么,喜欢到害怕他知道一切。
呵,既然害怕又何必出轨。
方清远一想到湖里的画面,周身的气压就更低了了,他隐下眼底的情绪,低低的笑了,笑的薄凉又暗沉。
“反正你也出轨了,不多我这一个,不是吗?”
阮清湿漉漉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惊慌和不知所措,但是方清远的表情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他死死抿住了下唇,垂下眼眸,似乎内心在挣扎一般。
方清远没有催促,就那样耐心的等着阮清的回答,因为他知道少年的回答会让他满意。
阮清僵硬了半天,最终还是眼里含泪,一脸难堪的低下了头,没有再继续挣扎。
哪怕他的身体依旧再抗拒,但他却也只是僵硬的站着,任由方清远搂着他。
他在妥协。
有那个视频在,他也只能接受方清远的条件。
方清远知道这个人会妥协,但他在阮清默认那一刻笑容还是淡了,眼底也彻底阴沉了下来,甚至浑身都散发着戾气。
他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人这么轻易的妥协是因为他长的帅,哪怕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他,这个人也同样会妥协。
就为了他那可笑的......‘心上人’。
直播间的观众自然是一直看着这一幕的,但此刻观众的关注点却不在两人身上,而是在两人的左上方。
两人的左上方一道红色的影子越发的明显,那红色已经浮现到大腿的位置,此时再也不复之前的安静死寂,而是开始微微颤抖,直到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那仿佛就像是上吊时因为窒息在拼命挣扎一般。
也仿佛......她在愤怒。
【大佬,你别顾着调戏老婆了,你抬头,你抬头!啊啊啊!她离你越来越近了,她好像是想杀了你啊!】
【完了完了,看来村长很不满意方大佬这个相亲对象,她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欺负,要直接动手吗?】
【这还是第一次见村长有动静,这个村长估计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在火场里要不是她帮忙托着那房梁,老婆估计都等不到小儿去救他。】
【虽然知道她想帮老婆,但是看着还是瘆的慌啊,一抬头就是两条大红腿飘着,这搁我得直接吓的心脏骤停了。】
方清远似乎也同样看不见那道红色的影子,他看着眼前乖乖的人,压下了心底的戾气,因为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第一高中》副本的校霸苏清,那就证明他能在副本中出入,还能在不同的副本中变换穿梭。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无限恐怖游戏的玩家。
方清远虽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特殊玩家,却也听说过这类玩家,这类玩家并不会和普通玩家一起进入游戏,也和普通玩家有着不一样的身份,大多都是会成为副本的NPC。
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如果他真的是特殊玩家,那他就绝对不可能爱上一个副本NPC。
而且方清远怀疑这个人就是天价悬赏任务里的那个人。
方清远看着眼前的人,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天价悬赏任务少了两个了。”
“一般悬赏任务只有被完成了才会消失,亦或者,发布悬赏任务的玩家已死亡。”
无限恐怖游戏的玩家积分是不可剥夺的,也不可继承,只能由玩家自愿转赠,玩家死亡后账户的所有积分都将被系统清零。
而悬赏任务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比起悬赏任务被完成了,方清远更偏向于发布悬赏的玩家已死亡。
“悬赏任务?什么悬赏任务?”阮清精致的脸上浮现出茫然,似乎根本听不懂方清远在说什么。
方清远仔细分辨了一下,少年脸上的茫然没有丝毫作假,他也找不到少年丝毫伪装的痕迹,一时间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是不是在装傻。
但他没有打小心底的疑虑,毕竟眼前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特殊NPC,那他的演技绝对不会差,这种程度的试探没有任何的破绽很正常。
若不是两人的声音太像了,再加上苏清最后问副本bss名字的违和行为,方清远甚至都不会怀疑苏清是玩家。
之前被少年和男人亲吻的画面冲昏了头脑,现在仔细想来到处都是问题和破绽。
如果真的爱那个叫苗厉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出轨,又怎么可能在湖中与别的男人接吻。
毕竟要是没人打断的话,这两人说不定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这根本就不是有一个深爱到愿意为对方去死的人的行为。
这人,就是苏清,哪怕没有任何的证据。
“你就是苏......”就在方清远准备直接说开时,不远处传来了动静,那是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方清远并没有将阮清拉的多远,只是拽到了大路旁边的树丛后了而已,离大路也不过两米的距离,能清晰的听见脚步声。
方清远在听见脚步声后,只能咽下嘴里的话,他无声的拉着阮清往树后藏了藏,在确保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隐晦的侧目看向了大路的方向。
是苗家村的村民。
走过来的村民们虽然不少,但却没有谁和谁结队并排着走,都自顾自的朝着东南方向走着。
那不是修建房子的方向。
方清远在村民们走远后,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去干什么?”
阮清不想回答,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小声回答,“......下田种药材。”
方清远双眼微眯,“药材?”
“嗯。”阮清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怎么摆脱男人一样,他立马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去下田了。”
阮清说完就要朝着村民消失的方向离开,其实他早就不需要下田了,苗辞遇会帮他下田,他连去都可以不用去,但这绝对是摆脱男人最好的理由。
然而他才走出几步,就被方清远拽住了手腕,直接重新拽了回去。
方清远将阮清禁锢在大树前,他一只手拽着阮清的手腕,一只手撑着在阮清的脸旁边,身体微微压低了几分,声音低哑暗沉的开口。
“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
方清远并不比苗辞遇矮,他几乎高阮清大半个头,高大的身影将头顶的光线挡住,也将阮清完全笼罩,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升起不安和害怕。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姿势。
虽然已经答应的让男人成为小儿,但那只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
阮清慌乱的伸手想要推开方清远,但他的一只手被方清远禁锢着,连抽都抽不出来,另一只手的力气对方清远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或许,两只手也造不成威胁。
阮清长长的睫毛不安的轻颤,他别开头避开方清远那带着侵略性的视线,接着小声的解释,“苗家村每一家都要出一个人下田。”
“如果有谁不去,会被村民用火烧死的。”
阮清说着说着,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害怕,似乎是很怕被村民们烧死。
方清远直接顿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不下田,竟然就会被直接烧死。
一般在副本中,这种诡异又危险的规则都十分的重要,这极有可能和副本通关线索有关。
“我和你一起去。”
阮清闻言脸上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为难,他低下头,嗫嚅的开口,“......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虽然阮清没有说全,但方清远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明天结婚,今天就带着个陌生的男人去下田,绝对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在怕被人怀疑。
“可真是深情。”方清远无声的冷笑了一声,“是吧?结婚前一天出轨两个人的新郎。”
方清远在‘出轨’两个字上咬重了几分,语气也带着明显的讥讽,出轨的人又何谈深情。
阮清的脸色瞬间又青又白,他死死抿紧自己淡色的薄唇,最终屈辱的低下了头。
不去下田会死亡,方清远自然也没有再耽搁,不过他却没有让阮清一个人走,而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一起朝着村民们集合下田的方向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一般人都不会联想到两人有什么关系,倒也不至于引起其他村民的怀疑。
阮清也没有了理由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集合的方向走去。
今天也依旧是苗辞遇带头,苗辞遇浑身都泛着冷意和戾气,周身的气压极低,整个人看起来危险至极。
村民们在集合时,眼底都带着一丝恐惧,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是下意识的站到了远一点的位置。
苗家村对于站位是没有要求的,不过村民们都习惯了站在之前的位置,所以位置基本上是一层不变的。
只有今天不同,村民们在其他村民站好后,直接抛弃了自己之前站的位置,自发的站到了其他村民的后面。
本应该处于广场中心的队伍,一下子就处于了偏边缘的位置,看起来莫名有些喜感。
但对村民来说一点都不喜感,站在最前面的村民恨不得立马换到后面去,但最终只能面容扭曲,僵硬的站在原地,皮肤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过这种情况在阮清走近后,好转了几分。
苗辞遇看着走近的阮清,浑身的冷意和戾气淡了几分,但也仅仅只是几分而已。
他冷冷的开口,“你怎么来了?不陪你心上人建房子?”
阮清直接就被问的一噎,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的开口,“......来下田。”
苗辞遇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到了时间就带着村民们朝田里走去。
田依旧是昨天那块田,但田里种的药材已经全部枯死了,甚至还消失了一大半,看起来诡异无比。
如果只是消失了还能勉强解释说是昨晚被人拔光了,可那宛若缺水般枯黄的药材预示着根本就不是被人拔光那么简单。
然而村民们一脸平静,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到了田里后就自发的下田了。
阮清本就只是为了逃脱被威胁才说来下田的,根本就没想着真正下田,也不敢下田。
他看着田里什么东西翻滚泛起的水花,下意识的看向了苗辞遇,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助和不安。
那模样像极了幼崽遇到了自己害怕的事情,在第一时间求助家里的大人。
阮清下意识的反应取悦了苗辞遇,苗辞遇将外套脱掉扔到了阮清怀中,阮清还来不及反应就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等他接住了才反应了过来,一时间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这可是在村民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抱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如果传到苗厉的耳中......
阮清想也不想就将衣服放在旁边的田坎上,然而在他迈出第一步时,苗辞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抱着。”
苗辞遇的声音很淡,几乎是淡的毫无起伏,但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感,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仿佛只要阮清敢将衣服放在地上,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阮清纤细单薄的身体微颤了一下,再一次僵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精致的脸上也带着不安和挣扎,但最终他也没敢将衣服放到地上去。
苗辞遇的声音没有压低,村民们自然也听见了,却没人敢抬头说什么,也没人敢看旁边田坎上站着的阮清一眼。
一时间田间安静极了,只剩下村民们种药材的水花声,以及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看起来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
玩家们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但没人敢掉以轻心,他们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摸清了苗家村的地势,也摸清了苗家村的几条规矩,自然也知道了苗家村在特定的季节需要下田。
这下田必定有什么线索。
玩家们看着在田里劳作的村民,没敢走的太近,他们看了看田地四周,想要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线索。
因为他们来的比较晚,已经有田地种上了药材。
戴眼镜的男玩家走近种满了药材的田,接着便在田坎上蹲下了。
因为田被村民们踩过,哪怕已经种完了也依旧很混浊,混浊的看不清楚田里有什么,但却能看清楚水里偶尔冒起的水泡,以及那偶尔一圈圈荡开的水花。
田里......有东西。
田里剩下的枯黄的药材在种田时被村民们扔在了田坎上,戴眼镜的男玩家拿起药材,就想要往水里探去。
不过他才刚伸出一半,他的手就被人死死拉住了,甚至整个人都差点被拉的摔在了地上。
戴眼镜的男玩家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拉他的人,是短发女玩家。
短发女孩眼底带着恐惧,她白着脸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村民的方向,戴眼镜的男玩家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刚还在种田的村民们,此时皆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那模样就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戴眼镜的男玩家心底一咯噔,他想也不想就远离了田地几分,村民们这才收回了视线。
玩家们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仅仅是刚刚那一眼,他们就直接冷汗都出来了。
这群村民太可怕了,可怕的光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丝恐惧来,不过这也同样意味着田里绝对有重要的东西。
但这田却是不能动,起码不能在村民的眼皮子底下动。
就在玩家们惊魂未定时,耳边传来了‘咚’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而这里只有田里有水。
玩家们的心脏都提起来了,下意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田坎上坐着一个昳丽的少年,他怀里抱着一件明显属于男人的衣服,正拿着小石子,用力的朝田里砸去,脸上还带着不满和愤恨的表情。
他不是在砸田,而是在砸田里挽着衣袖种田的男人,似乎是在泄愤。
那小石头砸在男人的身上后,才失重掉入了田里。
村民们在听见声音后,齐齐抬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在看到被砸的男人是谁后,默默低下了头继续种田,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
苗辞遇看着落入水中的石头,抬眸看向了砸他的人,下一秒就直接愣住了。
少年大概是因为砸中了,如画的眼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
明明是得逞后的恶劣微笑,却笑的干净纯粹,精致的脸丝仿佛丝毫不带有攻击性,再加上光线正好的原因,他眼底散着点点流光,仿佛拥有万千星辰。
苗辞遇怔了好几秒,最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
然而就是他的这个笑容,似乎是惹恼了坐着的少年,少年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他捡起旁边的小石头,就再次朝着男人砸去。
苗辞遇并没有反抗,也没有避开,就那样任由阮清砸。
阮清砸了好几次都是如此,一时间也觉得没意思,抱着衣服再也不看苗辞遇一眼。
玩家们见状体会到了差距,他们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的田,村长的儿子砸了那么多石头却一点事儿都没有,甚至那个男人还在纵容他砸。
就仿佛是在......打情骂俏。
不过也多亏了少年的恶劣和任性,让他们看清楚了田里有什么。
虫,田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虫。
玩家们觉得奇怪,之前他们遇到的虫都会主动钻入人的体内,可这田里的似乎却不会,戴眼镜的男玩家刚刚离的那么近了,也没有任何一条虫从田里爬出来。
这田里的虫似乎和他们在树林里遇到的虫不太一样。
村民们种田都是机械式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线索,毕竟在村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
玩家们看着坐在田坎上的少年,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探查村长家的机会。
玩家们不再耽搁时间,立刻转身离开了田边,因为怕被村民看出来他们是朝着村长家走去的,玩家们还特意挑了另一个方向离开。
再饶了一大圈,确定没村民发现他们的行踪后,玩家们才朝着村长家快速走去。
......
苗辞遇种田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比其他村民快上不少。
阮清见苗辞遇种完了,迫不及待的将衣服扔给了苗辞遇,接着跳下田坎就要离开。
“离那群人远一点。”
苗辞遇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清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就仿佛根本没听到苗辞遇的话一样。
苗辞遇见人一副没听见的模样,冷冷的开口,“下次再看他们,我就杀光他们。”
阮清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但他衣袖下细白的手指轻颤了一下,这一幕无人发现,就连直播间也同样没有。
时间已经不早了,哪怕是现找东西,也不可能这么慢。
阮清回到家后,就快速找了一些东西,抱着就往村背面快速走去,那急切的模样生怕回去晚了苗厉会怀疑什么。
然而他才走到一半,就再一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和刚刚同一个角落的树丛,以及同样的两人。
阮清抱着东西的手微微收紧,他背靠着大树,看着眼前的方清远,眸子里带着警惕,甚至是带上了一丝慌张。
“......你,你又想干什么?”
就在方清远轻笑着开口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是收到了短信的声音。
方清远拿出手机看了看,接着皱了皱眉,最终晦暗的看了一眼阮清后,转身离开了。
阮清站在树丛里,抿着淡色的薄唇,就那样看着方清远的身影消失。
他察觉到身边有人后,没有转头看过去,而是就那样轻轻的开口,声音轻的好似会随风飘散。
“你能,杀了他吗?”
苗辞遇闻言微怔,他低低的笑出了声,笑容低沉又充满了磁性,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从来不笑的人忽然笑起来,没人能抵抗的住。
“可以啊。”
“不过,你应该知道让我帮你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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