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能说什么?只能是眼不见为净,借着自己身体不舒服,摆摆手就将宁楚格给打发了——宋巧算个什么东西?也就是一个丫鬟而已,为个丫鬟和宁楚格个脑子不清楚的分辨,她德妃是太闲得慌了吗?
被关在屋子里的宋巧是等啊等的,就是等不到被放出去。偏偏宁楚格这人吧,事儿还多,今儿是送些布料让宋巧做,明天是送些佛经宫规什么的,让宋巧抄写。
宋巧做的是心浮气躁的,她绝对想不到的是,她做好的那些东西,不管是针线活儿还是佛经,全都是宁楚格和胤禛坐在一起研究讨论的对象。
“这个针线有些太粗了,我以前只说她针线好,特意让她给咱们做衣服,可现在你看看,这针脚,连我的都不如。”
宁楚格将两件衣服放在一起对比,单独放确实是不太容易发现问题的,但是放在一起,那问题可就太明显了。
胤禛皱眉,又转头看手里的佛经,那字儿写的自然也不算好,缺胳膊少腿儿,初看的话,一个宫女写成这样,也还算可以。但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宋巧不会写字。
以前的宋巧,小选入宫,家里是汉军旗旗下包衣,别看同样是包衣,宋巧这种的,和德妃那种的,出身是完全不一样的。宋巧这种算是最低等的,意思就是,只要旗人要,她就得去做奴才。
德妃这种的是,是皇家包衣,也就是说,只独属于爱新觉罗家。别人想要,那是万万不能的,那就是觊觎皇上的奴才,想要侵吞爱新觉罗家的财产。
宋巧这种身份很低的,一般来说,都是过的比较贫苦的,这样的出身,读书识字的可能就比较低。宋巧也确实是,不曾读书写字,她自打进了阿哥所,宁楚格就将这事儿问的清清楚楚了。
这缺胳膊少腿儿的东西,真不是宋巧能写出来的。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会读书写字,要么是她进宫的时候说谎了,那问题就来了,读书写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为什么要费心隐瞒呢?”
宫里虽然有不能传递消息,不能夹带消息的规矩,但是,并不禁止宫女太监识字——也就是康熙跟前的太监,有时候可能是需要那种不识字的。但宋巧是伺候德妃的,并不用很严苛。
要么就是,她其实已经不是原先的宋巧了。
“换了个人?”宁楚格惊讶,是谁那么有本事,能在皇宫里换人呢?
胤禛叹口气,从身边摸出来一本书:“孤魂野鬼的事情,自来都有,像是这种的,我觉得像是恶鬼附身。不知道哪里来的鬼魂,侵占了宋巧的身体,会做衣服,但是水平降低,是因着她不能完全控制宋巧的身体。能读书写字,是因为她不能完全读取宋巧的记忆。”
以此类推,莫雅淇也说不定是被恶鬼附身。这样一想的话,宁楚格心里忽然就好过了许多——别看她是表现的你不仁我不义,莫雅淇要杀她她就也不要在乎莫雅淇了,但实际上,好姐妹那么些年,自打她记事,就一直是莫雅淇身后的小尾巴,她如何能不在意莫雅淇?
除了觉罗氏和费扬古,她最在意的就是莫雅淇了,比亲弟弟都在意。莫雅淇是照顾她,带着她玩儿,臭弟弟能做什么?除了会惹她生气,就没别的用处了。
现在胤禛忽然换了一种说法——莫雅淇不是莫雅淇了,莫雅淇是被恶鬼侵占了身体,她这心里,立马就松了一口气。
想到什么,她赶紧扒着胤禛的胳膊:“既然是被恶鬼给附身,那咱们请大师,是不是能将这恶鬼给驱逐出去?”
胤禛知道她大约是想起来了莫雅淇,停顿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就略带了几分同情:“你觉得,这天底下,最安全的,最不会被鬼怪侵扰的地方是哪儿?”
宁楚格眨眨眼,有些不明白。
胤禛叹口气:“天子是什么?”
天子是老天的儿子,是人间帝王。宁楚格瞬间就明白了,这世上最不怕鬼怪的地方,就是皇宫了,因为天子所在,被上天庇佑,被龙气覆盖。从古至今的神话故事,除非是帝王主动邀约,否则,哪儿有鬼怪自己能进入到皇宫里面的?
可宋巧换了个人,附身在宋巧身上的恶鬼并不怕这皇宫。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鬼怪,大约是驱逐不了的。
胤禛想的更多——莫雅淇既然也是被恶鬼附身,但她来来回回能做的事儿,也都是主动出手谋害宁楚格,并不能用什么鬼怪手段,又不能驱使鬼怪,可见就是这恶鬼,也是本事有限的。
甚至宋巧被关起来这么些天,也没见她能偷偷的用什么手段。
所以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些恶鬼,一旦附身,就是被人类的躯壳所限制,再也不能用各种非人类的手段了?
这样想的话,胤禛的胆量也上来了,若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那他是真没有什么可怕的。就说康熙吧,那从小就活在刺杀里面,宫里的太监宫女,多少次谋杀康熙不成,就转头开始杀害康熙的儿子,光是他自己,从小到大经受过的谋害也不下数十次了。
小时候被人放了炭盆关上窗户,略大一点儿被哄骗吃了毒药,再后来差点儿没被人推到池子里淹死,再再后来……六阿哥就真的死了。
打小这么过来的,所以是人的话,他真不怕。
宁楚格倒是有些伤心难过,自家姐姐,是真的回不来了吗?
“那现在咱们如何办?”宁楚格叹口气,将这些情绪暂且埋藏下来。胤禛沉吟了片刻,说道:“还是得出宫,出宫之后,咱们才能问出来更多的消息,不出宫,咱们就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这些恶鬼受困与人身的话,那不管宫里还是宫外,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胤禛将那些话本推到宁楚格面前:“得空了看一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个驱鬼的法子?反正都可以试一试。实在是不行,回头我弄些佛像回来。”
宁楚格赶紧点头,四书五经她念起来是有些头疼的,但是这些话本,她完全可以,看的一晚上不睡觉都成。胤禛说是找驱鬼的法子,但她试试,说不定能找到保命的手段?
胤禛去给太子请安的时候,就顺口说了五阿哥和七阿哥的婚事,一个是定在了十月里,一个是定在十一月。
“都已经成亲,那阿哥所住着就有些拥挤了,以前兄弟们这边喊一声那边就能应,大家住在一起图的是个热闹 ,兄弟们来往亲近,可现下都已经成亲……”
他说着就有些尴尬:“昨儿我还听见三哥和三嫂吵架。”
太子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老三脸上的伤痕,就是老三媳妇儿动的手?为什么吵起来的?”
“说是三哥宠了个丫鬟……”胤禛也挺尴尬,两家就是隔壁住着,三福晋激动的时候吵架的声音也大,宁楚格还贴在墙壁上去听了呢,那可真是,太不雅观了些。
太子笑道:“这个老三,就算是要偷吃,也合该是先和老三媳妇儿商量一下,哪儿有背着媳妇儿做这种事情的?急色,没出息。”
胤禛不说话,其实就算是三哥提前打招呼了,三嫂大概也是不愿意的。他在自己这边,可是没少听他们夫妻两个因为这事儿争吵。说来说去,夫妻两个都有问题。
大哥成亲那么些年了,屋子里还只有一个福晋,两个格格。
三哥成亲不到三年,嫡福晋有了,侧福晋也有了,庶福晋都有三个了。
胤禛自己呢,更是可怜,一个嫡福晋,一个侍妾,这侍妾还有问题给关起来了。
他觉得胤祉并不可怜,男人要是连这点儿事情都控制不住,那还算什么男人?
太子嘲笑了三阿哥一番,沉思:“你的意思是,出宫建府?”
胤禛点点头:“一来是人多,不方便。尤其是大哥,眼看孩子出生……这日后,孩子只会越来越多,大人还可以挤一挤,受点儿委屈无所谓,但是小孩子的话,还是要宽敞些才好。”
小孩子活泼好动,拘束不住,若是人太多,难免会出事儿。
再者,大阿哥若是出宫去,那意义也不一样——只有储君,才能光明正大的大留在宫里,剩下的,哪怕是老大呢,也得给储君腾地方。
太子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个事儿……”
不能是太子开口,否则显得他容不下兄弟。也不能是胤禛开口,现下这宫里,谁还不知道胤禛是太子的人?思来想去,还是老三最为方便一点儿,但是如何让老三开口,这个就有些为难了。
老三其实是有点儿不太想出宫的,在宫里还有荣妃镇压着三福晋,三福晋好歹不会太过分。但若是出宫,山高皇帝远的,三福晋可就成了没有人镇压的山大王了。
太子摆摆手:“我合计合计,你且不用着急,这事儿从提出来到汗阿玛应,再到你们搬出去,少说也得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