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完步就没有事情了,下午的时间还长,我假装礼貌询问一番:“下午有事吗?”
乱步:“有啊。”
我:“……?”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整个下午都能在这里的。
乱步好像真的有事,中岛敦风尘仆仆过来接走他。
乱步离开前非要黏糊糊一阵,我原本挺乐意的,看见中岛君染红的脸与自觉回避的可怜身影就不想了。
我拒绝了乱步的亲/密邀请,挥挥手说了再见。
***
照常度过几天,到星期六我跑废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我去书店时乱步还真大咧咧跟着。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临近冬天,我穿上毛衣,出来走几步甚至在思考,欲不管不顾地回去把围巾也戴上。
想了想作罢。
乱步还是那身侦探服,我问:“你不冷吗?”
乱步:“我里面多穿了一件。”
他说着就低头想捻起衣角给我看。
我瞅了瞅,穿了三件,马甲,衬衫,一件毛绒绒的贴身衣,再加上披风的话就是四件了。
我又改口:“你穿的好多啊。”
乱步:“你穿的好少啊。”
我:“…”
不管少不少,路上我都是挽着乱步走的,目的就是钻进他披风下取暖。
我小声哔哔:“我想喝热奶茶。”
乱步闻言,也垂首用手挡住凑我耳边哔哔:“我想喝汽水。”
我:“快冬天了,得喝热的。”
乱步:“快冬天了,再不喝冷的就没机会了!”
……你是在学我说话吗!
我不管,扯着他到奶茶店,乱步只是象征性挣扎一下就蔫下来。
我对店员说道:“原味椰果,热的,正常糖。”
乱步说道:“原味椰果,热的,正常糖。”
我:“?”
我转头看他,他转头看我。
在店员去调奶茶时我说道:“你干什么一直学我说话。”
乱步:“才不是。我压根就没点过奶茶啊桃酱。”
哦,这样啊。
我点头:“好吧。”
等奶茶弄好,我捧着喝了一口,暖洋洋甜又不腻的奶茶滑过喉咙,满足。
乱步喝一口,他直皱眉,介于满意和不满意之间:“好喝……也不是太好喝。”
我:“……你矛盾文学呢。”
我俩直愣愣站在书店门口狂吸奶茶,毕竟进书店还是喝完再进去比较好,万一弄脏书了。
书店人来人往,我咬着吸管问一旁专心狂吸的乱步:“乱步你看漫画吗?”
乱步:“只看过一点。”
我比划:“那你看的是火影◎者那种热血少年漫,还是月刊少女野◎君那种少女漫,还是什么?”
乱步想了想:“随便。反正好玩就行。推理的漫画漏洞太多了,乱步大人才不想看。”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
很好,不是潜在同好。
为了尽快进去我开始疯狂吸奶茶,吸管被我习惯性咬得扁扁的,我松开时还觉得不好意思,却看见乱步咬得吸管扁到自己都吸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他猛吸,然后什么都吸不出来,被扁得不成样子的吸管堵住。
我瞬间得到了宽慰,并告诉他:“你打开盖子,不要用吸管喝了。”
他依言打开盖子,直接倒着喝。
我看着乱步,笑着吸一口……很好,吸不上来。
我慢悠悠打开盖子也开始倒。
我们准备进去时肚子已经充满了奶茶。
乱步蔫蔫道:“好撑……”
我:“我也……管他的,就吃晚饭晚一点而已。”
我一进去就直奔可以现场翻看的漫画区,那里已经站了一些人在阅读,我对乱步道:“你去看你喜欢的。”
然而他跟个小尾巴似的全程围着我转。
不过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
我拿起最新的漫画,翻了几页。
乱步在我身边突然弯腰凑近书架,眯眯眼盯着书架的一众书。
我随口:“有喜欢的吗?”
乱步:“没有,那些剧情我都能知道。”
我想起他bug一样的能力:“。”
我好奇,压低声音:“乱步,你以前做过其他工作吗?”
“做过,”乱步答道,他似乎思索了片刻,“送信员什么的……”
我:“诶——”
我知道乱步没有上学,他那副样子也不适合常规的学校,所以他口中的工作很有可能是很小很小的年纪做的。
我正觉得他厉害,乱步慢悠悠补充:“就是一些不必要的信、让人生气的信我提前丢掉而已,反正他们收到了也要丢,他们就生气,我就被辞职了。”
我:“…”
……不愧是你。
的确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深深感动又深刻思考了一番,然后低头继续看漫画。
乱步也继续摸索好看封皮的漫画书。
刚才的话题好像就轻轻揭过,不需要过多的阐述,也不需要过多的同情与理解。
时间在我们之间慢慢流淌,无数客人去了又进来。
我翻页,发现一部新的没看过的漫画,于是顺手看了几页。
骑士身份的女主被邪气入侵,差点就要无差别伤害众人,一向指着敌人的剑被她一转刺向大腿。
我莫名其妙想到几个月前的伤疤。
手臂的伤疤。
实际上没那么严重,我是无意识弄的,就跟高三快要考试时那些为了清醒的学生用笔戳自己的伤口差不多。
不正确,但无伤大雅。
不过现在想起来觉得也没必要,我好像失去了当初脑子坏掉一样的执拗心情。
可能以前钻牛角尖了吧。
我慢悠悠回忆,忘记了手臂的伤疤好了没有,居然没有记忆。
我正打算继续看,乱步忽然道:“啊。”
我扭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钢笔漏墨了,满手黑墨。
幸好没沾上书。
我:“快去里面的洗漱台洗洗。”
乱步撇嘴:“清桃,你陪我。”
“…”我刚好看完这几页,“好吧。”
我和他进去,看乱步在水龙头下搓洗,他随身带的钢笔扔进了垃圾桶。
他洗完,撒娇说:“好冷啊。”
我冷漠:“别碰我,你手很冷的。”
我们俩准备出去,却在门口遇见一对堵在那里偷偷亲吻的男女,我震惊,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
乱步的手掌比我更快,捂住我的眼,于是我的手只能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
问题是他们堵门了啊喂!
我不想撞破尴尬到极致的场面,在他们分开抬头的一瞬间慌张到极点,乱步反应更快,拉住我躲进一旁长长的储物柜里,悄悄关门。
发生的太快我没有反应过来,储物柜里黑暗无比,只有几缕光透过柜门长条形的缝隙照进来。
我听到门外黏糊的声音,脸爆红,强撑着:“是他们不对。”
“对啊,”乱步不紧不慢道,在昏暗中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是他们不对。”
“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情……!尴尬的应该是他们!”我给自己加勇气值。
“唔……”
我才鼓起一点勇气就泄掉,没有贸然闯出去:“……他们多久走啊。”
乱步什么都知道,他答:“十分钟吧。”
我:“!?”
我蔫蔫地等。
“说起来,”乱步在静谧中忽然出声,他碰到我的手肘,“桃酱的伤口好了吗?”
“……应该好了吧?感觉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回忆起来恍若隔世。
“不对,”我回神,疑惑说,“你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
“我脑子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装得下的。而且必须需要证据,有痕迹的才会被侦破。”乱步说道,“没有痕迹,或者超出常理范围的,我也很棘手的桃酱。”
我小声:“好吧……”
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腕,与毛衣袖口相触:“…再说,就算知道桃酱的一些事情,也得看过才安心……啊,谈恋爱真麻烦。明明不用的。”
他说着就嘀咕抱怨一句。
我无语一阵,接受了:“那也行……”
我才说完他的指就顺着毛衣袖口向上。
不是粗粗挽起袖子那种,而是贴着皮肤,钻开袖子,长袖越堆越上面。
他才洗过的手指一截钻进了袖子里,直直往上,冷得惊人,再加上冰凉的空气,我手臂不由得一颤。
外面还在继续,我懵懵的脑袋想到什么:“那你知道他们会进来吗?要不然我们就不会堵在这里了。”
“嗯……”乱步沉吟,停在我手肘处,手心握住了那关节处的半圆骨头,“不知道。”
……也是,乱步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琢磨别人琢磨环境的人。
我们离得近,冷冷的环境似乎渐渐因为呼吸与距离而温度上升。
但我还是冷得慌,他终于碰到靠近肩膀的皮肤,我的毛衣袖彻底失去用处,整条胳膊都露出。
不带温度的指尖像是游蛇从我手腕爬上胳膊,离开的同时留下一连串沁凉的痕迹。
乱步:“伤口好了。”
我:“当然,都几个月了。”
狭小的空间里,我按住他的胸口,碰到冰的纽扣又移开,只能拽着他披风,抬起的动作反而方便了他。
乱步倏地笑一声:“骗你的,是五分钟。”
我:“???”
……
他在漫画店瞅见她看着漫画出神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想他当初无法安慰的伤口。
其实和清桃交往五个月时,乱步偶然有一次遇见过她在街边抹眼泪。
是看见同学的父母前来,她也想起了去世的父母,于是自己出来黯然神伤。
只是凑巧出来的侦探瞧了几眼,左顾右盼一阵,揪了揪头发,迈步走到对面的店,又什么都没买的走回来。
他在她身后走来走去。
奇怪。
无法靠近。
他开始焦躁、无措,盯着前面的少女背影无所适从。
他应该无所畏惧地走上前去,像安慰他的朋友们一样拍拍肩膀,自信地笑,说几句他认为正确的话。
比如——“清桃,沉溺过去没用的。”
——“清桃,我会帮你。”
——“桃酱,靠我这里哭,然后哭完就振作起来去吃甜点吧!”
总之停在这里,看着别人的背影不是江户川乱步的作风。
他应该是无所顾忌的。
他的心应该是直来直往的,应该是莽撞不知畏惧的。
现在侦探对自己迈不动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解。
然后眼睁睁看着少女自己振作起来,小跑回学校。
乱步呆愣一会儿,自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步子一转,朝侦探社走,脸上的表情是迷茫疑惑的。
以至于让太宰治眼尖发现,他夸张地拥抱自己,陶醉的表情:“乱步先生,爱情就是这样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呢,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真是可怕……啊,小姐我不是说你,你是让我更像自己……”
绷带精转头就连忙对委托人说情话,清俊好看的脸让对方红了脸。
乱步幽幽看着太宰他们,再撇头,暗搓搓看他的白发少年立刻扭回去,欲盖弥彰地擦桌子。
乱步:“…”
他坐在座位上,拿出弹珠玩了一会儿,又实在焦躁,于是去往社长的工作房间。
福泽谕吉一如既往的耐心,他听完乱步叽叽喳喳、找不到重点、自己仿佛都搞不清楚状况的话。
银发社长在脑海里整理了好半晌。
他淡淡道:“乱步,你可能……”
福泽琢磨几下,斟酌道:“可能没到那个阶段。”
乱步何等聪明,一瞬间就领悟。
虽然领悟他的话是一回事,真正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木野小姐,还不会将狼狈的样子真正无所谓的展现给你。”
啊,正是如此。
他焦躁的不只是因为看见她沮丧的样子,还有大脑告诉自己——别过去,过去了也仅仅获得她拒绝强装镇定的模样而已。
他靠近是打扰,不是凑巧的安慰。
即使已经交往了五个月,中间他们也只见面了几次,一次不超过三个小时,屈指可数。
在清桃的那方看来,感情不会太深,甚至连一开始的感情都沉淀下来飘忽不定。
约定才是牢固的枷锁。
乱步在侦探社楼底下左右踱步,然后莫名其妙开始想象清桃以后更加喜欢他的场景。
他拍拍想象中的“清桃”:“哭什么,那种事情不需要再沉溺了。”
……不对。
他再拍拍空气:“别哭了!离一年只剩下七个月了!”
……还是不对。
乱步对面前想象中的“清桃”说道:“有什么问题告诉乱步大人啊!”
……嗯,怪怪的。
那时他琢磨了很久,连工作的空闲时都在想。
摸不透自己在想什么,不自觉就这样想下去了而已,没有丝毫意义。
而现在——
在狭小的储物柜里,几缕细小的光透进,让乱步得以看清她惊异的睁大的金色眼。
手掌心温暖的皮肤,握住手肘那处的半圆骨头,一捏觉得小小的,毛衣袖被他弄得卷到了最上面,清桃的整条手臂都暴露在空气里。
伤疤早已恢复,光滑,柔软。
同样的,那东西也早已不像当初,现在她的喜欢能到达及格线,不过还想要更多。
恋爱,真麻烦。侦探故作抱怨地想到。
……
密闭空间内。
乱步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思绪没有停止。
冰凉的手指一路向上,掀开了贴紧皮肤的长袖不够还在握紧,着实把我冷到,我揪住侦探的领带就开始胡乱扯。
片刻之后,我不满:“你在拿我取暖?”
乱步被扯得微微弯腰,对上我的眼睛。
乱步瞧了再瞧,视线好像在我故作生气的脸上黏糊糊转了再转,忽然笑道:“对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