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想也没想就走过去了,出了花窗,便是璇霄丹台,这小平台上只有金虹真君的长塌,秋意泊想也没想就把金虹真君的腿给挤开了,末了还踹了鞋子将一条腿盘了上去。
金虹真君不以为意,似乎是因为这方景致的关系,他眉间也多了一分萧疏清倦,他旁若无人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笑道:“真君若无所托,又怎么会想起我来呢?”
秋意泊一手支颐,道:“师叔,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并不回答,等着秋意泊的下文,秋意泊也不卖关子,目光刻意放缓了,自下而上,掠过他赤-裸的双足,掠过他修长的双腿,掠过他的腰间,最后落在了那双灿若金阳的眼睛上,缓缓地说:“像我十年未见过的留在老家含辛茹苦侍奉双亲的正室大娘子。”
金虹真君歪在塌上笑得两肩微颤,抬眸看来,眼中点点涟漪,潋滟生光:“那今日怎么不见你带那几个好妹妹给我敬茶?若是那等没皮没脸的,我可不喝她的茶!”
秋意泊握住了金虹真君的手,颇为动容:“辛苦娘子磨豆腐!”
金虹真君笑得前俯后仰,“长生,你当真是个妙人!”
“我明白。”秋意泊眼中一动,温温柔柔地说:“要不然也骗不到大娘子下嫁与我……不是吗?”
金虹真君反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笑骂了一句,随即道:“说吧,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寻我是有何要事?”
秋意泊也不介意,金虹真君拍得也不重,他把左腿也盘上了塌,又把金虹真君的腿往旁边挤了挤,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另一头:“原来我在师叔心中是这般的人,委实叫我心痛。”
秋意泊接着道:“其实还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突然想到没来过太虚门,干脆就过来了……也没多远,想着若师叔在那是最好,若是不在,我找我堂姐也是一样的。”
“哦?”金虹真君挑眉:“当真?”
秋意泊含笑点头:“当真。”
“那我怎么见你眉间似有郁结?”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若有深意:“自古修真,财法地侣,你天资绝顶,短短四百年不到便已经是合体境界,应不是修行上的,你善于炼器,自然也不在财。凌霄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灵气充裕,自孤舟闭关,你父亲与三叔又出门游历,你也可算是独占一峰,侣么……难道你还缺朋友?”
秋意泊笑道:“原来我在师叔眼中这么好?”
金虹真君慢慢地道:“确实是好,只是不知道你那‘侣’是哪个侣……”
秋意泊心头一跳,他舔了舔嘴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师叔是怎么猜到的?”
他知道金虹真君是如何猜到的,很简单,他不缺道统不缺道场不缺钱财更不缺朋友,又年纪轻轻,还能烦恼什么?八成是烦恼情爱一事。
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金虹真君,便这么说了。
真要算,这确实是秋意泊近期心头有点梗的事情。
金虹真君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人少则慕父母,知少色则慕少艾,你当我那一家子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我用法宝变出来的不成?”
秋意泊下意识道:“那也不是师叔你生出来的,你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金虹真君闻言一脚踹在了秋意泊腿上,秋意泊顺手一捞,就捉住了他的脚腕,放在了自己腿上,他低头看着金虹真君的脚踝,修真之人,这一处自然也好看,显出一种足不沾尘的优雅来,皮肤莹润,半点老茧都没有,他慢吞吞地说:“师叔别说什么试试了,你跟我再试,那也生不出来。”
秋意泊还觉得怪稀奇地:“师叔原来你也在乎这个?我还当师叔都是大乘期的大能了,应该无所谓了。”
金虹真君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难道大乘期就不是人了?我说你生不出个孩子来你难道不生气?”
秋意泊坦然道:“我是生不出来,我是男人,还有断袖之癖,自然不会怀胎十月。”
“你那是只有断袖之癖吗?”金虹真君目光幽深:“可是为你那兄弟?”
秋意泊点了点头:“他说他喜欢我,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是想要把我拖上床的那种喜欢。”
金虹真君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嗤笑了一声:“就这?”
秋意泊:“……?”
金虹真君道:“你难道不行?”
秋意泊握住了他的脚踝,意味深长地说:“师叔要不要试试?师叔一年之内下得来床算我输。”
“既然行,那就从了他又如何?难道你长生真君什么时候还修了佛道,没有了元阳之身修为便要尽毁?你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否则哪里还会郁结?杀了便是。”金虹真君察觉到握住自己脚踝的手又重了几分,悠悠地说:“怎么?方才说能不能生你不生气,说起行不行你就恼羞成怒了?”
“能不能生和行不行是两回事。”秋意泊说罢,放开了金虹真君的脚踝,笑道:“我总觉得我和师叔的话不能传出去,否则咱们两的脸可都没有了。”
金虹真君嗤笑了一声:“脸面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的,但从秋意泊进来之后就没看到过其他人。
秋意泊轻轻地说:“可是师叔,你不觉得喜欢上兄弟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金虹真君随意的扫了他一眼:“长生,你纵观与你交好之人,可有弱者?”
秋意泊认真想了一圈:“没有。”
不管是温夷光、池玉真还是漱玉真君、金虹真君,和他谈得来的没有一个是弱者。
“是。”金虹真君又道:“你虽看着平和近人,可真正能与你交好的只有能与你比肩之人,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其中,你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一个,你喜爱强者,自然也爱你自己。”
“他与你一脉同源,你爱自己,他自然也爱你。”金虹真君说道此处,啧了一声:“你这道统当真有意思,若我也能有一个这般的分神,我与他恐怕早已踏入那一步了。”
秋意泊苦着脸说:“师叔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你上你自己?”
金虹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跟吃饱了的狐狸一样:“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奇怪不奇怪?若是奇怪,下一次不做便是,你与自己难道还讲究这么许多?你不该想不通这一点才是。”
秋意泊托着腮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其实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师叔方才点出我心有郁结,我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此事。”
金虹真君嘴唇微动,他看着秋意泊,带着一种危险的光:“长生,你修的可是无情道……你着相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头,“师叔的意思是,是道统的关系?”
金虹真君摇头又点头:“这我可说不好,问我不如问问你师祖,不过这么一来也好,你若能与他纠缠,日后也能少一个苦命人。”
“杀妻证道?”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是入了魔吧?”
不入魔,为何要杀妻证道?
金虹真君坐起身来,屈指向他靠来,秋意泊霎时抬头,却不避不躲,金虹真君的指尖落到了他的眉心,秋意泊没忍住闭了闭眼睛,只听金虹真君道:“难道你这般就是你自愿要想的?若你不着相,何必与我说这些?你本天之骄子,如今却为一晌贪欢纠缠至此,怎么知道以后就不会不可自抑呢?”
秋意泊心中一动,神识缓缓沉入识海,在那一刹那间他如坠冰海,冻彻心扉,他似乎看见了深蓝的光从他的视野中消失,窒息感转瞬即至,神识就如同此刻的感受,为万千海水纠缠其中,甩脱不得,即将溺毙。
他突然发现他身边有很多甩脱不得的人、事、物,素日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有澜和叔执黑低眉浅笑,有爹秉烛行来,伸手在他发顶轻抚,有三叔凭栏潇洒大笑,有温夷光目光温和,有离安师叔暴跳如雷,有掌门真君算无遗策,有漱玉真君红尘万千,风情无限,有金虹真君目生金阳,浮光掠金……
太上无情在他的身体里如同一条冻入骨髓的清溪,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将这些洗的淡了去,更淡了去,它们却不甘就此泯灭,奋力挣扎。
那一扇门,被泊意秋所冲破的门,裹挟着它们一并而出,呼喊着他的名字。
秋意泊看见了一扇门。
就在他的眼前。
他只要伸手关上它,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秋意泊立在门边,手指轻触到了冰凉的锁扣,只要阖上它,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因为这样……才迎合了太上忘情的要求,阖上它,就是一片坦途。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门中的那一切,要阖上吗?
当年朔云道君是如何做的?
他阖上了吗?
秋意泊看过他的记载,朔云道君修行的速度是极快的,与他一般无二,几乎是没有什么大事就已经攀登到了合道境界,只差一步,便可叩问造化。
秋意泊知道他只要阖上了这扇门,待出去之时,他应该就能叩问渡劫期了,再之后便是顺遂的去大乘期,凌云道界不允,他可以去苍雾道界,他可以在几百年内就登临阳神境界,成为一位道君。
此后……凌云道界有什么问题,再慢慢追查就是了。
秋意泊看着门中的光景,理性告诉他,阖上它是对他最有利的,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凌霄宗,乃至对亲朋好友都是最有利的,可感情却告诉他,为什么要阖上它?阖上它后……他还是他吗?
他修真是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吗?
——是,因为只有当自身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获得只存在理想中的自由。
秋意泊一手用力一扯,锁链应声而断,门中万千风光化光而来,彻底冲碎了这扇门。
是,但我修仙,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让我活得像个木偶。
……
秋意泊突然咳嗽了一声,从顿悟中醒来,他一手捂住了嘴,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衣袖根本阻挡不住,殷红的血液从手指的缝隙里溢了出来,他的修为从一线合体后期掉落到了合体中期,又从合体中期掉落到了合体初期,几乎要掉落大境界的时候才勉强止住了,金虹真君在侧讶异地看着秋意泊,他以为秋意泊顿悟,应该境界飞升才是,怎么不升反降。
秋意泊过了许久才平缓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吃了一颗丹药,稳住了体内伤势,方才一瞬间太上无情逆转,道统险些被破,这才让他境界掉落。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多谢你指点我。”
“怎么了?”金虹真君笑道:“你境界险些掉去化神,还要谢我?”
秋意泊两只袖子上都沾满了血,他起身将衣服脱了,很干脆的捞过了一旁挂在塌上的金虹真君的外衫擦了起来,边伸出一手:“茶。”
金虹真君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冷茶,秋意泊仰起头漱了漱口,将喉咙里的血腥气都一扫而空,这才将自己收拾地勉强能见人了,他又坐回了塌上,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师叔指点我,我恐怕没有那么快发现……这道统真是要命,挖了坑等我跳呢。”
“我就说我练起来怎么那么顺遂,这道统有点问题在身上的,也不知道老祖当年是怎么弄出来的,莫不是脑子有坑!”
此前泊意秋与他说那事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心思紊乱久久不平,但当时只是猜测,金虹真君再度点拨了他,他才发现太上忘情其实是有一个弊端的。
它确实是有个门,确实也帮着他封锁情绪,平时小打小闹的锁了也就锁了,天长日久之下也就消磨干净了,可大喜大悲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消磨的?都被关在那扇门里。
有了那扇门,对于太上忘情而言确实更易修行,进步也飞快……可既然是门,总有关不住的一天,到时候万千喜怒哀乐一道涌现,他扛得住吗?
是个人恐怕都扛不住。
于是秋意泊选择了不要那扇门,他并不需要那一扇门,修行可以慢一点,但不能要这种积毁销骨的偏门左道,还是那句老话,以他的资质,难道还必须要这种邪门的手段吗?况且他认为所谓大喜大悲,就是要慢慢消磨才好,今日不哭总有哭的时候,还不如该哭的时候哭,该笑得的时候笑。
哭过了,笑过了,也就好了。
这应该是太上忘情道统的不足之处。
秋意泊突然愣了一下,他想到了孤舟真君——他记得孤舟在时都是面无表情的,但他也知道孤舟真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淡寡言,他确实性子如此,但大概度和温夷光差不多,对着熟人也是会笑会说话甚至还能开两个冷笑话的……然而实际上,他记得在孤舟真君前往他界寻求道君机缘之前,他就已经到了不能够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的地步。
无情道脱胎于太上忘情,且无情道更加极端。因为太上忘情太难以把握那个度,无情道就干脆一刀切了。既然是脱胎于太上忘情,那么这个偏门说不定也学过去了。
那么孤舟真君是不是已经到了那道门快压不住的时候?
孤舟真君,危矣。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告知凌霄真君,想办法把孤舟真君找回来,转念一想找回来又能如何?孤舟真君当年距离突破也只有一线,实在压不住了才决定远游,他就算告诉了孤舟真君有这么一道门又能如何?他那道门已经压不住了,回不回来都是要放的。更何况,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
还不如提点一下温夷光呢。
秋意泊觉得他和温夷光可以称为:好一对难兄难弟。
“说给我听当真合适?”金虹真君微微挑眉道——当着他的面骂凌霄宗老祖有病?
“师叔又不是外人。”秋意泊叹了口气:“这可太难办了,师叔,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修了一个有问题的功法。”
“无情道风险极大世人皆知。”金虹真君道。
秋意泊摇了摇头:“其实我修的是太上忘情,无情道是脱胎于太上忘情,这才是洗剑峰真正的传承。”
金虹真君一顿,他没有想到秋意泊就这么告诉他了——这比当着他的面骂宗门祖宗还要命,他笑问道:“你都告诉我?我想想……”
“一个红尘诀你告诉我了,还有太上忘情,你还有个秘境,你这般将全副身家都告知了我,以后我若与你反目为仇,你该如何?……嗯?长生?”
秋意泊抱着膝盖摇头说:“其实我还有二三十个道统,秘境我有四个,我炼器学的其实是另一门无上道统。”
金虹真君顿了顿:“……那么多?”
“你也说了,我是天之骄子。”秋意泊笑得很坦然:“今日告诉师叔,是因为我当师叔是至交,师叔若是遇险,我愿为师叔两肋插刀,以身替死。哪日师叔要是又与我翻脸了,那就是我自己眼瞎,怪不得师叔,我死之前最多就是和师祖告告状,让师叔为我报仇——把你骨灰在我墓前扬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金虹真君愣了愣,心中难以言喻,不由笑道:“你不是说怪你自己眼瞎,不能怪我?怎么还要与孤舟告状?”
“那不是一回事。”秋意泊也笑:“我自己瞎是我的事,师叔唬我那是另一回事。”
金虹真君轻笑着碰了碰他的头:“此生必不负你。”
“豁,师叔你上回见面还说想让我早日尝尝渡劫期的滋味。”秋意泊啧啧有声:“那样子,感觉就是在盼着我早点死。”
“让你尝尝渡劫期的滋味,省得一天到晚你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看我。”金虹真君说着又将一杯茶塞进了他手中:“喝吧。”
“师叔,我那不是看疯子的眼光。”秋意泊道:“我那是在看疯批美人!”
金虹真君没听懂‘疯批’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感觉上不是个好词,美人二字又略显轻挑,偏偏秋意泊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好像是在很卖力的夸他一般。
秋意泊凉嗖嗖地开口:“别想了,就是在夸你呢,师叔。”
金虹真君低眉浅笑,“你真有意思,长生。”
“我都不愿放你走了。”
秋意泊反道:“这我倒是能做主,师叔这就叛门随我回凌霄宗吧!我辈分高,收了师叔当弟子,你还是掌门师弟。以后师叔管我叫师傅,我管师叔叫师叔,咱们各叫各的,不影响什么,反正凌霄宗山头也多,师叔单开一峰,照样是峰主。”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金虹真君道:“小心叫我掌门师兄听见了,你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那就有劳师叔护着我了。”秋意泊当真侧目看了看后头,嗯……他最近好像非常容易立fg,说人人到,说鬼鬼来,要是真给太虚真君听见了就挺尴尬了。
金虹真君看他鬼鬼祟祟往后看的样子直笑,秋意泊道:“不过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了,师叔借我个地方让我闭关疗养一段时间。”
“我替你疗伤便是。”
秋意泊:“师叔还是接着赏花看云吧,我这乱七八糟的还是自己来比较妥当……师叔啊,要不你跟我一起闭关吧。”
金虹真君问道:“嗯,作甚?”
“我有个仇家,道君。”秋意泊道:“我都愿意替师叔两肋插刀了,师叔也该替我两肋插刀才是,师叔努努力,下一步就是炼虚合道的大能,到时候师叔替我和对方做过一场,我在后头给师叔摇旗助威。”
金虹真君:“……出息呢?”
“出息没了。”秋意泊一摊手,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师叔带我过去吧,再聊两句我就该吐血了……哦对,师叔衣服记得帮我处理一下,搞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削了我一顿,到时候师叔你可就说不明白了。”
金虹真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两件满是血痕的外衫躺在一处,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秋意泊却神色古怪了一瞬,双手一合,那两件外衫陡然消失不见了。
不是进了纳戒,不是化作了齑粉,不是被扔进了秘境或者其他空间,而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修真界里头再普通的布料都是带有自清洁功能的,而这两件衣服之所以没有自清洁,是因为沾了秋意泊的血。秋意泊已经是合体修为,这样大体量的血液中灵气含量远远超出了布料能吸收的临界点,吸收了它相当于自毁,故而衣服不会再吸收它的血——这是一个底层逻辑。
毕竟衣服上沾了血穿个一时半会儿的没什么问题,要是衣服炸了那可就等于裸-奔了,那当然还是有衣服穿比较好。
这衣服也不太好处理,毕竟是秋意泊的血,灵气含量超标,随便乱扔容易被野兽吞噬,而化为齑粉那到底也是粉,至于被什么有心人取到那更倒霉了。一般不讲究的方式就是把衣服收起来完事儿,讲究一点就得把衣服用天地异火烧干净。
秋意泊刚刚是懒,毕竟刚掉落小境界,能不动就不动,但后面他一拍手,却是领悟到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很难以描述,就跟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让它彻底消失,我能做到,我可以。
所以他就试了一试。
然后就成功了。
金虹真君见状微微一笑:“走吧。”
本来还想教教他,现在看起来不用教了,领悟得比他快了不知道多少。秋意泊见金虹真君没有多问,他怀疑是什么个人自有的能力,于是也不多问,跟着金虹真君去闭关了。金虹真君将人往他卧室里一推,自己也去了隔壁书房闭关。
既然小朋友都求到他头上了,他也确实该为小朋友两肋插刀才是。
***
闭关时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的,秋意泊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有神光隐退,修为也重新稳定在了合体中期,他还觉得有点快,又重新查了一遍有没有什么第二道门之类的坑爹玩意儿,然后发现自己好得很,境界特别稳固,虽然现在只有合体中期,却比之前即将后期的修为还要强上几分。
他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看了一眼周围,金堆玉砌的还有点不习惯,不过看上去就很舒服,和他洞府的风格有点类似,都是全程为主人的舒适度服务,他往那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长塌上一靠,辱骂自己刚站起来走了还没两步就又躺下了,简直是堕落了。
堕落就堕落呗。
再苦不能苦自己。
在经过一个冗长的无梦之眠后,秋意泊精气神全满,感觉自己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了——就是不动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导致肢体好像有点僵硬。
秋意泊放出了疏狂剑,疏狂剑哪想到秋意泊动不动就又闭关了十年,严格一算这么长时间它才放风了几回,坐牢也莫过于此了,出来就疯狂的啄秋意泊,秋意泊拿手跟它逗着玩,笑眯眯地让它啄。
疏狂剑真要认真起来,它那鸟喙就是剑刃,哪怕秋意泊是合体期真君,那也是一啄一个血洞,秋意泊被啄了两下,手背上当真多了两个洞,疏狂剑好像也知道自己闹过头了,低着头不敢咋呼,秋意泊皱着眉头,淡淡地说:“有的剑呢,就是不知道谁对它好。”
“当时在剑冢我只带了你出来,难道是因为你最美吗?不,不是的,我看见你一剑悬浮在那么高的天空,上面那么冷,周围一把剑都没有,高处不胜寒,看你可怜才带你出来的。”
“我们一路相伴,从我练气到现在合体,除了青云剑外从没有拿别的剑去与人比拼。”秋意泊低声道,似乎有无限的伤怀:“但凡有好的,我也第一个想到你,无定辰星给你了,无定奇霞也给了你,珍贵无比的雷霆万钧符都让你拿去炸了鱼塘,我一个化神修士替你亲自下厨炸小鱼干,油崩了我一脸,都红了我也不说。”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啄我两个洞,你觉得你做的对吗?”秋意泊撇过头去:“我要难过五分钟,你自己待在这里反思反思吧。”
疏狂剑慌了,它一想秋意泊说的是,顿时无比愧疚,脑袋疯狂地在秋意泊肩膀上蹭了起来,秋意泊冷冷地推开了它,疏狂剑就把脑袋钻进秋意泊手掌底下蹭他的掌心,低低的哀鸣求饶。秋意泊手指动了动,疏狂剑还当秋意泊心软了,结果脑袋一疼,那几根最好看的红色羽毛被秋意泊给拽了下来。
秋意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它:“傻鸟!”
还要炫耀自己手上的红色羽毛:“好看吗?我的了!”
疏狂剑气得又想啄他,但下意识的忍住了,秋意泊对它真的很好,它不能……哎等等?哪里不对!
当年秋意泊进剑冢不是带走了至少三十把剑吗?!他师傅还替他打了个剑匣!只不过这几年不爱带了,有的剑要求秋意泊将它放在野外以待有缘人,有的剑则是看中了新的弟子,有的剑则是表示剑匣躺着蛮好还想接着躺……还有无定辰星,他是先给其他人搞了才给它的!什么小鱼干!明明是他自己想吃!嫌弃主人家炸的不好!
疏狂剑气得直打鸣,听着有点像鸡叫,秋意泊笑得前俯后仰,一手抓着它明黄的鸟喙不让它啄,还要把它揽在怀里一通揉,它漂亮会闪烁星光的羽毛都让他揉下来几根!
秋意泊是真的挺开心的,那一扇门消失后情绪一下子就变得鲜明了起来,不再雾里看花,怎么能不高兴呢?
紫云峰上来回的弟子都在看他,秋意泊笑眯眯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老祖呢?”
“回禀长生真君,老祖还在闭关。”弟子恭敬地说:“老祖闭关前有言,真君在紫云峰只当是自家,不必客气。”
秋意泊想了想,不禁嘟哝了一句:“金虹他还当真了啊?”
真被他三言两语说的去闭关了?
这朋友交的值啊!
他目光流转,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飞扬之感:“那便去紫霄宫将秋凝黎请来。”
“是,弟子这就去。
那弟子刚转身,秋意泊手中便飞出了一团火焰,秋意泊想起来之前还答应秋凝黎替她炼制一件本命法宝,既然要威力大的,那自然还是兵刃来的好——秋意泊是这么想的,后半段当法杖,前半段拔了套子就是剑。
要不直接做一把千机伞①吧?
哎?对哦!他为什么不做一把千机伞呢!
他要自己做一把来装逼!遥想当年叶神风姿,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
至于秋凝黎——对不起姐姐了,就委屈委屈用上一个思路吧!
这里有点施展不开,去卧室里也不太好,整得烟熏火燎的,他要是把金虹师叔这座一醉宫拆了他肯定不会生气,但是他要是敢把他的卧室搞得烟熏火燎,金虹师叔八成是要掀桌子骂人的。
今日日光真的很好,秋意泊也不想再去暗无天日的实验室,干脆叫弟子指着路,一路到了一醉宫下方不远处的不归台,这里和凌霄宗的清光台是一个作用——供弟子晨练。
秋意泊选了个阳光最好的地方,掏出了自己的炼器炉就炼起器来,周遭弟子哪里看见过这阵仗,长生真君炼器一绝早有耳闻,哪能想到今日人摆明了就是让大家看?
于是等秋凝黎来的时候就见不归台上围了满满六七圈弟子,大家都是就地而坐,看着中间秋意泊凝练矿物,秋意泊还顺口提点道:“如极品寒鸦石,这种矿石偏阴邪,但又是水属上好的天材地宝,只要用心去看,就能发现寒鸦石上点点星光便是阴气之源,去石之邪气取其阴,便能用得好。”
众弟子齐刷刷点头:“原来如此。”
“我从未发现哎!”
“原来这样就能解寒鸦石阴气。”
“可恶我明明不懂炼器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学会了!”
“为什么长生真君炼器看起来这么简单!感觉我上我也行!”
“醒醒,你猜长生真君为什么是真君?”
秋凝黎轻笑出声,秋意泊注意到了她,招招手道:“凝姐,来。”
“哎?秋师叔是长生真君的姐姐?”
“明明长得也不像啊!”
“怪不得秋师叔这么厉害!”
秋凝黎顺势上前,秋意泊示意道:“来,握住。”
前方是连空气都能扭曲的天地灵火,以及已经融化成汁液的滚烫矿石,秋凝黎却毫不犹豫的将右手伸了进去,预料之中的滚烫和剧痛没有来到,反而是温润的,微微有些凉意,又随着她掌心而逐渐有了一些温度。
秋意泊低声道:“你弟弟怎么也不敢唬你呀!怕什么。”
“我怕什么?”秋凝黎反问道:“你看错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看向秋凝黎的目光那就是‘谁怕谁知道’,他屈指一弹,融化的矿液将秋凝黎的右手包裹,秋意泊轻轻一扯秋凝黎,那些溶液便脱离了她的皮肤,下一瞬间,一旁早就凝练好的各色物质飞向了秋意泊的指尖,他屈指在凌空一划,物质便顺着他的方向形成了一把剑的模样,飞入了一旁早已打开的万宝炉。
秋意泊道:“姐,上去摸一把,祈求一下好运气。”
秋凝黎:“你炼器靠运气?”
“你身家可全在里面了。”秋意泊努了努嘴,秋凝黎低咒了一声,上前摸了一把万宝炉完成任务,再有一刻,万宝炉震动了起来,吸引了所有弟子的目光,而天空之中陡然炸响,震得人震耳欲聋。
秋意泊指向了万宝炉,一柄似剑非剑的兵刃飞上了天空,直面天雷。
九道雷之后,风疏云散,一柄几乎有秋凝黎人高的长剑陡然落下,入地三分。
寒光自剑身上流转而过,而原本是剑柄的地方却格外的修长,可见流云静湖,陡然之间,一轮明月陡然出现在了剑柄之上,其中流云静湖随着它的出现而流转起伏,众人再看,那哪里是明月,而是一颗宝珠。
秋意泊道:“名字我就不取了,凝姐你自己看着办吧!”
秋凝黎看着它,目光中隐隐有些触动:“你来吧。”
秋意泊:“那就叫炼不好吧。”
秋凝黎:“……什么玩意儿?”
秋意泊传音道:【刚刚炼它其实失败了好几次,我悄悄藏起来了,没给弟子们看见,否则我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秋凝黎:“……秋长生!”
秋意泊朗声笑了起来——哎嘿,明天就等太虚真君来跟他谈买不买炼器幻境的事情,睡醒就有钱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