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意秋回来了,甚至是被人送回来的,送他回来的是一个看着十分端庄沉稳的老妇,身着褐色绢衫,外头披了一件秋香色褂子,发髻一丝不苟,簪着一支简单又不失贵气的金钗,见秋意泊来应门,老妇人便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垂下视线,道:“郎君,府上可是走失了小郎君?”
泊意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秋意泊的衣袖,奶了吧唧的喊了一声:“哥哥!”
老妇人颔首,行了个礼:“我家夫人见小郎君彷徨无措,便令老奴将小郎君送归,虽说如今世道太平,也还望郎君谨慎。”
说罢,老妇人便又是一礼,转身上了不远处的马车走了。
秋意泊哭笑不得的把泊意秋抱了起来,别说,抱着缩小版本的自己还挺有意思的。他关上门,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装作全家死绝逃难来的小少爷吗?
泊意秋手里还捏了个大红绣金鱼的荷包,这荷包沉甸甸的,他倒出来一看,是一把圆胖的银花生、银金鱼之类的玩意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特意定制的,专门用来赏人的。每个约有半两重,这些加起来怎么也有六七两了,他也有些哭笑不得:“我本来好好地走路上呢,结果还没去到店里就被那家夫人叫人给拦下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终于遇上剧情了,结果那夫人把我拎到马车上看了半天,仔细一看发现她自己还怀着孩子呢。又让人问我家在哪里,我说我出来卖画的,那夫人看也不看就让人塞给了我一个荷包,还亲自送我回来……我想想,没好意思说我全家死绝了。”
他们小时候也经常被有孕的婶娘揽怀里看半天,不为别的,秋意泊从小就是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又早慧聪颖,读书张口就来,写字都不必催,家里学堂的先生天天夸他。有个说法是有孕的妇人多看看这样的小孩儿以后自己生的孩子也能和他一样,那夫人明显就是发了善心又想讨个吉兆,他张口就说全家死绝也太膈应人家了。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换了自己估计也开不了这个口:“那画呢?”
“我送人家了。”泊意秋捏着小银鱼还举给秋意泊看:“也不算亏?”
“亏死了好吗?”秋意泊言笑晏晏,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伸手点了点泊意秋的鼻子,把他放了下来:“重死了,自己走。”
泊意秋亦步亦趋地跟着秋意泊,憋了个夹子音:“哥哥!”
“滚蛋!”秋意泊横了他一眼,泊意秋也觉得差不多了就变了回去,衣服是普通的,不能跟他一起变大,他倒是很坦然的当着秋意泊的面往里头走打算拿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秋意泊却看得有些不自然,可转念一想,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当即大大方方的欣赏了起来。
成年的他的身体充满了一种扑面而来的色气,肌肉并不算是很明显,却恰到好处,细腰窄臀,修长的双腿缓步而行的时候总有种让人呼吸一窒的感觉。
泊意秋似伸手撩起了长发,口中衔着一根发带慢条斯理地将头发系成一束,随着他的动作,肩背上的肌肉绷起,露出了流畅的线条,他回过头道:“系不上。”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上前从他齿间取下了发带,指腹不经意间从他唇上擦过,带来了若有若无地触感。泊意秋微微眯了眯眼睛,略显得凌厉的眉峰扬了扬,他对上了秋意泊的视线:“好看?”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伸手在他眉骨上碰了碰:“是好看。”
“好看就多看看,不收你钱。”
秋意泊点了点头,在他唇上抹了一下:“嘴唇还肿吗?”
泊意秋猛地咳嗽了一声,陡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揪住了秋意泊的领口:“你妈的,你还有脸说这个?有你这样把我头往下按着不放的吗?喉咙都差点给你戳穿了!还好我是个修仙的,换个正常人都给你闷死了!”
“没想到嘛。”秋意泊握住了他的手腕,叫他松开了他的衣领,他将泊意秋按坐在了床上,微妙的有些愉悦地替他梳理头发,“下次找别人试试。”
泊意秋狐疑地应了一声:“嗯?怎么想到的?”
“戳你喉咙心疼。”秋意泊将他的头发束成了一束,又用木簪替他挽了一个道士髻,他接着道:“而且很奇怪……感觉在日自己……戳别人就无所谓。”
泊意秋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微妙的略带着恶意的光:“那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
“好啊,哪天有机会就一起去好了。”秋意泊无所谓的说。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当真放在心上,修仙者不同与普通人,不存在什么睡醒硬了,想上厕所硬了,莫名其妙就硬了的生理状态,或者说不是不存在,而是这种生理状态完全被压制了下去,连饭都能不吃,呼吸都能不呼吸,人活现在全靠一口灵气,不过是二两肉,算起来还排不上号。
心静自然凉嘛。
泊意秋却没有放过这一茬,而是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秋意泊挑了挑眉:“人现在还没开门吧?而且我也不是很想逛凡间的青楼。”
泊意秋笑道:“怎么,嫌脏?”
“也不是,就是有点刑。”过不去心理那一关。
泊意秋道:“那我们可以去合欢宗啊,燕瘦环肥随便挑不是吗?漱玉师叔保准还会给我们推荐几个人美活好的。”
秋意泊想了想说:“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嘛。”泊意秋道。
“干点正经事吧,泊意秋。”秋意泊戳了他脑门子一下:“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秋奇黎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亲戚,怎么感觉就他一个人生气。
泊意秋嘴角往上敲了敲,明明是在笑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你是当事人,当然气,我没有亲眼看见,自然就没有那么生气……你别不信,要是你没遇上,只是从金虹真君那边或者爹那边听了,估计也不会太生气。”
泊意秋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你生气,不是因为气的是没办法立刻打上血来宫吗?”
秋意泊没有说话,泊意秋自顾自的说:“数百年不见,情份还能有多少?一不与你来往,二不与你同门,三理念不合,难道现在秋家有个人被人杀了,你还会气得恨不得杀上门去吗?”
秋意泊苦笑道:“倒也不用揭穿我。”
泊意秋回眸含笑道:“好……那我也好生气哦,走,现在就把秋奇黎拎出来抽他一顿家法,五马分尸算完。”
秋意泊:“……”
泊意秋手指动了动,他很想抱住秋意泊,可他又有些犹豫,顷刻之间,背后一暖,秋意泊长长的衣袖覆在了他的身上,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扣住了他的腰,秋意泊贴在他的背上,把所有的重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耳边抱怨道:“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好……要是不生气显得我很无情一样,到底顶了个一家人的名头,真不管他我怕爹知道了骂我。”
“骂就骂了。”泊意秋视角微微下垂,看着环在腰腹上的手,“爹知道我们在修什么鬼东西。”
他笑了起来:“也算是个合理的借口不是吗?”
秋意泊在他背上蹭了蹭:“……也是。”
他们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没有太上无情的道统,他们照样也会对秋奇黎这样冷漠,但太上忘情确实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
不想让人知道那就全部推给道统好了。
秋奇黎……不过是一个用来维系他与所在意的人的感情的工具罢了。
***
翌日,秋意泊他们打算走下一个剧情了,这个黑心古玩店的路子明显是走不成了,他们也就标记一下,大不了过个十年二十年,等换了一个掌柜再来试试也就是了。
下一个剧情点是秋傲天的第二场机缘,他被古玩店小二带着人胖揍了一顿,又被抢走了字画和细软,拖着伤势无钱治疗,也没有地方住,而城中以往秋家得罪的人见秋家灭门一事风头已经过去了,又因为在路边看见了秋傲天还活着,便打算好好羞辱秋傲天一顿。
根据原文,是打算把秋傲天双手双腿斩断,拔舌刺瞎他一只眼睛,让他以后只能靠匍匐乞讨维生。
秋傲天无疑是个聪明的,他察觉到有人跟踪,便引着人一路出了城,他混进了一个破庙里,这破庙算是一个乞丐窝,大多都是老弱病残,他虽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将衣服送给了一个身形眉目都有些类似的小乞丐,又下狠手把自己的脸打得看不出原样,那些跟来的人自然以为小乞丐才是他,躲过了这一劫。
——别问为什么这么巧就能遇上眉目身形都相似的小乞丐,问就是主角待遇。
不过秋傲天本来就伤病加身,如此一来更雪上加霜,白日里乞丐们都出去乞讨了,他一人在破庙中动弹不得,凭借着求生意志爬到外面水井旁边想找水喝,不想掉入井中意外寻得了一份机缘,修复了他身上大半伤势,他才有机会去下一个剧情点寻得了一份体修无上道统,以他残破的丹田也能以武入道,跨入道门。
所以他们打算直接逃课,去了破庙就跳井,看看
哪想到秋意泊一开门,就见到了昨天送泊意秋回来的老妇人,那老妇还是昨日的打扮,只是神态越发恭敬,看样子是打算敲门的,见秋意泊出来,她躬身道:“老妇无礼,冒昧上门拜访,还望郎君见谅。”
秋意泊眉目不动:“不知有何贵干?”
老妇人微微直起了身形,说起了原由。原来是昨日那夫人带着泊意秋的画回去后也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看发现工笔皆是上乘,想着求个吉兆便叫人挂了起来,结果那家老爷晚上回来一看那画就惊为天人,那家老爷本就对这方面造诣颇深,取下细看后更是认定此为真迹,连忙问夫人画从何来,夫人便说了白日的事情。
那家老爷才知道是自家夫人赏了小孩几两银子,那小孩送的,人都快傻了。
老妇人道:“我家老爷着实爱白山先生那一笔画,平生有一心愿便是亲眼见一见白山先生真迹,不想阴差阳错,今日便成了真,这些是我家老爷的谢礼,谢郎君成了老爷心愿。我家老爷谴老奴来问一问郎君,是否能将此画借给老爷欣赏两日,两日后便原样奉还。”
说着,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家丁抬着一箱箱重礼,言下之意就是要送给秋意泊的。
秋意泊笑道:“礼收下了,画不必还了。嬷嬷回去带句话,就说谢他家夫人善意。”
秋意泊曾经在官场混了近百年,这点事情他还不懂吗?恐怕那家老爷不细想还好,细想便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这白山先生真迹万金难求,怎么几两银子就送了?那孩子是普通人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攀诬他收受贿赂强夺民财之流,毕竟什么叫做路上救了个孩子,孩子给送的?这话有人信吗?就是宫中皇子也没这份气魄说送就送个上万两黄金啊!但这家老爷可能确实喜欢白山先生,所以才特意派人送礼来把事情圆过去。
秋意泊收了谢礼,不管是还还是不还,日后都能说是借来观赏的,要是秋意泊不收这几箱谢礼,估计今天之内那画就能送回来。
老妇人得了句准话,心下大安,低眉敛目地应了一声是,便叫人将谢礼抬进去。
送完了礼,老妇人就告退了。
泊意秋这才出来,他随手开了个箱子看了看,这一箱都是七八岁小孩的玩具,什么孔明锁之类,但说它不贵重吧,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木材、金玉所制,随便一件也造价不菲。他道:“倒是挺有心的。”
秋意泊看了一眼也笑,他调侃道:“小泊啊,人家一片善意,你也别客气了,快跳进去玩吧。”
泊意秋瞪了他一眼,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挥挥手把东西都收进了纳戒,不大的院子里门窗随着他的动作自动闭合上锁,“走吧。”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们两出了门去,关于那破庙所在有详细的描述位置,顺着城南出城六里路就是了,算下了就是两公里,这距离走走也就到了。现下刚到中午,满大街都是吃食摊子,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决定摆会儿烂,吃了再慢慢过去。
毕竟秋傲天是到了未时(下午1-3点之间)才去喝水的,为了严谨,他们也打算这个时辰再去。
绝不是因为味道太香了!
秋意泊走了两步,突然笑出了声,泊意秋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发现那是个卖馒头片的摊子,上面挂了一个布幡当招牌,上书了三个大字:炸馒头。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鹤顶红。
泊意秋:“……?”
这是什么诡异的吃法?不会吃死人吗?
但这摊子买的人还不少,都是穿长衫的读书人。
或许是他们两的目光太过奇特,惹得那正在炸馒头片的小贩吆喝了起来:“两位郎君可要来一份炸馒头片,足糖足量,吃了保准岁星高照,说不得还能沾几分岁星爷的文气呢!”
“店家快点吧!买完了我们还得回去上课呢!”
“好嘞好嘞!这就上了!”
泊意秋噗嗤一声也笑了,他想起来是哪件事了,他虽然当时不在,却也时时关注秋意泊的动向,鹤顶红炸馒头片,不就是当时别人用来构陷秋意泊的吗?他用胳膊肘推了一下秋意泊,“就是你那个……?”
秋意泊忍着笑压低了声音说:“要不是我克制住了,这地皮能让我抠出一座七星鲁王宫。”
泊意秋笑得前俯后仰:“那要不要试试?”
“我才不试!”秋意泊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反正我不排队。”
“那行,我去排,你接着抠啊,别把燕京给抠塌了就行。”泊意秋说罢便三两步去了队伍最后排,秋意泊无奈,也只好跟着过去了,这摊子可能是老生意了,吃得人多,摊主每次都是往油锅里下一大筐切好的沾满了红糖的白面馒头,火又烧的旺,不到半分钟就能捞出来了。没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他们就要了一份,因为秋意泊对当年那跟吃塑料泡沫一样的馒头片还存在心理阴影,打死不要。
这一份馒头片就是五片,这种重油重糖的东西吃掉五片也差不多有个七分饱了。
刚出油锅的馒头片隔着油纸也烫手得很,泊意秋吹了吹又咬了一口,滚烫的馒头金黄酥脆,入口香甜,散发着浓郁的米面香气,他一边吃一边呵气:“没吃早饭吃这个倒是挺香的……”
他将馒头片凑到了秋意泊唇边,“试试呗?真的好吃,不会骗你。”
秋意泊狐疑地看着他,自己的性格自己懂,他又不是做不出来明明不好吃为了让别人也一起遭殃而表现出非常好吃的模样,泊意秋见他不吃,又低头咬了一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馒头片又凑到了面前,秋意泊想了想,还是就着泊意秋的手吃了一口。馒头片一入口他就眯了眯眼睛。他就说,他当年绝对就是心魔劫影响了味觉,这种馒头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还干脆找了个茶摊又要了一碗小馄饨,一笼包子吃了起来,等到两人吃完,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往城外去了。
这一路上秋意泊只觉得右眼眼皮子狂跳,但他觉得左眼跳财是好兆头,右眼跳的是封建迷信,也就没放在心上,等到了所谓的城南出城六里破庙,他才知道知道果然右眼跳果然是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毕竟他都能修仙了,封建迷信只能改为确有此事了。
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破庙,而是一座金碧辉煌,人声沸腾的庙宇,还没进庙门呢就能看见里头飘出来的香火烟气,庙门上匾额描金绘彩,上书三个大字——岁星庙。
秋意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还进去看吗?”
泊意秋看表情是想很严肃的说话,奈何人都快笑出鹅叫了:“来都来了,见庙不拜,岁星爷怪罪怎么办?你说是吧?鹅鹅鹅……”
秋意泊还没说话,旁边经过的老妇人便道:“正是此理,我看两位郎君也是读书人,拜一拜岁星爷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见庙不拜那就是不恭敬!万一岁星爷怪罪起来那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
继自己给自己下葬,自己给自己上坟,自己盗自己的墓后他秋意泊又有了一项新的成就:自己给自己进香。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泊意秋把秋意泊给扯进去了,还在里头花了重金买了六根特别高特别粗的香,将什么登云香。他分了秋意泊三根,拉着他到了岁星庙正殿去拜,进了正殿以后倒是很安静,进来进香的民众都很守规矩,几乎不与人说话,两人抬头望去,便见上首端站着一座描金绘彩,身披彩绸的神像,左手牵着牛,右手拿着书卷,容貌俊美,神情端肃,瞄着金线的眼睛视线微微下垂,似是俯视众生。
神像前香案供奉着鲜花蔬果,殿中悬挂七彩经幡,蒲团前的地砖显得犹为的光亮,应该是被人磕头时磨得抛了光。泊意秋倒是不介意,他是一个很知道变通的人,有些时候他和秋意泊互为半身,密不可分,到了这种时候则是秋意泊是秋意泊,他泊意秋是泊意秋,秋意泊尴尬,关他泊意秋什么事?
他不光不替秋意泊尴尬,还想看他更尴尬。
泊意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抱着登云香对着岁星神像念念有词,狠狠地磕了三个头,把地砖磕得砰砰响,转而进了香,扭头状若无事的催促秋意泊:“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秋意泊不必回头也知道后面人估计都在对他怒目而视了,他只好上前拜了拜,赶紧进了香就走,走的时候他和泊意秋都听见后面的人念叨什么现在读书人对岁星爷都不恭敬了,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让岁星爷不要保佑这种人金榜题名,他不配。
泊意秋低声念道:“他、不、配!”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谢谢,我死了。”
泊意秋大笑了起来,拉着他就在庙里逛了起来,这庙应该是修了很多年了,但显然供奉的人十分用心,什么瓦片、地砖有破损缺角都被换掉了,或许在别人眼里看不太出来,在他们眼里却能很明显的分辨出哪里是新换上的,哪里是上了些年头的。
“该不会井被人填了吧?”泊意秋有些不确定的说。
原著里破庙就一个正殿,是个标准的小庙,眼前这岁星庙可就大了,前后至少有三四进,刚刚还听见有人说什么东西两边各有庭院可以用来赏景什么的,按照这个标准来看,庙肯定是被重新规划扩建过了,既然要扩建,这年头都讲究风水,庙大和小风水是不一样的,机缘井很有可能在扩建途中被填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先逛一圈再说?”
泊意秋摇了摇头:“真要被填了,那就是你的锅了。”
秋意泊:“……这梗我们能不能过去了?”
泊意秋伸手在嘴上一划拉,表示闭嘴不提了,秋意泊道:“你那个觅宝鼠呢?掏出来看看?”
反正能治伤但凡人又能直接吃的也就那么几种,甚至很可能就是青灵草,直接用觅宝鼠道统看看有没有不就知道了?
泊意秋挑了挑眉:“你干嘛不自己看?”
秋意泊答道:“渡劫的时候把我惹火了,我就把它们都卸载了。”
“笑死。”泊意秋顿了顿,眉目间流露出一点凝重的意思:“真的到了那一步?”
“你什么表情?”秋意泊无所谓的传音说:【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区区几个道统奈我何?我现在用的是无悲斋,它跪的比较快,其他冷冷再说。你爹天赋异禀,就是用个烂大街的功法不也照样能渡劫?】
说到这里,秋意泊又问道:【你当真没听见?】
泊意秋摇了摇头:【可能是我之前在寒牢专心屏除赤血录的关系,我现在是太上无情为主,没听到什么声音。】
秋意泊轻笑道:【豁,那你以后不是想走比杀夫证道更绝的路吧?】
【杀自己证道?】泊意秋反问道:【真有那一天,你分个分神出来让我杀一杀不就完了?反正你分出来我也认不出来,骗过自己就算完了。】
秋意泊嗤笑道:【想得美……那你觅宝鼠还能用吗?不能我再学一下。】
【能,不用麻烦了。】毕竟秋意泊要是再学了又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怎么办?还是他调出来用吧。
泊意秋扫了一圈,道:【东边有个雷击木,别的没了。】
【雷击木也不能治伤啊。】雷击木是用来炼器的,严格来说它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天材地宝,都不需要炼制就有驱邪破煞之用,炼器的话更佳,不过这玩意儿炼丹都不大用得上,毕竟蕴含了天雷至阳至刚至烈之气,更别说直接吃了——没事吃一口也就有事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转悠,在其他香客眼中就是两人光顾着赏景也不说话,地方一大,井也是真的多,光他们肉眼可见的就有六口,其中有两口分布在应该是庙祝住的地方,毕竟这么大的庙是要有人日日打理的,也肯定不止一个人,其他四口分部在各个院子中,感觉主要用途是用来浇灌花草树木。
两人有志一同先去了西边院子,顺手将雷击木收入了囊中,再到了水井,两人就僵持不下了——谁跳?
倒不是为了其他,这水井是上窄下宽的造型,井口直径约有一尺半,刚好就是一个水桶能下去,还能略微有一点挪腾的空间,见底部泛起了一丝波光,而四周井壁是用砖头垒起来的,如今想是天长日久,井壁上全是各种苔藓和蕨类植物。
或者这么说,这玩意儿跟个马上要闹鬼的洞一样,感觉随时都有一只鬼爪子从里面伸出来。
泊意秋说:“反正
秋意泊好声好气地说:“你觉得行吗?”
泊意秋:“是你要查的,我陪你来的。”
“我们两还分你我?”
“当然,你是你,我是我。”泊意秋强调道:“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大佬,我是菜鸡,遇到这种事情你不上难道还我上?”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用传统方法解决问题。
“石头!”
“布!”
泊意秋得意地挑了挑眉,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布’,“得嘞,您~请——!”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认命的往里头跳,这个宽度正常人是不好进的,小孩都困难,但跟他关系不大,转眼间人就已经在井里了,他周身飘着几朵极光金焰,但凡是挨着他的草木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真要遇上什么鬼手估计也得跟草木一样立刻化成飞灰。
井很深,秋意泊一直往下沉了几乎十米才到头,钱、香火、竹蜻蜓……但就是没有什么灵草。
为了郑重一点,秋意泊把井底所有破烂玩意儿都收了起来,一股脑得扔进了一个全新的纳戒,甚至还搜刮了一下井壁,这比较简单,烧干净就算结束,甚至他还在周围刮了刮,把井底淤泥都刮到了底,直到看见出水口了才算完。
一眨眼之间他就又回到了泊意秋身边,别无异样,泊意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赞了一句:“牛逼!”
秋意泊沉着脸给自己身上撒了点香料,没办法,井里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味道,“走了,下一口。”
下一口井好一点,没那么恐怖,秋意泊还是坚持和泊意秋靠传统方法决定谁下井,等到将六口井全部搜刮完成,他们也没打算回去,就充作香客问庙祝租借了两天厢房,打算晚上再出来看看会不会有其他问题。
“我觉得是不剩下什么了。”泊意秋躺在塌上百无聊赖的说。
刚刚两人趁着夜色又把几口井都看了一圈,他还用觅宝鼠道统都扫了一遍,确实和白天没啥不一样,两人想着也觉得不是事儿,也不能真就守在井口吧?这什么时候能到头?就留了个感知灵气的法宝在几口井里,如果灵气有所异动他们就会知道了。
秋意泊也点了点头,两人到现在也没心思去筛选井底搜刮出来的玩意儿,讲道理井底陈年老淤泥那味道可真是……反正他们觉得东西是腌入味了。
不想看。
想摆烂。
秋意泊靠在另一头,手中拿着一卷最新出的话本看,随意地说:“多住两天就是了,实在不行下一个。”
泊意秋感叹道:“哎,想当年咱们随便上哪都有机缘,如今年纪大了,天道不爱我们喽!”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也是,天道爸爸肯定爱上别人了。”
确实很久没有机缘了,突然有点怀念当年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个机缘,机缘他都没听过的事情。
不过没有机缘也是一件好事,以他回望过去来说,刚开始的时候机缘主要是白给,越是往后他所遇到的机缘越危险,离火境有翔鸣道君,苍雾境有幻夜龙鱼,都是一着不慎就要丧命的。
拿命换机缘,值得吗?
有时候值得,有时候不值得。
秋意泊突然轻轻笑了笑,他伸腿踢了踢泊意秋的腿:“有什么好感慨的,爸爸现在都改行给人发机缘了……说起来你遇到什么好苗子没有?手里道统太多,也该找徒弟发发了。”
“你之前不是说遇到一个把无悲斋道统传下去了吗?现在怎么样了?”泊意秋也踹他。
两人你踹我一下我踹你一下,还能把天聊下去,也是人才。
秋意泊可疑的沉默了一瞬:“没注意,叫啥我都忘了,我就记得他好像有个九阴绝脉还是九绝阴脉,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
泊意秋嗤笑道:“你能不能上点心?”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秋意泊一摊手,端了碟点心出来搁小几上放了:“我不管别人家师傅,反正在我这里就这么个待遇,爱学学不学滚,你有耐心你去教呗。”
“我才不去,我没有耐心,我不是个好师傅。”泊意秋非常利索地表态,还给自己寻了个歪理:“有缘分的人不教也能学会,没缘分的饭喂他嘴里都不吃。咱们修仙之人,万事要讲个缘——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吃了点心洗漱后就各自睡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秋意泊突然感觉被人推了推,他还以为泊意秋作乱,啪的一下把他拍开了:“别闹!”
“醒醒!快醒醒!”
泊意秋也啪的一下拍了过去:“别闹!秋意泊你要死啊我好不容易睡着!”
“不是你推我的吗?!”秋意泊闭着眼睛骂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难得才能睡着!”
两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就看见他们原本干净整洁的厢房现在满满当当都是人。
凑五桌麻将都有剩。
知道的知道他们在厢房,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老年活动中心。
为首那个老道残魂笑眯眯地说:“扰了两位道友清梦,真是对不住了。”
秋意泊:“……”
泊意秋:“……”
秋意泊想警惕的,但是入目所见,最高也就合体期,也就是刚刚和他说话的那个老道,其他的顶了天就化神,可以放肆一点说,这里的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人。
说好的天道爸爸爱上别人了呢?
秋意泊现在已经不是在想掏出花名册让对方挑了,而是把对方信息采集进花名册,以后让弟子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