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目光聚在程朝落身上。
何醒忘记思考,带着错愕抬眸看程朝落,像等待法官宣判一样漫长。
程朝落看张清扬嗤笑,话音里带着森冷,“我不需要向你证明,更不会在你面前做这么私密的事,走开。”
声音不大,张清扬却不敢再造次,退到一边让出路。
何醒骑上车和程朝落一前一后往家走,路上谁也没说话,到小区何醒锁好车,撒腿往家跑,没等程朝落一起上楼,她不生气了,只是不知怎么面对。
他们相识十几年,第一次发生这么尴尬的事,何醒后知后觉地害怕,程朝落要真亲过来该怎么办?幸好程朝落机智没陷入张清扬的圈套。
何醒到家,客厅亮着灯,爸妈坐沙发,小姑坐对面的椅子上,三人面色严肃,何醒一看便知小姑又辞职了。
何醒爷爷奶奶去世早,何庆妍算哥哥养大的,多年来一直住哥哥家,和何醒一个房间,何庆妍大学毕业半年,工作换了四五个,最近的一份工作是何庆林托同学帮忙找的项目助理,主要负责记录项目进度,整理汇总和领导回报,工作内容不难,可何庆妍做了一个月又辞职,说项目进度比预期晚,领导发脾气责骂她。
何庆林唉声叹气,“你的主要工作是负责跟进项目,进度出了问题领导当然要责备你。”
“他态度特别不好,还你同学呢,对我一点不照顾。”何庆妍满是委屈,“程序员跟我汇报的进度就那样,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延期?”
“你不会盯着时常问?没长嘴?”何庆林气得气喘吁吁,“工作不认真还允许领导说,你是公主吗?”
何庆妍呜呜掉眼泪,“我根本不喜欢项目助理这狗屁工作,你硬逼我去。”
何庆林站起身,指着妹妹鼻子骂:“销售不喜欢,人力资源不喜欢,项目助理还不喜欢,让你考教师资格证也不考,说教师枯燥,我和你嫂子为给你找份工作,四处找人托关系,还想怎么样?”
“我又没让你们帮忙。”何庆妍顶撞何庆林。
何庆林气得脸色苍白,苏明芯拍拍他手,示意丈夫坐下,她柔下声问何庆妍,“职业关乎一辈子,你想做什么?告诉嫂子。”
“网红。”何庆妍说。
“为什么?”苏明芯问。
何庆妍:“网红不用上班,不用受气,随随便便发条视频就好几十万。”
何庆林手掌往茶几狠狠一拍,“你是不是猪脑子?很多网红都有公司的,运营一个网红和经营一家公司没差别,要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不比上班少,不然全去当网红好了,谁还当社畜?”
每个人不同阶段都面临不同的问题,半年多何庆妍工作的话题,频频出现在家里,何醒不理解小姑的行为,也没办法帮忙,能做的就是不添乱,她换上拖鞋进卧室,没再听后面的话。
何庆妍脾气大,心情不好喜欢摔东西,何醒洗漱出来,桌上的书本被小姑摔的满地,同住十几年,她早习惯小姑的脾气,为不给爸妈添麻烦,她默不作声地把书本捡起放回原处。
“醒醒,你过来。”何庆妍喊她。
在学校的不开心化解了,回家又被小姑摔东西,何醒不想理何庆妍,低头整理作业说:“我还有卷子没写呢。”
何庆妍的脾气像风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摔完东西气撒出去就好了,她下床硬拉何醒到床边坐下,“别学了,陪小姑聊会儿,我室友嫁给个富二代,一天班没上过,毕业直接当阔太太,一个包比我们一年工资还多,学得再好,不如嫁得好。”
“不一样。”何醒对成年人的事还懵懵懂懂,但明白人无论何时都要靠自己,“各人有个命,还是要努力靠自己。”她推开何庆妍,“我去写卷子,不陪你聊了。”
“好吧。”何庆妍打开平板电脑,躺床上刷视频,时不时咯咯笑两声。
何醒戴上耳机做题,卷子写到一半,手机嗡嗡震动,打开一看是程朝落,只有两个字:[出来]
星星快醒醒:[干什么?]
程朝落没回,何醒知道不回消息是逼着她出去,她套了件外套,拿上手机出门,门一开,手机又来一条消息:[消防通道]
大半夜去消防通道搞什么?
何醒趿拉拖鞋,极大不情愿地打开消防通道的铁门。
楼道有扇小窗户,程朝落背对窗,坐在楼梯上,月光照他身上,给少年冷俊的面孔染上些柔和,看上去没有往日那样锋利,程朝落薄唇勾起,对何醒招手,“过来,坐。”
过去他们不愿在家待就来消防通道坐着,台阶上铺着一块干净的地毯,何醒坐过去,“我卷子没写完,你喊我过来干嘛?”
“你刚才跑什么?”程朝落问。
何醒不想说因为尴尬,胡乱找了个理由,“着急回家上厕所。”
程朝落随手扯下外套蒙在何醒头上。
何醒视线一下黑了,周围只剩清爽的薄荷味,程朝落的沐浴液换回来了以前的牌子,她抬手往下扯外套,头顶被只大手按着,扯不下来,大晚上喊出来就为戏弄她?何醒发出警告:“衣服拿开,否则”
话没说完,蒙在头顶的衣服拿走了,何醒重新获得光明,昏暗的楼道烛光闪耀,她腿上放着个插着蜡烛的心形蛋糕,程朝落低低的声音耳畔响起,“今天我那么说,是想张清扬彻底死心,别再去骚扰你,这件事连累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何醒不是个情绪敏感的人,背伤的事不会停留太久,张清扬那点事回到家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没觉得多委屈,可听程朝落这么一说,突然间没有理由的委屈极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哭诉道:“我今天处处不顺,在学校被张清扬误会是你女朋友,回家小姑摔我作业本,简直都莫名其妙。”
何醒很少哭,眼泪一掉,程朝落慌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递纸巾何醒不要,蛋糕放在一旁,抱着膝盖哭得直抽抽,程朝落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说何庆妍工作的事,“叫小姑回我爸公司,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再开口,我来跟我爸说,让小姑给我爸当助理,我爸不会轻易骂她。”
何庆妍去过一次程谦公司,干不到半个月说总加班,不去了。
小姑工作目前是他们家头等大事,能解决这个问题,既能帮父母分忧,又不用再忍受小姑摔摔打打的日子,何醒抹了抹眼泪,“真的?”
少女情绪像夏季的天气,忽而明朗,忽而阴云,见人不哭了,程朝落松口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趁机把蛋糕放何醒腿上,“吃吧。”
烛光下,心形蛋糕上画着几颗粉色星星,少女心十足,何醒一下又笑了,看程朝落说:“能买这么少女心的东西,出息了。”想到以前程朝落给她买的蛋糕,全是随便拿的,要么是老人庆大寿的用的寿桃蛋糕,要么是小猪佩奇那些儿童款,她拿手机给蛋糕拍了照片,“又是服务员给你挑的?”
“不是。”程朝落说,“偶尔也要满足一下,醒哥的少女心。”
何醒:“......”
她挖一块奶油抹程朝落脸颊上,“你还是闭嘴吧。”
少年冷白的皮肤多出一条粉色奶油,与常年冷着的眉眼不符,有点滑稽,程朝落嫌弃地擦掉。
作为甜食党派,何醒不能理解程朝落对甜食的厌恶,她挖着蛋糕吃得起劲,冷不丁想到程朝落以后的生活,“假如女朋友叫你吃蛋糕,你吃不吃?”
“不吃。”程朝落答得利落。
何醒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样说女朋友会生气的。”
程朝落蜷着的长腿落到下面的台阶伸直,“该怎么说?”
何醒:“不用怎么说,就求生欲强一些,不爱吃也吃,还要表现出很享受。”
程朝落:“我还是别恋爱了。”
何醒吃得差不多,放下蛋糕,特爷们地勾住程朝落脖子:“等上了大学,咱俩一起谈。”
程朝落:“......”
“我帮你找漂亮姑娘,你帮我介绍帅哥。” 何醒挂着笑看程朝落,“怎么样?”
程朝落把何醒的手从脖子上拿下去,“我先帮你介绍数学卷子吧,我数学老师单独给我一套外市的数学卷,等会儿你拿去写,看能得多少分。”
何醒仰天长叹一声,“打碎少女梦的人都是混蛋。”她指着程朝落,“而你是超级混蛋。”
程朝落更混蛋地拉着她胳膊把人拖起来,“不早了,赶快回去写题。”
何醒耍赖站着不走,“我还没说原谅你呢。”
程朝落拿手机要转钱,“一万够吗?”
“又想拿钱收买我?我是那么贪财的人?”何醒抢下程朝落手机,阻止他转钱。
程朝落两手空空,看着何醒说:“是。”
何醒:“......”
“以后随便我叫小名就原谅你。”
程朝落想也没想地说:“不可以。”
何醒把手机往程朝落手里一塞,故作生气,“那就别想我原谅你。”
程朝落:“......”
何醒走到门口,他上前握住手腕把人拉回来,认栽地说:“只能在家里叫。”
“好。”何醒一秒露出笑容,“星星、星星......”
程朝落回到家,耳边还萦绕何醒一声声的星星,他的小名比大名起的早,出生那天晚上,夜空繁星密布很漂亮,生产快虚脱的董莲瞧见那些星星,顿时有了力量,孩子生出来,便起小名叫星星。
上小学前程朝落不知道名字叫朝落,以为星星就是名字,长大后,同学笑他小名像女孩,程朝落才渐渐不愿让人喊他星星了,何醒叫习惯,张口闭口星星以成自然,他为不让何醒叫小名煞费苦心,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索性放弃不再管了,她喜欢叫就叫吧。
鬓角沾上蛋糕,程朝落换掉衣服去洗澡,花洒下水滴汇成流,在少年紧致分明的躯体上奔腾。
水流声哗哗,程朝落不知怎么地,想到张清扬的那句“你吻她一下” 连带想到何醒粉嫩的唇,其实张清扬说这话时,他产生了吻过去的强烈冲动,要不是强大的理智占了上风,差点做出伤害何醒的事。
对好朋友产生这样念头,很无耻,程朝落断定,是青春期疯狂增长的荷尔蒙让他生出邪念,跟何醒没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