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何醒爸妈回来。
卸下一天的疲惫,何庆林坐茶桌前品茶,苏明芯坐一旁看教案,何来像委屈得不到安抚的怨妇,逮到父母就来告状,“爸,今天我姐打我,我跟妈妈说她像没听见似的,你可得替我做主。”
何庆林给何来倒杯茶,“来,儿子喝杯绿茶。”
何来推开茶杯,“我不喝。”他拉长音强调,“我姐打我。”
何庆林拍了下掌何来肩膀,“儿子,我在咱家什么地位?”
何来想想,“食物链最底层。”
“你觉得找食物链最底层的人告状,有用吗?”
“......”
何来清清嗓子干咳几声,不大的眼睛转向苏明芯,“妈。”
苏明芯看着教案,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滚。”
何来:“......”
我到底是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何醒抱着数学习题册从卧室出来,准备去程朝落家问题,经过客厅正巧遇见这一幕,她走过去,书本往茶几一放,拎把椅子坐到何来身边,吓得何来蹦到何庆林身后,“爸,同在食物链底端苟延残喘,咱得互帮互助。”
“就知道告状,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打你?”何来问程朝落的问题,何醒当着父母面难以启齿,她指着何来,“你自己说。”
何来躲在爸爸身后,挺脖子跟姐姐较劲,“我问为什么朝落哥的小鸡,比我小时候大?怎么了?”
苏明芯卷起手中教案,朝何来后背打去,“你怎么不问问,朝落为什么比你帅?比你聪明?还比你学习好?一天天脑子都在想什么?下学期再考倒数别回家了。”
“消消气,来来就是好奇心重点。”何庆林展开手臂挡住给儿子打掩护。
“你起开。”苏明芯往何庆林的手臂狠狠打一巴掌,心里怨气从儿子转移到丈夫身上,“我重点大学毕业,又是人民教师,却生出来一个成绩不行,顽劣第一名的儿子 ,都因为你们家的劣质基因。”
“我们家的恶劣基因给你拖后腿了,我道歉,老婆喝口水消消气。”何庆林一手给苏明芯端水杯,一手轻拍她后背安抚,“咱醒醒继承你的完美基因就够了,别气了。”
苏明芯看眼明眸皓齿的女儿,才算露出点笑,她指着藏在丈夫身后的儿子说:“他上午还把醒醒的锁起的照片翻出来嘚瑟,不知道尊重他人隐私,再不好好教育要上天了。”
“什么照片?”何庆林问。
何醒抢着回:“我和程朝落小时候的照片。”
同一时间,何来也张口:“我姐和朝落哥光屁股,露小鸡鸡的照片,朝落哥的小鸡可大。”
何庆林哈哈笑起来,“那小子比他爸强,他爸不行。”
“闭嘴。”苏明芯瞪何庆林,“有没有点当爸的样子?为老不尊。”
何庆林讪讪,看着何醒强调,“闺女你别乱想,我说的是朝落学习比他爸强。”
何醒:“......”
何醒爸妈和程朝落爸妈是大学好友,毕业后同一年结婚,两家买了同一小区,住对门十几年,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何庆林看何醒手边的书,提醒她:“要找朝落问数学题?”
何醒一下想起正事,拿书要走,苏明芯说:“朝落是不是快比赛了?少去打扰。”
“没比赛,他下午还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呢。”何醒趿拉拖鞋走出门,很快对门传来开关门声。
相比何家的聒噪,程家安静很多,房间只有机械键盘打字的响声,何醒轻车熟路地走进程朝落房间,程朝落坐桌前打字,电脑屏幕是一行行何醒看不懂的代码,他不喜欢瘫坐,总是脊背挺得笔直,长腿敞着,视线平视屏幕,教科室式的标准坐姿。
程朝落编程时不喜欢被人打断思路,何醒没说话,抱着习题册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安安静静地等,闲来无事,她环视程朝落的房间,全屋只有床、衣柜、书柜、书桌几件摆设,书柜里的书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非常规整。
书柜上半部带有玻璃拉门,上面有个小型圆锁嵌在玻璃里面,这扇玻璃门常年锁着,里面摆着程朝落从小到大所有的奖杯,小到区里的计算机比赛,大到世界的,每次比赛得到一等奖,程朝落都会把奖杯放在里面,几层分隔,按照奖杯、奖牌、证书分类,每类又按照大小的排序摆放。
每个人都会有块禁地,不愿被人触碰,像何醒藏在床下的箱子,像程朝落装满荣耀的柜子。
书柜旁边的书桌摆设也简单,只有电脑和书本,书本按照薄厚分类,再按照大小排列,书桌上的每件物品都有自己的位置。
程朝落扣上电脑,回头看何醒,“在想什么?”
何醒抬眸和他对视,“在想把书桌的书弄乱,你会怎么样?”
程朝落转动椅子转回身,“重新摆好。”
何醒愈发大胆,“把那些奖杯扔掉呢?”
“你试试。”
程朝落背对何醒,只能听见冷森森的语调,这箱子荣耀是程朝落最宝贵的东西,饶是何醒在他面前再放肆,也不敢去碰那个荣耀柜。
何醒忙抱着习题册,走到程朝落身旁,抬脚尖半坐书桌,晃荡的腿不安分地踢程朝落椅子,“我进狗窝,但不碰狗牌。”
程朝落翻书,不理她。
“狗”何醒话刚出口,程朝落抬头一个闭嘴的眼神杀过来,立刻堵住何醒要说的话,她用力踢了下程朝落椅子,“你让我叫那个名字,就不喊你狗子。”
程朝落往一旁移椅子,不咸不淡说:“做梦。”
何醒蹦到地上,跟着程朝落往一旁移了几步,重新坐到桌面,没好气说:“那你就当只狗吧,程狗、落水狗。”
程朝落手里的书往桌面一放,仰头靠着座椅靠背,双臂抱胸,凝视何醒,“你不想问数学题了,就继续叫。”
一盆凉水浇头上,何醒回到有求于人的现实,不敢再造次,她翻开习题册,指着最后一道大题,“这题我怎么算都不对。”
程朝落拿笔在空白草纸本上写步骤,“你的思路一开始就不对,应该先算......”
经过他点拨,何醒混沌的思绪有思路,很快明白自己问题出在哪里,程朝落思维逻辑清晰,解题思路和老师不一样,他总能用最简单的语言,简捷的步骤教会何醒。
每当这时何醒才会感叹有个竹马也不错,人虽然狗了点,但逻辑强能解题。
题算完,何醒瞥到程朝落习题册里出现粉红一角,她捏住那一角抽出张信封,程朝落收,四字的后面画着粉红爱心,看样子不是普通信件,何醒随手把信扔程朝落身上,“情书。”
程朝落看也不看,直接把信塞进书包,他的书桌、书包,甚至书里经常出现奇怪的信件或礼物,每次他都原方不动地放回去,等人自己拿走,如果一直没人来拿,调换座位时值日生会扔掉,一来二去,全年级都知道程朝落不收信,但还是有人想方设法地送过来。
何醒看着那封粉红情书被像演算纸样无情地塞进书包,愈发想不通学校那些女生喜欢程朝落什么,这人脸虽说长得可以,但眼神冷脾气臭,嘴毒,她找男朋友首先排除程朝落这款。
“你说她们喜欢你什么?冷脸?毒舌?”何醒想不明白,把问题抛出来和程朝落一起讨论,“这不有受虐倾向吗?”
程朝落不理她,起身出去,过一会儿,拿瓶冰水和巧克力脆皮雪糕进来,雪糕提给何醒。
何醒不接,十指握成两个拳头,伸到程朝落面前,可怜巴巴说:“我五指丢了,打不开雪糕。”
“......”
程朝落早习惯何醒这些套路,已经懒得说废话拆穿她,撕开雪糕皮递过去,可以马上吃的雪糕递过来,何醒消失的五指马上长出来,乐呵呵地接过去。
何醒咬着雪糕,心里还在想程朝落的问题,从朋友的角度,她该为程朝落高兴,有人喜欢至少不会孤独终老,不然程朝落这性格,老了,也是个臭脾气的老头,去跳广场舞都没老太太愿意跟他一组,年老体衰又孤家寡人怪可怜的,脑子里想着,何醒嘴上也就说出来,“其实有人喜欢你也挺好,要不老了,我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你一个人吃糠咽菜。”
想那情景,何醒还挺伤心,“太惨,早点娶个媳妇,我也放心了。”
程朝落握着冰水瓶,哼笑一声,“不如先想想,你怎么能找个男朋友?别老了,还让我拧水瓶。”
何醒:“......”
闹钟铃声,打断他们聊天,程朝落按掉闹钟,把冰水放一边,抽出本厚厚的计算机专业书,低头看,一时间,房间静得只剩翻书声。
何醒看眼时间,果然晚上十点。
每天晚上十点,程朝落都雷打不动地看计算机专业书,看到十一点准时睡觉,第二天早晨五点起床练一小时书法,十年如一日,每天雷打不动地坚持这两项习惯,从简单毛笔字写到专业水平,阅读的书从计算机启蒙绘本变成英文原版专业书籍。
何醒觉得这种自律,简直反人类。
她抱起数学练习册要回家,走前瞥见专注看书的程朝落,又犯了杞人忧天替发小担忧的毛病,她一脸担忧地说:“你不会新婚之夜,也坐这看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程朝落:新婚之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