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八点过,据知情人士爆料,孟欣欣和傅妗在畅播文化的天台发生争执,傅妗不慎将其推下来,孟欣欣现生死不明,正在手术室抢救…”
宋宛央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往下翻评论。
【越看越气愤,可怜的孟姐姐。】
【若是傅妗这次不能被绳之以法,便是天理不公!】
【前脚刚爆出抄袭,后脚就去杀人,好可怕!】
【众筹让傅妗速死,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
薄暮天光,一缕晨曦割破云层落在宋宛央平静的脸上。
她想起去医院看望方凝那天,傅妗得意洋洋地越过她说两清,仿佛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两清吗?
宋宛央抹掉玻璃上的雾气。傅妗,我和你现在才能叫两清。
房间里突然发出“滴滴”两声振动,宋宛央拿起手机一看,瞳孔兴奋地颤了颤。
私家侦探来消息了!
大学时宋宛央便喜欢混迹国外网站冲浪,常常三五个号来回切换。
如今再点开邮箱,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私家侦探发来的压缩文档。
宋宛央想点,握着鼠标却犹豫了下。
她问树藤:“如果将来有东窗事发那天,有人能顺着网线扒出我吗?”
树藤道:“你放心,在被人注意之前,关于你在网上的所有痕迹我都抹掉了。”
宋宛央眼睛亮了亮。
这破玩意还有这种作用?是她小瞧他了。
她鼠标上下滑动,借着几十页文档去探索路征和顾秋予的过去。
出乎意料的,本以为是抛弃妻儿,出轨小三的戏码。
可看完了路征的一生,宋宛央觉得路炀的母亲汪蔚然更像是横在两人中的阻碍。
路征和顾秋予皆是孤儿,经高官资助学业,一路考取从国内顶尖大学,再留学到哥大。
路征从商,顾秋予主修法律,两人的爱情如一段佳话在华人圈里广为流传。
本以为他们终成眷属,可回国后一切出乎宋宛央意料。
路征娶了资助其上学的高官之女汪蔚然为妻,三年诞下两子。
故事到这,不过是凤凰男攀高枝的恶俗戏码。可路征后面的所做所为,连宋宛央都想痛骂他渣男。
他坐收齐人之福,娶了汪蔚然并和顾秋予藕断丝连。
这头老婆孕有二胎,那头顾秋予即将临盆。
最终,路征死在了去看望情人的大桥上。
而顾秋予得知噩耗,一把火将自己和刚出生的孩子烧死在了别墅里。
....
这?
宋宛央除了唏嘘之外,愈发觉得这个故事离奇狗血。路征对待感情之渣,连他儿子路炀都得屈居老二。
有同甘共苦的女友作陪十几年,为什么会转背娶了汪蔚然?
既然都娶了,为什么不安分做赘婿,要让两个女人同时怀孕?
种种行为,和前期资料上光风霁月的路征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是被权财迷了眼?
宋宛央拧眉,直觉不太对。
且不提路征抛妻弃子的行为,就是就说顾秋予本身作为高知分子,她能忍受自己是小三?
绝无可能!
女性所受的高教育程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格独立,意识觉醒,意味着旧社会女人裹脚布屈居厨房,甘心沦为丈夫的陪衬的时代已经完全过去了!
更何况顾秋予在哥大是多么耀眼的人。
她先以全奖保送哥大,在校期间成立法律援助,帮助无数受迫害的妇女儿童。
毕业那年,她作为优秀毕业生站在最高演讲台上,倡导种族和平,人格独立!
这样一个女性,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践踏道德?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宋宛央想起了那晚徐光远和路炀的寒暄,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人毫无交集。
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让他两成为了商业伙伴?
她食指在鼠标来回滑动,突然,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吸引她的注意。
这是?
她双击放大照片,虽然是十几年前拍的,但照片里的男人气质儒雅,双眸明亮。
很明显就是徐光远!
照片里的他和顾秋雨作为同一方的辩论选手,就某问题进行讨论,低眸浅笑间,相机“咔嚓”一下将这个画面定格了下来。
徐光远也曾留学哥大?
难怪啊!难怪。
宋宛央心头关于他的那部分疑惑终于有了个豁口,他和顾秋予原来是朋友。
可了然后更多的不解涌入脑海。
譬如顾秋予甘做小三,譬如路炀逼死亲大哥…
她仿佛抓到毛线团的一端,而另一端藏在阴影深处,被死死摁进了泥团。
宋宛央开始重查一遍资料,企图从这几十页信息里抓住其他细枝末节。
她要求私家侦探调查的范围极广,除了顾秋予和陆征,连带着他们的亲友都一一筛查了遍。
她反复通读后注意到一行细节——
【顾秋予回国后朋友不多,其中一位已定居法国,另一位朋友顾佳,于她死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障碍。】
【在家人纷纷离世后,顾佳受政府救济,如今正于星河区精神卫生中心治疗,一直不见好转。】
精神障碍?意识还有可能清醒吗?
宋宛央暂时找不到其他线索,翻来翻去,将目光暂时放在了这个人身上。
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清晨天光大亮,刺目的阳光洒在书桌上,宋宛央熬了个大夜,脑袋都快炸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十点过。
昨晚路炀怕是不得安宁。
该立的人设还得立,宋宛央给他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一阵微风自听筒灌进来。
她喊他名字,他“嗯”了声,低低的声线如颗粒般摩挲过她的后颈。
“你出警局了吗?”她问。
“你说呢?都这个点了。”他声音不咸不淡,不撩人时自带几分疏离的冷硬。
“..哦。”
她说,“开车碾过那事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有什么影响?人是我推下来的不成?”
提到孟欣欣,路炀嗤了声,语气更淡了。
他昨晚被折腾得够呛,先是在警局坐了大半夜冷板凳,后又在医院被他外公数落一顿。
老人不知从哪知道,硬是拐杖往路炀身上揍,末了还缴收他的车库钥匙。
他招谁惹谁了?
到底还是点背!
说实话路炀自认屁错没有,换成任何一个人,随便开着破车都能碾过去。
那点时间能反应过来?
光是想象他昨晚的狼狈,宋宛央就差点笑出声来。
她竭力忍着。
“对不起啊路炀,如果昨天你没有开车送我来这,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她说,“是我连累了你。”
她温软的声音,仿佛炎热八月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
瓢泼过后,路炀胸口更闷了,他当然窝着一肚子火。
昨儿个要没有顺路这档事,他已经顺利抱得美人归,赢得这场赌局了。
本该在丛舟面前趾高气扬的他,结果反倒在警局待了半宿,求着兄弟来捞人。
前后落差如此,大少爷能受得了吗?
想想就火大。
路炀指腹扣上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一声钢响。他哼笑一声,想说你也知道啊。
她却突然哭了起来,抽噎声忽重忽轻传进听筒里。
“不是...”路炀张了张嘴,哑火了。
跨江大桥上,光透过后车座的窗玻璃,落在他微愣甚至有些许无语的脸上。
他舔了下唇角,没真哄过女孩子。
“多大事啊,宋宛央,这也哭?”
她不说话,仍轻声抽噎着。
“是我连累你撞人的。”
“还真是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他声里几丝笑意,显然没火了,“把自己当上帝了,每件事都在你掌控中啊,可真牛逼。”
她慢慢不哭了,因着他几句话破涕为笑。
路炀比昨晚还困,整个晚上被训斥得头大了。
他靠在后座上,脸上残留着倦意,听筒里是她低低又温软的声音——
“路炀,谢谢你不怪我啊。”
真是好哄,不作不闹的,几句话就开心了。
偏偏高冷外表下,性格跟嚼着棉花糖的小猫一样,逗多了还要脸红的。
阳光自玻璃落进来,路炀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他话里透着股慵懒劲:“谢我,那现在跟我一起去英国呗,我叫司机转道来接你?”
“啊?”
她惊道,“你要去英国,因为什么?”
“我姥下周有个手术,我去瞅瞅。”路炀懒道:“去吗?”
她不说话了,呼吸轻而绵长,很明显是被逗得脸热。
路炀勾唇一笑,似是而非道:“如果没有昨晚这出,今天你就得跟我一起去了,总得让我姥姥看看我爱脸红的女朋友不是?”
她嘟囔:“说什么呢。”
路炀正要逗她,车停在机场外,司机提醒他到了。
女朋友这事路炀也不急,早晚的。
路炀交待两句挂断电话,有专门人帮他提行李办理登记。
从舟突然“滴”了条信息祝他一路顺风,偏偏那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包,更像是对他的放肆嘲笑。
呵!
路炀面目表情地关掉手机,黑色屏幕若隐若现倒映着他狂妄自大的脸。
鱼已经在池塘里,打捞是早晚的事,晚几天又如何。
他仍然觉得这盘棋轻松掌握在他手里,殊不知祠堂里的小鱼宋宛央已经乔装打扮一番,去星河区精神疾控中心了。
星河区属于瑞海市偏远老城区,自从十几年前经济往高新区发展,星河区便在落寞在法国梧桐的街道里。
这里的精神疾控中心接纳的是一群没有家庭保障,政府出钱承担的精神病人。
由于关注少工作岗位少,常年面对社会招纳义工。
当天,宋宛央一头微卷大波浪,黑框眼镜黄皮肤满脸麻子。她以这幅连宋父都认不出来的模样,混进了公益团队里。
查验身份的这道工序十分水,队长不过粗略点了下名,便让她们进去。
义工们今天主要的任务,是给这群没家没子女的社会弱势人群发温暖。
露天茶棚下,几十个穿病号服中年男女跟在护士后面,排队领蛋糕。
除了面容稍微呆滞一些,宋宛央看不出来他们和常人有何区别。
她将一箱箱小蛋糕搬到长桌上,耳边却在留神他们念名字。
“病人顾佳。”有人喊。
宋宛央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护士将一位呆滞的中年妇女往前扶了半步,义工将牛奶和奶糕放她手里,外加一床棉被。
岁月的确在顾佳脸上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迹,除了那两根麻绳小辫,宋宛央已经不能将她和照片上那位妙龄少女对应上。
幸不幸福,原来看脸就知道。
棉被由旁人替顾佳搬走,她拿着奶糕和牛奶慢踱踱地转身走了。
宋宛央正要跟上去。
“张桂芬!”
有人上前捉住她的胳膊,“张桂芬,叫你呢?”
宋宛央回头看她,没反应过来。
“张桂芬,你往哪去,蛋糕不剪了?”
宋宛央:“....好。”
早知道就不取这么老土的名字了,宋宛央默默将头埋得更深,一剪子插进蛋糕盒子里。
蛋糕和牛奶发完,义工在后花园陪着精神病人聊天。
宋宛央凑了会热闹,目光却在逡巡顾佳所在,她正背对着坐在花园露台上,一个人安安静静。
她再自然不过地漫步过去,起初坐得离顾佳远远的。
有些精神病患者十分排斥他人靠近,一接近就要发狂。
可似乎顾佳不是,她就安静地坐那吃奶糕牛奶,抬头望天。
直到宋宛央坐得离她几个拳头,孟佳才偏头对宋宛央一笑。
宋宛央跟着弯唇:“蛋糕好吃吗?”
顾佳不答,只对她笑,像个小孩。
宋宛央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啊?”
顾佳继续吃自己的,仿佛没听到一样。
精神病人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实际天差地别,她们的世界像是陷进了楚门一角,很难拔.出来。
宋宛央尝试再问了几个问题,包括她的家人,过去。
可无一例外,她充耳不闻。
护士经过,笑说:“哟,顾佳还没吃完呢,看你这一口一口的,就这么好吃啊?”
顾佳笑得更开心了。
“好吃…真好吃。”
护士拔腿要走,宋宛央及时叫住她:“护士姐姐!”
护士转头看她。
“这位病人是患有哪方面的精神疾病?”宋宛央问,“刚才我和她聊了那么久,感觉她除了精神迟缓一点,似乎和常人也无异。”
护士很少和常人聊天,十分健谈:“我来这个精神病院的时候她经在了,二十多年前就疯了吧,看病历本上说的是打击过大引起精神分裂自闭。”
宋宛央问:“打击过大,因为什么?”
“谁知道,或许是亲人离世的打击吧。” 护士摸摸顾佳的辫,“不过她算是精神十分稳定的一类病人,平时不吵不闹的,也很省心。”
宋宛央说:“那不是和常人无异了?这么多年你们有没有考虑重新给她做精神鉴定和正向治疗?”
护士又给顾佳递了一块奶糕。
“谁有那钱呢?这个精神病院接纳的本是无亲无故的患者,政府肯出钱收留他们已是不易,不然早在街头被磋磨死了。”
宋宛央感叹:“平时照顾他们是不是很累,要面对很多特殊情况吧?”
“也没,孟佳性格安安静静的最是省心,她除了怕黑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 怕黑?”
“嗯,她待在密闭空间里就会发狂。”
护士叹道,“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一次吧,当时吓死了。之后我们都会在她睡觉的房间通宵开灯。”
花园有人叫护士,她和宋宛央道别后走了。
宋宛央若有所思盯着旁边的孟佳。
她安静得不像话,宋宛央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她也笑眯眯的,温柔且无害。
宋宛央叹气。
或许真是她多疑了,顾佳都成小孩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多年旧友呢?
顾佳吃完东西,起身准备走了。
然后踏下第一步楼梯,就踉跄了下。宋宛央立即扶住了她。
“小心!”
树藤:咦?
顾佳冲她笑笑,走了。
树藤忍不住道:“好奇怪,我刚才在你碰到她时,察觉她身上有路炀的能量磁场,虽然很弱,但的确有。”
宋宛央脚下一停:“什么意思,她和路炀曾经接触过?”
树藤说:“完全有这个可能。”
“不可能的。”宋宛央几乎是立即否认。
且不提顾佳在顾秋予死后就疯了,进精神病院。
就说路炀出生大院,汪蔚然在路炀出生不足月的时候,就带着他出国疗养,三岁才回来。
这期间根本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树藤和她一样陷入了迷惘:“这我也不知道,但主角的能量磁场是随着他年龄和羽翼渐丰而慢慢强大,刚才她在你身边我没察觉,只在你碰触到的时候才发现。”
“这说明...”
说明,顾佳是多年前和路炀接触过,有可能是幼时,是儿童。
宋宛央远远看着顾佳的背影,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顾佳的疯癫和路炀这个人有关?
周遭晴空明媚,宋宛央却突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仿佛冥冥中有一扇门在对她打开,里面未知且颠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情人节没有更,今天肥章补上,谢谢追更的宝子感谢在2023-02-13 23:46:15~2023-02-15 20: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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