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果不其然这一来,主意就打在了她头上。

卢太太眼咕噜一转:“宛央,说来还是我这店旺人,到底老祖宗留下来的家业,门丁兴旺,风水极好。”

“当初我看你一女孩独自来瑞海打拼,一时起了怜悯之心,这才将门面折半租给你。”

她道,“宛央如今你喘过了这口气,生意越做越好,我们该将租金提回来了吧?”

宋宛央看出她的心思,跟着假笑:“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是这地方偏僻,卢太太好几个月没租出去才折价给我的?”

卢太太:“我那时——”

“而且我们还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呢?”宋宛央抑制想要揍她的冲动,从抽屉里取出合同,“你要是想毁约就付我违约金,或者我们法庭上见。”

卢太太冷笑:“死丫头!这一圈的门面老板都是我朋友,你要是跟我闹翻了看你以后还去哪租!”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宋宛央支着下巴,用眼神示意她瞧周围,“卢太太,你要是还有印象,你口中这宝地当初就一破清水房,四处空空,白灰水泥才是它的原样。”

“如今店里发一草一木都是我自己想办法装饰的,如果你真想将我赶出去也行,我会将尽快将他恢复成几个月的样子,让后来的人瞧瞧,半年都租不出去的店面长什么样。”

卢太太脸被她呛成了猪肝色。

这丫头看似温软好欺负,实则骨子硬得很。她之前还想拿捏宋宛央,没想到是她看走眼了。

“行,合同到期后咱们再走着瞧。”

宋宛央探出脑袋,眼见她人摔门而去,走出老远,她才重重呼了口气。

瑞海市的某些本地人跟土著一样霸道,她稍微露怯,便会被这些人捏着鼻子走。

她揉揉笑得僵硬的脸蛋,看着电脑前的招聘启事,开始犹豫起来。

算了罢,招个人一个月得几大千呢。

父亲的治疗针灸根本没法停下,后期还有重病意外,她根本撑不住的。

宋宛央删掉了招聘启事,抬头打量着这个花店。

她隐约感觉到这里并非长久之计,别说父亲进重症监护室的钱,就说他们倘若真的能离开这,没有足够的存款怎么生活?

树藤说:“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要你搞定路炀和傅宴之,他们爱屋及乌,自然会给你爸和你很多的钱。”

宋宛央轻轻盖上笔帽,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不管和谁在一起,首先都是个独立个体。

我必须先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才可能有足够的精神富余,去承担和吸引别人。”

切,假高傲。

树藤怂怂地吐槽:“你这明明是浪费时间,两年搞定两个人都挺费劲,还给自己加那么多活,忙得过来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宋宛央根本懒得理他。但好歹是队友,她今天想多讨论几句。

“我问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其他女孩完成过任务?”

“当..当然有啊。”树藤心虚道。

“那我倒好奇了,你们喜欢用最刻骨铭心的情感冲击来定义爱情这个字眼,可男女间荷尔蒙一直是个变量。”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攻略男主成功后女性角色如果失去魅力,成了朵吸血的菟丝花,男主还会喜欢她吗?”

树藤道:“爱情明明就是永恒,一旦爱上了就是永远,怎么可能会变?”

“哦,是吗?”

宋宛央悠悠抚过月牙兔的根茎,“那你有没有听过陈世美痛杀妻儿,就说近现代,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大诗人不也是个抛弃发妻的负心汉?”

“更别说如今的离婚率,一年一年可是蹭蹭往上涨。他们也曾真心相爱,分开时却视对方为仇人,这你怎么解释?”

“你!你!你这些都是歪理!”

树藤想反驳,却恨自己没有这个女人伶牙俐齿。

宋宛央懒得再说,做自己的事去了。

开门后,外卖业务量也慢慢多起来,她一边忙着盆景和花篮,一边接受路炀热心的照顾。

他趁着她大病初愈,将体贴扮演到底,带她去吃各种药膳汤膳。

一周内,宋宛央还没喝腻鱼头汤,路炀已经再也不想看到这玩意了。

周日上午,秋风帘卷,天气微凉。

她早早关了门,坐进路炀车里,以为又是药膳时,却被告知是去参加方凝的演奏会。

“演奏会?”宋宛央蹙眉看他。

路炀手指在方向盘上闪动了下,说:“方凝不是给过你邀请函,忘了?”

宋宛央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微微出神。

是的,她早忘了。

这几天在花店忙里忙外,她早将这事抛到九霄云外。

可上辈子在庆功宴上被众人嘲讽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她这辈子曾想过要躲开,命运却让她提前撞上了傅妗,再阴差阳错被傅宴之威胁。

所以逃避没用的。

要来的早晚会来。

她睫毛动了动,犹豫:“那我要不要回去换套正式的衣服?”

路炀侧头,借着这个姿势打量她。

宋宛央今天穿的是米色长裙,外搭薄款卡其色风衣,不多施粉黛的脸蛋像极了一朵素雅山茶。

路炀平时看多了浓妆艳抹,觉得这丫头穿搭挺养眼的。

他眉梢轻轻一扬:“这不挺好的,换什么,我家丫头穿什么不好看?”

宋宛央还未从他狎昵的语气回神,就见他往自己这边逼近,鼻尖几乎相贴。

她睫毛颤着垂下。

路炀盯着她害羞的模样,再自然不过地扯过安全带帮她扣上,末了手掌贴上她额头。

男性的气息扑了宋宛央满鼻,她问:“怎么了?”

他唇角微勾,嗓音懒散:“看你还发不发烧。”

“神经啊。”她瞪他,眼睛清凌凌的,“都一周了还发什么烧?”

路炀漫不经心笑了出来,车窗还隐约倒映他上扬的嘴角。他握着方向盘一转,车子转个弯开走了。

到德罗伊剧院时,灯火荧荧,亮如白昼。大厅尽是商界名流,权贵之家。

方凝的长幅宣传海报沿着大厅,绕了半个圆,宋宛央还是第一次来德罗伊大剧院,远远看去它更像是一滴眼泪。

阳光沿着透明的苍穹顶无死角透射而下,而挑高宏伟的建筑下,人类渺小如粟。

方父方母在门口迎接贵宾,路炀带着宋宛央上前打招呼。

“阿炀,好久没见你了。”

方父威严的脸上流露一丝笑,不经意看了眼他旁边的人,“这是你女朋友?”

路炀也跟着瞧了眼宋宛央,低笑:“还不是。

他慢悠悠地补充,“不过我也想。”

这下,方父看宋宛央的目光变得深长。

“小姑娘很漂亮。”

方母夸赞,“和你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宋宛央呡唇笑了一下。

方父:“凝凝的演奏要开始了,你们先进去入座吧。”

有专人将他们往演奏大厅里面领,宋宛央刚跟着路炀过广告牌,就见丛舟靠在玻璃展窗前等他们。

他今日专门穿了件休闲西装,雅痞气少了一半。

“你可真够慢的,我都等你半小时了。”

丛舟不紧不慢走来,说着对宋宛央一笑:“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宋宛央牵了个弧度:“你好。”

路炀揣目光漫不经心从演奏大厅的门口收回:“人都来了?”

“废话,你两算最晚的一拨,这是音乐会等你开场呢。”

路炀懒得搭理他的调侃,问:“傅宴之呢?”

“他?”丛舟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顶级工作狂,前两天去日本了,估计今晚才回来吧。”

路炀沉默了会,黑暗掩住了他的神色,他只淡淡地“嗯”了声。

几人边聊边走,漫步穿过狭长黑暗的通道。

走至转角,路炀往旁边一看,才发现少了个人。

他回过头,宋宛央跟个鹌鹑似的贴着墙壁,慢慢踱步。

她眉头微皱,尝试着通过眯眼来看清周围,但看步子似乎效果很小。

不知为什么,路炀竟有些想笑,她这幅企鹅模样和她今日的穿搭,实在太有反差萌了。

宋宛央手试探着往前,突然摸到一截有力的手臂,隔着衣服也有余温。

她立马收回,那只手却稳稳捉住她。

“怕黑?”

黑暗中,男人的嗓音如颗粒摩挲过耳侧,宋宛央已经听出了是谁,呡着唇“嗯”了声。

“怕黑你和我说啊。”

他高她整个脑袋,落在她头顶的声音有些无奈和散漫,“行,我以后记住了。”

路炀握着她的手往前走,给她方向和支撑。

路过丛舟时,宋宛央听他“啧”了声:“路二公子可真贴心。”

宋宛央努力抑制嘴角的讥讽。

不得不说方凝很贴心周到,不仅将她和路炀的位置安排在一起,还选了个视野极好的区域。

容纳千人的演奏大厅灯光微黄,寂静无声。

她刚坐下,大厅灯光骤然暗下去,伸手不见五指,宋宛央知道演出开始了,于是将手机关成飞行模式。

舞台再次亮起蓝光,落地帷幕在这时缓缓拉开。

巨型三角钢琴,后方凝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露背晚礼服,妆容精致,裙摆如张扬的孔雀款款落在地上。

宋宛央正在感叹这件衣服之美,却见她手缓缓落于琴键之上。

霎时,如流水击石的清脆声缓缓而起,乐队的大小提琴声紧随其后,整个音乐厅震颤而激荡,瞬间被灵魂之声充斥着。

是《华丽大波兰舞曲》。

宋宛央虽不是专业乐手,但也是忠实的音乐听众。

她曾在力所能及里,买过最贵的耳机和音响,就为了感受音乐的震撼。

可通通不如现在。

她上辈子不曾和方凝交好,所以不曾来过她的演奏会,更不知道她手里的音乐如浓重色彩倾泻而下,在节奏变换间时而如清晨的一缕阳光,又如嚎啕大雨拍打过车窗

她骤然感觉自己脑袋发颤,像是被方凝的钢琴声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那里纯净,美好,罪恶,而又饱含希望!

原来音乐真的能颤动人心,让人无可自拔。

是怎样的天分和努力,才能达到如此的成就。

宋宛央呆呆看着,莹眸炯炯发光,而又添了丝卑怯。

人之一生最畅快,莫过于找到自己所爱所长。

她不羡慕方凝的家世,却羡慕她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宋宛央忍不住想,她擅长什么呢?

二十过半,没人真正告诉过她这个答案。

前十八年,她是个兢兢业业的小镇做题家,此生唯一愿望就是考进瑞海大学。

于是哪怕调剂到她最冷门的专业,她也心甘情愿。

她曾以为进五百强,找份卓越的工作便是人生巅峰了。

可有人过着她不敢企及的生活。

那么她又擅长什么呢?

宋宛央答不上来。

现在想想,人生最快乐的时候竟是给母亲做的第一碗蛋炒饭——

“我们央央做饭很好吃呢,有股温暖人心的味道。”

母亲爱怜的目光仍刻在脑海,那是她此生最受鼓舞的时候,此后再也没有了。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从宋宛央脸颊滑落,她若无其事地抹掉。

这场演奏会取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当最后一个琴键落下,全场静止了十多分钟,半丝声音也无。直到方凝勾着长裙,走到前面,笑着冲大家鞠了一个躬。

场内顿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缓缓起身,掌声不停,如空前绝后的交响曲在厅内震颤。

宋宛央也起身来鼓掌,旁边落下一道阴影落下。

大厅的灯光是斜射而来,路炀高出她大半个头,起身后自然挡住她眼前。

她不经意抬头看他。

他正缓缓地鼓着掌,一下一下,但声音极响。

顶灯自他头顶斜射而下,男人脸上再没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痞样,他目光专注而认真,黑眸里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光亮。

像是个在阴暗处,才敢袒露真心的守护者。

宋宛央愣怔看他,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他该不会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子们的鼓励,这段时间没有榜所以会更新少一点,但这本书我存稿已经不少,肯定不会坑的。

关于路母扔锦盒的原因,后面文会有答案。

感谢在2023-01-22 01:08:35~2023-01-27 18: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207823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