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流转的车窗,他的眼神幽幽暗暗,在打量着她。
宋宛央轻轻摇头,辛酸道:“今天我父亲的事让我真正发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小意外都可能将我摧垮。我还没有梦幻不切实际到,去幻想有人来拯救我。”
说这些话,宋宛央表面拒绝,实则在提醒他,不要再为难她父亲。
不然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她侧眸,撞入他漆黑不明的眼神里,“我不是没有想过未来,会碰到个互相扶持的人,他也属于工薪阶层,在瑞海这个挥金如土的地方为房子而努力,为换工作抠破脑袋。”
“但无论怎样,我都有自知之明,那个人不会是你。”
说到最后,她眼已经红了。
路炀仍在瞧她,眼神意味不明,尽是淡漠和探寻。
他问:“你在钓我?”
她手抓紧包包,低声:“你说是就是吧。”
别人要这么说,路炀只会戏谑一笑,直呼真会装。
可宋宛央这人一根筋,不然早在娱乐圈找个傍家,何至于活成现在这般落魄。
他一时间竟摸不准她的想法。
“宋宛央,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死缠烂打。”
他手指在方向盘动了下,道,“你这样一说,今晚过后我肯定不会再缠着你了。”
“你确定?”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话。
不愧是他。
宋宛央话里已经带了丝哭音:“嗯,再见。”
像是一秒都无法在车里多待,她推车下门。
背影匆匆,仿佛在逃避。
凉风卷起裙摆贴在小腿上,愈发衬得背影纤细瘦弱。
与之相对的。
她脸上的悲戚渐渐沉寂,面无表情。
树藤:“宋宛央你疯了是不是?就这样把路炀放走,以后你——”
宋宛央轻声:“闭嘴。”
路炀坐车里,一直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
他指间夹着一缕燃烧的猩红,烟雾往上翻卷,衬得他的眼眸隐晦,诡谲。
后面的几天,果真如路炀说的,他再没找过她。
宋宛央按部就班干着自己的事。
顺南路夹道边上开的花店,是当初她以极低价格,从中间商转过来的门面。
这地方客流少,但胜在花店只此一家。
她大学热衷植物学,会自己培育花朵。鲜花加上盆栽,门店和线上并进。
这几个月,生意竟不咸不淡地维持着。
木架上的一排排小盆栽,都是她自己种活的。
宋宛央按着时间,分量给他们浇水。
树藤看不惯她这么悠闲:“看你这么宝贝这些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养好了他们,你父亲就能有救呢?”
宋宛央不理他的讽刺。
花洒的水润进泥土里,再慢慢浸润渗透。
“你看看路炀这都多少天没找你了?他那样的皮相家世,勾勾手指身边就能有其他人。”
她越平静,树藤越慌,“宋宛央,照你这么只浇水十年都没可能。”
宋宛央:“你们那应该挺多靠做任务,来吸取能量的系统吧?”
树藤警觉:“什么意思?”
“像你这么沉不住气,又爱指手画脚的。”她道,“应该是吊车尾那种。”
树藤那个气啊。
“那你讨厌路炀,先去傅宴之那刷刷好感可以吧?”
宋宛央不说话了,嘴唇轻呡。
涓涓水流突然就收了回来,残余的水滴顺着壶嘴跌落泥土。
她说:“你没听说过做事要有始有终吗?我路炀都没搞定,有精力应付另外一个?”
呸,你明明是不敢面对傅宴之。
树藤默默吐槽。
两周就这样平淡过去,宋宛央在拿货和修剪花枝里反复忙活。
因为有一批新货源,周五从鲜花交易市场回来,已经夜半八点多。
灯光昏沉的街头行人无几,她沿着街道回住的地方,脑子里还在想着交易,却无意瞧见了靠在法拉利上的路炀。
树藤本来不报希望,现在却惊了:“他居然来了!”
男人像是才从某个宴会下来,穿着件松垮的淡蓝色衬衣,象牙白的条纹在袖口旋转,宛如盘旋的龙。
他指间夹着根烟,升起的烟雾在二人视线间,隔开一层朦胧的屏障。
他懒懒地盯着宋宛央,眼皮像慵慢的波浪线,浑然把半个月前发生的事给忘了。
她目光躲闪,强作无畏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说话,但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从面前走过。
还是宋宛央先受不住,又回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路炀就维持这个姿势看她,深黑的目光像是窥探了她的心:“你说呢?”
她低声:“我..我以为....”
他装不知道:“以为什么?”
“.....”
“怎么,做不成恋人连面都不能见了,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路炀摁灭了烟,直立起身,身高差从一下子变成了绝对的俯视。
阴影落下,她眼前的光被通通挡住。仿佛被戳中心思,她低头不语。
他偏偏要看她。
于是微微弯下腰,俯视变成了平视。满目昏黄里都是他深黑的双眸。
“宋宛央,我以为我们做不成恋人,至少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至少我们认识期间,我没得罪过你吧。”他纳闷,“怎么到你这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她面上无地自容,咬紧唇说不出话。
路炀懂了,调侃:“原来宋小姐的情感就这么脆弱,恋人不做,朋友也没得做?”
“没有!”她道。
“没有就没有吧,那这意思就还是朋友?”
宋宛央不说话了,鼻音嗡嗡地“嗯”了声。
路炀炀状似同意地点了下头:“那宋小姐,你朋友晚饭还没吃,包吗?”
那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宋宛央左右看看,说:“这附近吃的差不多都关门了..李县小吃可以吗?”
“行。”
行只是随口一说,只是想用温水青蛙的方式炖她。
可进入店里,窄逼空间传来一股浓烈的油烟味,路炀皱了下眉,脸上伪装的随意几乎龟裂。
老板拿着菜单热情地迎上来,宋宛央问过他的意见,随意点了几道菜。
等吃的时间,路炀目光在布满油腻的饭桌上掠过。
他问:“傍晚看你花店是关着门,出去了?”
“去交易市场采购花种。”
宋宛央迟疑了下,“你一直坐那等我?”
路炀勾唇,眼神直勾勾的:“嗯,来看看我朋友过的好不好?”
她知道他在揶揄她,果断闭嘴不言。
几句话的功夫,老板已经端来了小混沌和炒面,另有一份蒸饺。
饺子沾上酱料,路炀咬了口。
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只是做戏得做全套,他囫囵吃了下去。
一抬头,宋宛央正目光担忧地盯着他。
“怎么,怕我吃不惯?”
他觉得有趣,忽地笑了一下,“宋宛央,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娇气?”
他又夹了只蒸饺扔嘴里,再吞就容易多了。
宋宛央一副被他看穿想法的样子,摇了摇头。
路炀没忍住低笑了声。
“你笑什么?”
“就是...”
路炀微微靠近,目光仍好笑地打量她:“我发现你这很喜欢给别人贴标签,吃惯西餐的人铁定吃不惯小吃,不是一个圈子的必定玩不到一块,有这种苗头,就得立刻掐死在在摇篮。”
他用手指点了下她脑袋,“拜托,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是受了什么古旧思想回来的吗?”
宋宛央捂着头:“我才没有。”
“没有个鬼。”
路炀放在筷子,往后靠在凳背上,“那天你只是说了你的想法,我也认真倾听了。但我今天想告诉你,我看人的标准。”
她没说话,眸子像是小鹿的眼睛。
“比起社会定价和人的背景,我更看重能不能和他玩到一块。”
宋宛央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被拒绝短暂的恼怒后,路炀不仅没有半分挫败之态,反而征服她的欲望更加浓烈。
棱角分明的石头又如何,早晚他会将她打磨的光滑平整。
“比起伪君子,我更能接受真小人。欲望坦诚是我交友的唯一标准。”
路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当初觉得你这个人值得认识,是因为我在鹿城撞坏你单车,你言行统一,既说了不追究,便再未揪着这件事去索图逐利。”
“在这个圈子,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所以想交你这个朋友。”
一如所料,她眸子星光微颤,写满了动容。
路炀心中微哂。
“所以,宋小姐。”他声音放缓,看人时,眸子也像是盛着专注,“还能做朋友吗?”
宋宛央不说话。
“能吗?”他问。
这人套路真是陈出不穷,宋宛央知道他不会轻言放弃,却不知道他把以退为进这招,玩得如此之溜。
以后他的任何亲昵都是朋友善举,她要是拒绝,便是自行想多。
花花公子也不是谁都能当,宋宛央冷笑地想给他竖大拇指。
她面上作迟疑之态,轻轻地点了下头。
路炀微不可查地牵了下嘴角。
吃完饭,依然是路炀给的钱。
宋宛央没争过他,有些难为情:“不是说让我来付吗?”
路炀转身看她,挑眉:“吃完这顿饭,又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没有。”
“那不就得了。”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用这么顿就想将我打发,我得敲你一顿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路炀:这女人还是我的盘中之物
宋宛央:就等着你入套呢,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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