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六十五章:度亡魂

夜『色』寂寥,星辰淡漠。

梦中清澈干净温暖的水全变成粘稠黑沉的血,里面漂浮着数不清的残肢断体。万千枯骨冤魂自血中伸出,死死抓住容淮。

零落的眼珠『荡』到容淮边,怀着怨恨和痛苦死死地看着他。周围冤魂索命如天罗地网,死死裹住容淮。

“好痛啊。”

“的手指被碾碎了。”

“为什么要杀的孩子?他才刚出生啊。”

“还在给的丈夫做饭,他出去了一整天,他又冷又饿,给他一碗热饭,可是头颅掉进了锅里。”

……

怨恨、不甘、仇恨如最毒的腐水,几欲撕裂双手筋脉根骨。

昏沉的人强压下魔气吞噬的痛苦,在无尽的血海中,他的音依旧清澈干净,他问那个最开始寻找着肢的,一直哭着说他好疼的冤魂,他轻道:“哪里疼?可以告诉。”

“告诉你有什么用?!”哀嚎瞬尖利刺耳,空洞的双眼陡然冲到面前,黑漆中全是血水:“就是你,就是你杀了!割掉的肢,好疼啊,还没娶妻生子,还没来得及孝敬父母啊。好疼。”

此话一出,血海翻腾,腥风呼啸,厉鬼冤魂哀嚎刺破神魂。

一双带着暖意的手于癫狂之中捂上那残缺不全的双眼:“即便这样痛苦不堪,依旧念着家中二,他定是极温善的人吧。”

“温善……”血唇颤抖,这次自手掌之下流出清泪,嗓音颤抖,带着撕心裂肺的悔意:“他是世最好的爹娘,可是最不孝的孩子,做了好多错事,做了好多。还没来得及报答,好他。”

“能为人子,缘深难断。你为冤死,人灭缘却未断,若是轮回转世,说不定还能再遇上他。”

修士死道消,神魂早已不入轮回。所以这些全是俗人冤魂,是修士眼中低如尘埃万千生灵的亡魂。

“可是已五百多年了啊!”索命变成悲哭,无助绝望到宛如失去母兽的幼崽。

“会遇见的,生生世世,轮回不息。这一世若迟了,便下一世。”

“会遇见的。”

“会遇见的。”

“会遇见的……”

“爹娘,孩儿来找你了。”

在一喃喃之中,那道残缺不全的冤魂渐渐变淡,化作一道微不足道的光消失在血海之上。

而仅是一道,在这一望无际的血海之中,连尘埃也算不上。无数带着戾气怨恨的冤魂还在哀嚎啼哭,茫茫无依,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抓住容淮。

*

因为担心容淮子,灵玉门不便过多奔波,只在离天虎城三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头暂且落了脚。

天虎城本就处于修真界最中心的位置,中域如此繁盛之地,灵气浓郁,哪有这么容易找到活物鲜少的地方?

如今这处荒凉的山头,还是别人斗,削掉了一半的山头后才留下来的。

平里,小十一他总爱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上先前在中域为容淮寻灵『药』,多次出入秘境,也得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如今坐落在这削平山头上,与周围荒凉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房屋便是五师弟拿出来的芥子洞府。

他是炼器的,对这些宝本就极其喜爱。一开始这个芥子洞府已毁坏大半,他鼓捣了大半个月总算修复好了,不仅修复好,还难得好好地收拾干净,准备当成自己的小窝。

知道自己别的师兄弟是个什么德,他才不要让别人住进来,可如今夜深『露』重,他舍不得让体弱的大师兄『露』宿荒野,只得勉为其难让师父他跟着住进来了。

“重锦?”

“进来。”

对于容淮,灵玉门的人总是格外大方,五师弟直接把最好的房给容淮住,对于别的师兄弟,连他踩一脚自己的小窝都得气上半天。

房内明珠光芒柔和,带上融炼好了手套进来的五师弟担忧往半垂的床幔里看了下,重锦一直守着容淮,用自紫藤阻挡那溢散而出的魔气。

“因先前确没见过这等材料,所以只能用留下的大乘巅峰蛛丝一道炼了进去,希望有点用。”

“辛苦了。”

五师弟显然被重锦这一句辛苦了吓得不清,连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这是为大师兄仅能做的了。”

见重锦一边给床上的容淮戴上手套,五师弟忍不住道:“大师兄是生病了吗?从傍晚开始,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不舒服?”

纤长玉白的十指小心地被一点一点放进手套中,手是温凉的,额头却略微有些热。听见五师弟的话,重锦淡道:“今生的事太多,应该只是疲了些。”

知道这话瞒不过这些人,重锦继续道:“若在不放心,明早可以再过来看看。”

“好的,那先出去?”

“嗯。”

房门再次合上,戴了手套的双手上魔气稍微一退,虽然没先前那么恐怖,但仍旧不停往外蔓延。

裹挟了灵气的紫藤缠住手套,护住双手,终于,魔气勉强停顿了下来。

重锦捻好被子,将容淮盖得严,做完这一切后,他摊开双手。在背对着光,故而显得略微沉的紫眸中映着变黑的双手。

到底乃灵植之,即便有大乘巅峰修为,可依旧挡不住容淮的魔气。

放下床幔,遮住后,又用灵气罩护住容淮。确定昏睡的容淮闻不见也看不见,重锦右手幻化出灵刃。

这呆子今天已疲惫得熬不住了,还要看他的手,确没事了才睡过去。若不及时处理,若明早容淮醒来,瞧见他手如今这样子,估计又得在那儿自责。

灵刃直接落下,锋利刀尖割掉腐肉,重锦眉梢半点不。因为灵植之,愈合速度极快,等清理掉腐肉时,没几息,已全部长出肉。

缓了一下指骨,重锦收掉灵刃,清理掉房内可能存在的血味。别看容淮『性』子偏软,但这不代表他傻,相反约莫太过通彻,加之心细。

所以每一件事容淮总是能轻而易举看个全貌,并且仅用一点可知的东西,就能知道所有过。

处理干净了,重锦再次回到床边,看向自始至终蹙紧眉梢的人。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这双眉自睡过去后就没松开过。

他伸手探向额头,在触碰到时,重锦神『色』一凝,温度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又烫了些。

怎么回事?!

先前在万罗场还可以说连坐了,约莫伤着了子,而且那次在热之后,虽一直没有消退,可也没有变重的趋势。

无端端的,重锦到曾因调用过于庞大灵气,容淮上接二连三裂开的血痕。

如今容淮的情况并非当受伤,情势却莫名相似。永乐城受伤、昏『迷』将近年,是裂开的一道伤痕,如今手套是二道伤痕,事到如今已有了一不可收拾之势。至于那把剑,不难猜测,只怕是最后一道伤痕,一旦取出,有些事情势必同当初容淮的体一样轰然崩溃。

不能取。

绝对不能取!这是刻在神魂深处传来的警醒,若是取了肯定会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会生。

重锦握上容淮双手,紫眸沉沉。

“你瞧见大师兄没?”方一出门,其他九个弟子围着五师弟问道。

“大师兄还睡着呢。”

“是睡着还是晕着?”

五师弟摇头:“不太清楚,不过看重锦神『色』,应该只是累了所以才歇息吧。以前大师兄不就每天必须歇息吗?”

“可今天歇太早了吧,你没问问重锦吗?”

“问重锦?你怎么不去问?”五师弟甩甩袖子,这群胆小的,就知道推人出去,他道:“重锦说了,明早可以再进去看看师兄。”

“这样啊。”

听见这样说了,他勉强放心了一点,突然三师弟道:“万罗场那群臭东西,是不是还盯着大师兄,让大师兄当替罪羊啊!跟了一天了,怎么还没走?”

三师弟乃阵修,对灵气感知最为敏锐。那道大乘巅峰的气息,从他离开万罗场后,就一直跟在他几十里开外的位置。

刚开始楚漠让他先走,他还以为楚漠就是去处理这人的。

结果还没安分半刻钟,又跟了上来,他着急找落脚处,懒得管,若这人不长眼真要冲上来,再准备解决掉。但没有,就保持着这点距离。

如今大师兄安置好了,他这群没耐心的,又开始闲不住了。

“虽然一直跟着,可也没做什么。”八师妹小道。

“谁知道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小十一玩着手里的小刻刀:“也是个修为不低的,要是趁不注意,对大师兄下手怎么办?”

一听有可能会对容淮下手,十个人对视了一眼,他可没忘记今天万罗场上所有人冲上来,杀掉大师兄的场景。

若非大师兄还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走掉?大师兄从小教导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杀人可以,但不能无故杀人。

别人杀你,你杀回去是为自保,是别人的孽债。可仅为自己喜好而伤人『性』命,是自己所种的恶因。

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些破道理,不过这是大师兄教他的,而且大师兄不喜血腥,故而他时刻遵循原则。即便在为容淮寻找灵『药』中同是如此,只要别人不害他,他自然不会杀人。

可如今这人目的不明,还是冲着大师兄来的,白天的气他还没找到地撒呢!

“要不还是处理掉算了?”的九师弟默默举手。

“嗯,”背着枯木做成的剑的二师兄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谁去啊?”

“感觉好像是个练剑的,那就二师兄去呗,不过二师兄一个人好像有点麻烦,让六师弟一块跟着去。先用音律扰『乱』神魂,二师兄再出手就简单了。”三师弟道。

他一句一句讨论着,仿佛杀一个人只是踩死一只蚂蚁这样无足轻重。即便跟在容淮边多年,看似乖巧懂事,但他骨子里对生命的漠视从未改变。

正躺在枯树上的楚漠自始至终饮着酒,事不己地听着他商讨。

“可以。”

“走吧。”

眼见二师弟和六师弟要过去,楚漠收好酒壶,擦了擦嘴,翻而下。

“你也要去?”见楚漠下来,五师弟道。

楚漠优哉游哉往房内走去:“可没那闲工夫,只是去找小淮和重锦。”

找大师兄和重锦?!

方才还筹划着干坏事的十个弟子立马一个激灵,小十一一脸防备地问:“你找大师兄和重锦干什么?”

“告诉他你去杀人啊。”

十个弟子:……

“那就不杀,打成重伤就了。”

“哦。”楚漠继续往里走。

“你臭不要脸,你胳膊肘往外拐,那人明明冲着大师兄来的,你居然不帮,还着去告状!”小十一气呼呼地堵到楚漠面前。

后者无奈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不是冲着小淮来的。”

“不是冲着大师兄来的,那是冲着谁来的?冲你?!”

楚漠:“……”

虽然不情愿,不过他还是点了下头:“嗯。”

虽然楚漠这人平时不着调,可在大师兄上素来认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不过这一点头,似乎勾起这些人满脑子都是他大师兄之外的一点记忆。

八师妹小喊:“师父。”

“什么?”

“今天万罗场上,你说你被那个先前打大师兄主意的剑宗认为是魔修,而且被了二十年,最后被人追杀,还死了一次,这是真的吗?”

好了。

现在也不管渊恒,直接缠着他了。

楚漠看着围着他的十个人,眼里全闪烁着好奇的神『色』,脑袋疼了起来。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点头。

“哇,原来你以前混得这么惨啊!”

楚漠:“……”

他不跟这群只知道看好戏的臭崽子说话。

“你讲讲嘛,你说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你什么系啊?”

“一边去,别吵。”楚漠嫌弃地打开扒拉住他衣服的手。

“讲讲,讲讲,虽然你又懒又爱喝酒,没什么用,不过好歹顶着师父的名称,哪能让别人这么欺负?这不是丢灵玉门的脸吗?你讲讲,帮你报仇!”

楚漠:“哦,你可真有孝心。”

说帮他报仇前,还不忘损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