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了。”
元司月的三个字,就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昭阳殿上,她朱唇点点蔻丹轻指,指的不是那个遗世而独立的陉公子,而是正在朝人群之外一瘸一拐走去的那个瞎子。
所有人都楞在了当场,半晌不知作何反应。而元司月的心情也在这一瞬间好了起来,斜斜的朝后靠了靠:“怎么,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众人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有不可置信的,有想看好戏的,但大多数人都探究的看向了苏陉。
苏陉也愣住了,只是他生性冷漠刚毅,即便心中有所震动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所以此刻只是沉沉的看着台阶之上的元司月,一双薄唇微微紧抿,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元司月只是同他对视片刻,便别开了眼。
都说唇薄之人最是薄情,以往她还并不相信,如今看来倒是言之有理。
嘉元帝咳嗽了一声,也有些惊讶的看向她:“皇姐,你……可是想好了?”
元司月眼神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时候,“就他。”
而此刻被选中的那人,还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瞧不见。
即便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他还是什么都瞧不见。当裴子轩愤怒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时,裴佑终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恭喜镇国公府五公子裴佑——摘得驸马之位!”
黄福全高高一声喊,所有人才终于明白这锣鼓一声响——事实已经敲定了。
从来没有人设想过的结局就这么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元司月,此刻浑身轻松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陛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臣也有些乏了。”
嘉元帝扫了一眼殿下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好,皇姐既然累了,就下去休息吧,其余人也可都散了。”
“殿下!!”裴子轩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大步上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跪下便道:“殿下方才道此次除了驸马还会选择一两个侍夫,臣斗胆,倾慕殿下十年,还请殿下垂青!”
嚯。这倒是让大殿上所有人都想象不到,虽然他们也有些人抱着和裴子轩同样的想法,可也没有这么直白大胆自荐枕席的啊,他莫不是疯了?
元司月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嘉元帝,其实她方才选了裴佑只是心念一动,但,既然选了一个,便不能再选一个裴家的人了。她虽是长公主,却知晓一些朝政的道理,今日皇帝纵着她的性子选了一个最不可能成为驸马的人,再选一个裴家的人,会动摇朝中势力。
“多谢二公子厚爱,只是二公子风度翩翩文采斐然,将来必是能够在朝为官为百姓做事为皇上效力的人,本宫,就不耽误二公子的前途了。至于侍夫……”
元司月忽然莞尔一笑。
“本宫心中已有人选,诸位,散了吧。”
当她说完这番话,原本也有心上去自荐的人便冷静了下来。是啊,若真成了长公主府上的侍夫,以后和仕途便算是彻底告别了,这样的代价让这些世家子弟也打了退堂鼓,只得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大殿上很快就只剩了几人,嘉元帝没有走,此刻正眯着眼看着殿下同样没走的苏陉。苏陉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忽明忽暗。裴佑也站在一旁,他依旧像一棵枯树,只是这回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表情,是疑惑,是怀疑。
嘉元帝终于开了口:“驸马已定,黄福全,你带驸马下去稍作休息,便送到皇姐那边去吧。”
“是,奴才遵命。”
“至于苏公子……”嘉元帝忽然勾了勾唇:“既然落选了,就早些回去,府中不是出了大事?”
苏陉此刻终于彻底的回过神来,看向九五之尊,缓缓下跪行礼:“臣——告退。”
“殿下,您怎么……”
元司月回到后殿时,玉瓶没忍住问了一句,元司月回头朝她忽然绽了个笑:“本宫怎么了?”
“怎么选了一个那样的驸马……”
元司月没有回答她们,而是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解发髻,金盏赶忙上去帮忙,并示意玉瓶不要再问。
片刻后,嘉元帝也来了。
元司月立刻起身朝外迎,“陛下……”
嘉元帝一把托住她的胳膊:“皇姐,你怎么这么小心翼翼了,坐吧,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元司月没说什么,坐下了,嘉元帝也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皇姐是怎么想的?”
元司月知道他会直接问,也如实道:“我不想选苏陉了,我觉得他烦得很。”
嘉元帝一怔:“可是他惹了皇姐生气?”
“就算是吧。”
嘉元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可皇姐,这选驸马一事并不是小事,你当真决定选裴佑,他可是……”
“陛下,我既然在大殿上指了他便是决定了,为了皇家颜面,我也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嘉元帝见她说的笃定,于是笑道:“成,左右这驸马是谁都无所谓,只要皇姐高兴就是。朕打听过了,这裴佑身子弱些,眼疾是幼年所染并不是天生如此,想必请名医治治便能重见天日,朕将他留在偏殿,皇姐可要去见见,见过之后朕便下旨昭告天下,让礼部选个好日子。”
元司月见他都安排好了,便点了点头:“陛下安排就是。”
嘉元帝笑道:“既是皇姐的驸马,朕只不过是做一些小事罢了。”
元司月和嘉元帝在昭阳殿外聊了一小会儿,嘉元帝便要回宫去处理政事了,元司月送他到了殿外,等人走后便转身吩咐玉瓶:“陛下说那个谁在偏殿,叫他来见本宫。”
嘉元帝走出昭阳殿时,心情显然十分不错,黄福全在边上试探的道了一句:“陛下和公主殿下当真是手足情深,眼看公主殿下的婚事一定,陛下的笑都多了一些。”
嘉元帝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就你会说话。”
黄福全:“奴才打小伺候陛下,自然是知道陛下的心思。”
“是么,那你说说,朕为何高兴,仅仅是因为长公主婚事定了吗?”
黄福全:“这……这……”
嘉元帝看他一副鹌鹑样知道他不敢说,哼了一声,自顾自的道了一句:“此次驸马人选,皇姐的确挺出乎朕意料的,也算解了朕的一个心病吧。对了,那裴佑的为人你再去好好查查,皇姐体谅朕,朕也得投桃报李,不都是镇国公府的人嘛,怎么这个裴佑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不像是个公子,倒像是个奴隶?”
黄福全:“陛下说笑了,奴才觉着这驸马虽然看上去瘦弱了些,但是模样却是十分不错的,也难怪……”
他话说一半便捂着嘴不说了,嘉元帝却听懂了,仔细回忆了一下裴佑的长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皇姐高兴就行。”
说罢,便扬长而去。
昭阳殿是元司月在皇宫里的宫殿,虽比不上长公主府宽敞宏大,却也算得上是气势恢宏,她所在的主殿和偏殿中间隔了一个偌大的花园,若是走路,都得走上整整一刻钟。
所以当裴佑到主殿时,元司月已经开始用膳了。
金盏从院外走了进来:“启禀殿下,驸马来了,正在外等候。”
“让他进来。”
“是。”
裴佑此刻站在院中,一刻钟的路途对他而言已经耗费了全部的体力,此刻还站在这,不过是靠着一丝尊严勉强维系着。
他不懂,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让他进宫便进宫,让他留下便留下,让他到这里便到这里。
驸马?
多么可笑的称谓。
他怎么会被长公主殿下选做驸马。
应该是看他可怜好差使随便气气那个苏陉的吧,毕竟殿下心仪首富公子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实。
可为何偏偏是他?选别人不行么?
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当真再经不起半分折腾了。
“驸马,殿下召您进去。”
宫女的声音将裴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缓缓定神,随即慢慢抬脚,即便每走一步都如同被刀割一般,但他还是稳着身形,一步步的踏进了殿内。
“殿下,驸马来了。”
“这汤不错,是用什么炖的?”裴佑和玉瓶进来的时候元司月正在喝汤,她随口先问了这么一句,落在裴佑耳朵里,便令他讽刺的勾了勾唇。
听听,他的存在便如同一只蝼蚁一般,连她的一碗汤也比不上。
现在叫他过来,无非就是为了告诉他,驸马一事只是她随口气一气苏陉的戏码,让他不必多想和在意吧。
元司月是说完之后才看到那道白色身影的,她放下勺子侧头看去,两人之间此刻隔着一道珠帘,裴佑在小厮的提醒下才意识过来行礼之事。
他咬着牙,眼角闪过一丝悲愤,缓缓的准备朝元司月跪下去。
“不必了。”元司月忽然开口道。
裴佑的动作果然就真的一顿。
他的确不想行礼。
每一次跪拜于他而言都是折磨。
还好,今日两次跪拜都被他侥幸逃了过去。
裴佑默默站定,等着里头的人先开口。
“裴佑?”她开口唤了声他的名字,裴佑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臣在。”
元司月缓缓站直,准备走近点看看上辈子把镇国公府搅弄了天翻地覆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可当她刚刚撩开珠帘,便看见对面人不太正常的脸色。一张本就憔悴的脸苍白到了极点,额头上滚落豆大豆大的汗珠。
元司月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想抬起人的下巴仔细瞧瞧:“你怎么了?”
谁料她刚刚一伸手,裴佑应激般的反应让他瞬间抬起了胳膊,元司月睁大了眼。
“大胆!”
昭阳殿内的侍卫刚要拔刀,裴佑扬起来的手便软绵绵的落了下去,他像是痛苦忍耐到了极点,一双眸缓缓闭上之前还有万分的警惕和不甘心,只可惜,还是拗不过他这一副破败不堪的身体,他慢慢倒下,身边小厮赶忙扑了上去:“五公子!五公子!”
元司月看着忽然倒地的人还有些错愕,那小厮已经不管不顾的上来磕头了:“殿下!长公主殿下,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元司月:好家伙,第一次见面就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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