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乔跟陆以诚都把所在的这一天当成跟陆斯砚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道别的仪式感还是很足的。
早上江若乔会很早起床,来到陆以诚的出租屋这边,陆以诚也会提前起床,做好一家三口的早餐。等陆斯砚醒来后,他们一家三口再坐在饭桌前享受早餐时光。吃了早餐,江若乔跟陆以诚又会送陆斯砚去上幼儿园。对于陆斯砚来说,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为什么要加一个“般”字了,他觉得,神仙应该是不用上学的,如果爸爸妈妈同意他偶尔不去上学,那才是真正的神仙。
放学时间,江若乔跟陆以诚又会努力挪出时间一块儿去接他。
每天江若乔离开前,都会抱紧陆斯砚,很不舍地跟他告别:“宝贝,虽然你才到我身边八个月,但请你相信,你对于我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妈妈真的很爱你。”
妈妈从未对别人轻言过一句“爱”。
即便是对你的爸爸,妈妈也觉得,对他的感情还未到爱这个地步。
你的到来对于我是一场奇遇,让我知道,原来我可以对一个才认识八个月的人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陆斯砚也会紧紧地抱着江若乔,“妈妈,我也爱你!!”
等江若乔依依不舍的走后,陆以诚会给陆斯砚读绘本。
读完了绘本后,会温柔地摸一摸他的卷毛,温声道:“如果你回去那边了,也要听那边爸爸妈妈的话,学习成绩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开心健康的成长,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
…………
半个月后,陆斯砚没有离开。
一个月后,他依然没有离开。
江若乔:“……”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松一口气。
她这一个月以来真的很累,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的痛,谁能懂??谁能懂??
就连室友们都在打探,她每天一大清早出去干什么?
云佳私底下还偷偷问她,“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该不会是有两个男朋友吧…………”
江若乔:“?”
“你看看你这段时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很难不让人怀疑。”云佳当然是开玩笑的。
江若乔这段时间严重的睡眠不足,正敷着面膜,压低声音道:“你很想知道?”
云佳点头如捣蒜,“放心,你说给我听,我绝对不说给别人听。”
江若乔:信你有鬼。
告诉云佳,云佳就会告诉骆雯跟高静静,总之,她们寝室几乎没有秘密。
当然也只是“几乎”。
如果斯砚一直会呆在这里,她跟陆以诚是一定会跟至亲好友坦白的,但现在斯砚的种种状况令人不安,确实就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其他人知道。
江若乔对着云佳勾了勾手指。
云佳凑近了。
江若乔故意用那种娇滴滴的嗲嗲的声音道:“没办法啊,我们家陆以诚非要一大清早给我下厨做早餐。看,他还在问我明天吃不吃牛肉面,吃的话他现在去市场买牛肉自己卤。”
云佳:我踏马……
打死这个秀恩爱秀男朋友的人!
云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江若乔同学,我也许是狗,活该被虐的狗,但你真的不是人。”
时间确实是最有效的良药。
在每日的道别中,在每天都把这一天当成最后一天中,陆以诚也好,江若乔也罢,似乎都坦然地接受了孩子会离开他们这个事实。陆斯砚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有时候会偷偷地问江若乔,“妈妈,我是不是要回去了?”
这个五岁多的小孩也很聪明。
他当然知道爸爸妈妈变年轻了,也知道很多不对劲,他也记得,爸爸妈妈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并不爱他。但他从来没有感到害怕过,因为爸爸妈妈一直都陪着他。
江若乔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是的吧。”
她停顿了一下,“你会害怕吗?”
陆斯砚回:“我不怕。反正我肯定是在爸爸妈妈身边咯。”
江若乔:“你这样说,我会有一点点吃醋。”
她比了个小拇指盖儿那样大小,“只是一点点哦。”
“那如果我回去了。”陆斯砚问,“妈妈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要说吗?”
江若乔笑,“当然要说啊。对了,如果你回去了,回去了书香苑,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
“带给谁啊。”陆斯砚问。
“带给我。”
陆斯砚:“??”
小小的脑袋有很多的问号,“带给你,你要对自己说话?”
江若乔笑着搂住陆斯砚,“恩,也可以这样说吧,对我自己说,帮我给我自己带一句话。”
陆斯砚抬头看她,“那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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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江若乔顿了顿,神情柔和,“就说,谢谢她。”
谢谢她重新振作起来了。
谢谢她没有被打倒。谢谢她。
*
陆斯砚是在春末夏初的一天离开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道别了两个月,但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陆以诚跟江若乔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排山倒海袭来的疼痛感。
陆以诚看了监控,陆斯砚是在睡着的时候消失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也有好好道别,陆以诚给了他晚安吻,父子俩睡在床上,结果陆以诚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他当时心里就落空了,却还是爬起来,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找了,没换睡衣跟拖鞋出了门,在走廊找了,还去楼下找了一圈。
心里空落落的。
他回到家里,调出了房间的监控,这个监控他早几个月前就安装上了。
果然,是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就一秒钟的时间,斯砚就消失了。
陆以诚呆呆的坐着,忘记了去做早餐,还是江若乔喜气洋洋的来敲门,敲开门后,脸上满是笑容,“小憨猪起来了吧,今天运气好好,四季香包子铺居然没人排队,我买了小笼包……”
话还没说完,江若乔这才注意到了陆以诚的穿着,还是睡衣,以及他脸上失落的神情。
她的神情逐渐凝住,艰难地开口问道:“斯砚呢?”
她的眼眶红了,眼泪都掉了下来。
陆以诚探出手,将她抱进怀中,他死死地压制住,但随着她的一声哭泣,他也终于是没忍住,掉下泪来。
陆斯砚的离开,几乎抽走了江若乔的一半灵魂。
两人都消沉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看着陆斯砚留在墙壁上的小乌龟会难过,看着别的小朋友也会难过,路过乐高店时也会进去买下玩具。不过江若乔跟陆以诚都是意志很坚定的人,在盛夏到来的时候,两人也走了出来,振作起来。陆斯砚离开后,陆以诚在衣柜里找到了那块怀表,那坏怀表里什么照片都没有。
当陆斯砚带着怀表离开后,这个世界便又出现了一块怀表。
陆以诚安慰江若乔:“这代表他真的回去了。”
江若乔依然有些害怕,“真的吗?我就怕他又去了别的时间点,我好担心的。”
也没有能交流的媒介。
不然让她知道斯砚现在好好的也好啊。
哪像现在这样,看着是好了,但依然会提心吊胆。
斯砚真的回到了那个未来吗?
陆以诚安抚她,“不会的。”
江若乔问,“如果呢?”
“虽然这种可能我觉得不会发生,但是……”陆以诚看向他,“但是我相信他就算去别的时间点,也一定会找到我们。而每一个时间点的我们,都会保护他。”
他们也算是苦中作乐,竟然在想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以及每一个可能性之后的种种。
仿佛这样设想了,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江若乔说:“还是不要穿到我高中时期,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想好好学习……”
陆以诚也点了点头,“很有道理,穿到我们成年之后是最好的。”
真要穿到他高中时期,他也吃不消的。
说来也巧,就是在他们讨论各种可能性的这个晚上,江若乔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书香苑。
原来书香苑是这个样子,原来那个她跟他的家是这个样子的。
是他们的家啊。
不算小,那个她有自己的衣帽间,衣帽间里放着折好的纸玫瑰,看得出来那个她很爱惜。那个陆以诚也有自己的书房,两个人将家里布置得很温馨,客厅里有一整面墙做成了那种墙面,有陆斯砚即兴的涂鸦。光线明亮、绿植清新。
那个她还有那个陆以诚都看不到她。
她在屋子里优哉游哉的参观着。
来到了陆斯砚的房间。书桌上是一个很大的画画本。最近的画画本上画了一幅很奇怪的画。
画里是四个大人,一个小孩。
毫无疑问,顶着几根卷毛的小孩肯定是陆斯砚本尊。
那么四个大人呢?
她定睛一看,愣住了。
如果她没猜测,应该是她跟那个她,以及陆以诚跟那个陆以诚。
画!未解之谜,为什么在儿子的笔下,二十岁的我,三十二岁的我都不太好看?他是不是想挨打?】
忧,他为什么给人画头发只画几根,那会不会令二十岁的我误会,三十二岁的我秃了?很想告诉二十岁的我,请放心,虽然是社畜,但也是没有秃的社畜,不要误会。】
最后,江若乔梦醒后还在笑。
她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这样奥妙的关系吧,她知道,她的斯砚回去了,回去了另一个她与他的身边,依然是那个被父母疼爱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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