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课后,回无垠峰的路上,时知临哼着歌,步伐轻快地走在白叙之身旁。
白叙之脸『色』越冰冷,他笑容就越灿烂,走着走着跟不上人的步伐了,还小跑几步凑到人面前:“生气了,不就是一次课堂小测验吗,再说了我们不是得了良等吗?良已经很了。”
白叙之冷冷看他一眼,“离我远点。”
时知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你生气了,我向你赔罪不?请你吃山的云记,听说那家点心特吃,马上就到旬放假的日子了,到时候我请你吃,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点什么点什么。”
白叙之停脚步,一字一顿:“我不想吃,只希望你离我越远越。”
时知临无辜摊手:“可是路长老让你看着我呀,我怎么远离你呢?”
白叙之:“只要你不惹事,我与你就不会有交集。”
时知临点点,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不惹事,你不生气了吧?”
白叙之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时知临尤不罢休,依旧跟在人身后,要问究竟:
“你到底还生不生我的气?”
“我错了,对不起嘛,你生气了。”
“我真的知错了,次绝对带龟甲不?保证不和你共用了。”
时知临一路上说不停,见马上就到无垠峰山腰了,白叙之还是一言不发,不由加快脚步:“师兄?师兄?能不能理我一?”
“师兄?太子殿?白叙之?小白?小白龙——”
白叙之倏地停脚步,“你到底要做什么。”
时知临跟着站定,:“我就是觉得我们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嘛,这亲师兄和亲师弟之——肯定会比其他师兄弟要亲密一是不是?”
白叙之:“说。”
面对白叙之仿佛看透一切的清凌眼眸,时知临嬉笑的表情渐渐维持不了,他『摸』了『摸』鼻尖:“就是……明日是端午,我想山玩。”
白叙之:“与我何干。”
时知临:“那什么,明天不是只有两节史课吗?”
白叙之:“你希望我替你请假?”
时知临睁着一双无辜眼睛,说:“我希望你装没有我这人。”
白叙之:“何意?”
时知临:“到时候路长老问起,你就说我每堂课都去了。”
白叙之转身:“绝无可能。”
时知临连忙跟上:“呀师兄,我给你分析一啊,你上课特认真是吧,不希望人打扰是吧?尤其是不希望我坐你后面打扰你对不对?”
白叙之停脚步,目光落在时知临脸上,仿佛在看“自知之明”几字写在了哪里。
时知临心虚地移开视线,继续:“只要你帮我打掩护,不让路长老知我没上课,那咱们是不是一箭双雕,我去玩儿了,你安静学习了!完美啊!”
白叙之看着他越说越亮的双眸,沉默片刻,淡淡:“你上天山求学是为何?”
时知临毫不犹豫:“炼器。”
白叙之:“那为何不用心炼器。”
时知临支吾一阵,:“炼器室的师兄们都不让我进去……”
白叙之蹙眉:“为何?”
他一直独来独往,对于“在金长老面前炸了三次炼器室”这点爆天山,引得无数弟子讨论的八卦一无所知,他眼底的疑『惑』是真实的疑『惑』。
时知临面对这样不含杂质的疑『惑』眼神,反而脸皮发烫,“我炸了炼器室。”
白叙之淡声:“炼器本就需要多次试炼,炸了又何妨。”
时知临眼睛一亮:“我如认为!”
白叙之:“既如,你明日便自去和路长老说不再上1峰的课程,专注炼器。”
时知临:“我只有去1峰上课才能去炼器。”面对白叙之不解的眼神,他顿了顿,接上:“因为我一旬之内炸了九次炼器室,其中三次是在金长老面前。”
他后面接上这句声音极小,然而白叙之却听得清清楚楚,波澜不惊的眼底显出一分惊愕:“九次?”
时知临第一次听到白叙之说出疑问语气,却一点儿不高兴,怏怏:“反正就是我得通路长老才能和金长老学习,而且符、卦、史成绩都得良等以上,不然就不能和金学长老血炼器。”
白叙之:“那你便不要逃课。”
时知临:“……我以为你会帮我掩护了。”
白叙之:“为何?”
时知临:“因为你不希望我打扰你,我不喜欢史和算卦,我不去,你帮我隐瞒,那不是双赢吗!”
白叙之看他一眼,转身走了两步,便消失在他眼前,消失之前,只留淡淡一句:“我从不说谎。”
时知临站在结界边缘,叫了几声白叙之没得到回应,最后只能扯了根草发泄,“真是……迂腐!”
回到自的小院后,时知临就看到了已经等在里面的谢清夷。
谢清夷拜入的是阵伍峰,每日课程松泛,平时没事就回待在时知临的小院看,见他回来,抬眼:“希召来了。”
时知临左右看了看,“在哪?”
谢清夷笑:“怕你在山上吃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时知临快步走去,果然见希召正在将储物戒里的菜一放上桌。
他一眼就看到了火腿炖肘子和:“嫂嫂做的?”
“世子!”希召兴高采烈地和他见礼,语气活泼:“都是夫人昨日连夜做的,不做了您爱吃的菜,还有您爱吃的点心。”他将另一储物戒拿出来,“『奶』油松瓤卷酥、玫瑰『露』、如意糕都有,就担心您平日里缺了零嘴。”
时知临接储物戒,试探:“兄长呢?可有带话给我?”
希召顿了顿,点点。
时知临心里有了不太的预感:“说什么?”
希召语气惟妙惟肖地模仿时正:“既是学艺,便戒骄戒躁,一心向学,子稚自小聪慧,想必一后大比必能一鸣惊人。”
时知临:“然后呢?”
希召同情地看着他:“没了。”
时氏上至长老至仆人,无人不知家主时正温和雅致,即便是教育幼弟以说教为主,极少惩罚,平时更是甚少发怒,所以很多时候他即便是生气了没几人能看出来,唯有亲近的人知,时正越生气话越少。
如果今天希召带来的是兄长时正勒令他马上回家的口信,甚至是一封长长的满是申斥的信,时知临都会安心。
现在就这么两句话,他已经开始害怕回家了。
谢清夷来了,在一旁坐,幸灾乐祸:“你惨了。”
时知临叹息一声,坐了来,不甘示弱:“我大不了不回金陵,去皇城,而且我就算是回去还有我嫂嫂呢,你呢?”
谢清夷夹菜的手一顿,时知临立即哼笑起来:“还笑我?”
两人半斤八两,悲愤对视,顿时化悲愤为食欲,筷子舞得飞快。
希召站在一边看他们吃饭,:“您不在家这几天,夫人和家主用膳时比之前安静多了。”
时知临筷子一顿,擦了擦嘴问:“可是嫂嫂想我?”
希召摇,“家主说少了您,可以多添几夫人爱吃的菜。”
谢清夷:“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知临:……
希召:“其实大家都很想您,尤其是那小弟子,本来都盼着您从皇城回金陵带他们去玩,现在一望穿秋水,唉声叹气地,说要来天山找您呢。”
时知临:“你和他们说,到时候我山历练就回金陵探亲,带他们玩。”
希召:“世子要何时才能山历练?”
时知临想了想:“天山弟子必须在山上学满一才能山。”
他说完,谢清夷问:“你那师兄师姐是不是该历练回来了?”
时知临这才想起拜师当日,玉干长似乎确实说他还有师兄师姐,点点:“听说是这几日。”
谢清夷:“听说九清师兄情温和,知繁师姐爽朗大方,两人都很相处,你若是想山,让他们带你去便是了。”
时知临闻言眼睛一亮,这才想起天山规定的必须一之后才能山历练里有一例外,那便是同门师兄师姐若是愿意带师弟师妹历练,是可以破例山的。
刚这样想完,就听院外传来玉干长身边童子一的声音:“小师兄你在吗?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回来了,师尊让我叫你和白师兄一同去。”
时知临立即:“知了!”
谢清夷挑眉,没想到这么巧:“机会来了。”
时知临已经走出了门外,挥挥手:“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等我山给你买!”
希召看着时知临离去的背影,担忧:“世子龄还小,平日里一直有护卫跟着,独自外出历练可会有危险?”
谢清夷失笑:“哪到哪呢,没那么简单,可不是他师兄师姐同意就能去的。”
*
“小师兄,我还要去趟白师兄那儿,你先上去吧。”
时知临:“我与你一起。”说完,他看见一的表情,挑了眉梢:“怎么了?”
一『摸』了『摸』脑袋,笑:“我还以为两位师兄关系不。”
时知临琢磨了一:“确实不算多吧。”
一:“那小师兄为何还要等白师兄呢?”
时知临:“他一锯嘴葫芦,到时候见了师兄师姐怕是除了打招呼一字不会说,有我在就不同了。”
一奇:“有什么不同?”
时知临笑眯眯:“他会叫我闭嘴。”
两人说笑着就来到白叙之住处的结界外,时知临低声:“你先叫他。”
一:“为什么?”
时知临:“我先叫,看他出不出来。”
一眼睛一亮,显然很想看戏:“。”
时知临清了清嗓子:“小白龙——”
龙字刚落音,白叙之便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视线扫瞪圆眼睛的一,他目光落在时知临身上:“不要这样叫我。”
时知临觉得自发现了什么:“小白龙?”
白叙之冷眼看来。
时知临顿时证实了自的猜测:“哈,让你不理我,日后你若是还不理我,我就叫站在这结界外叫你小白龙,叫得几座天山全都听到。”
白叙之不再理他,转向一:“何事?”
一面对白叙之拘谨多了,低声:“白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回来了,师尊让我叫你们去。”
白叙之颔首,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一不敢与白叙之并肩,小心翼翼落后了两步。
时知临笑:“你为何这么怕他?”
一紧张地看了白叙之一眼,小声:“小师兄,你不怕白师兄吗?”
时知临:“为何要怕?”
一声音更低:“可是白师兄可是妖界太子。”
时知临:“我还是云周世子呢。”
一:“是白师兄可是青龙神和白虎神的血脉。”
时知临往白叙之的背影看了眼:“那又如何?”
一惊愕地睁大了眼:“白师兄可是半神血脉!”
时知临想了想:“那我天生根天灵体,世人都说我会飞升,算是半仙了?”
一哭笑不得:“怎能这样算?”
时知临『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们白师兄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他就是冷了点,话少了点,凶了点,脾气差了点,不爱笑了点,还有……”
“时知临。”
时知临抬眸:“干嘛?”
白叙之:“闭嘴。”
时知临转对一:“爱叫人闭嘴了点。”
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让一突然不那么怕白叙之了,甚至忍不住跟着时知临一起笑了起来。
时知临快步追上白叙之:“你都吓到一了。”
白叙之:“不要胡说八。”
时知临:“哪里胡说八?”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请说。”
白叙之淡淡瞥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时知临步伐轻快地跟在他身后,招手将落后的一叫了来,没多久,三人便到了无垠殿。
一:“师尊和两位师兄师姐就在里面。”
时知临点点,像是对家中龄还小的弟子一般,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匣子点心:“去玩吧。”
一不知里面是什么,惊讶地接,看清里面的东西意识就想推拒,然而香甜的味已经从鼻尖钻入口腔,口中津.『液』迅速分泌。
“谢谢小师兄。”
时知临摆摆手,快走几步,跟上了白叙之。
正殿里,玉干长坐在正中的蒲团上,右侧两蒲团,还坐了一男一女,青淡雅清隽,少女明艳大方,俱是面带笑意看了来。
时知临和白叙之一同礼:“见师尊。”
玉干长笑:“这两位是你们师兄师姐,九清和知繁。”
两人又侧身,见礼:“见师兄师姐。”
九清笑容温和:“两位师弟免礼,快起来吧。”
知繁则更加直接,一人丢了乾坤袋:“见面礼。”
九清跟着给了他们见面礼。
时知临和白叙之刚一坐,玉干长便看向了时知临:“听说你去了1峰。”
说起这,时知临就没有那么高兴了,语气都不如之前飞扬:“金长老说我若想与他探讨,便要去1峰上课。”
玉干长『摸』『摸』胡须:“这样,你于符箓一颇有天赋,是不该埋没了,若是路长老不说,我要让你辅修符箓的。”
时知临:“弟子只是觉得史这门课实在没有意思,师尊,您和路长老说说,就让我上史课了不?”
玉干长摇:“这事是金长老提出来,要说得和金长老说。”
眼见时知临眼睛亮了起来,玉干长一句便:“不这件事乃金长老与路长老之已经商量的时候,为师不方便『插』手,何况史虽繁,却能明鉴后人,你现在觉得无趣,深入学习了,或许能发现其中妙处深意。”
说完,玉干长便将话题转到了白叙之:“这几日路长老提起你……”
离开无垠殿后,知繁:“小师弟,你胆子还挺大,竟敢让师尊帮你去与路长老商量课业。”
时知临不解:“为何不?”
知繁挑眉不语,九清无奈笑:“师尊平时忙碌,却最重我们几人课业,今日听你提出史无趣,怕是日后会亲自问教授你史课的辅师了。”
时知临一愕:“什么?”
知繁大笑:“就是你理解的这意思哈哈哈哈哈啊哈!”
九清摇失笑。
时知临后悔又庆幸:“幸我没说云司业的卜筮课,不然就惨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被玉干长多留了一会儿的白叙之出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时知临一眼,淡声:“日后1峰的课,你与我同去。”
时知临心中隐约有了不的预感,还是抱有一丝庆幸:“为何?”
白叙之嗓音偏冷:“师尊知晓你想翘课了。”
时知临心中庆幸顿时被击碎,张了张嘴,又转看了一眼无垠殿,最后什么没说,跟在白叙之身后了山。
走到了半山腰,时知临悄悄问:“师尊如何知我要翘课的?”
白叙之看在他安静了一路的份上,免开尊口:“你追着我让我帮你隐瞒的时候,一来找我们。”
时知临难以置信地转看向站在他院门口,脸颊上还沾着点心屑的小童子:“竟然是一……?”
白叙之瞥他一眼,自离去。
一远远见到时知临,圆乎乎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提着食盒来,:“小师兄,这是您的食盒。”
时知临接食盒:“吃吗?”
一腼腆又开心地点,“吃!”
时知临:“还想吃吗?”
一眼睛一亮,然后又犹豫了:“师尊说沾染太多凡物,易生痴嗔,让我少用凡食,早早辟谷。”
时知临愣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番话有违和,他印象里的玉干长宽容和蔼,不会对这般大的小童子管束如严格,就连他平日里最严格的兄长,不会完全杜绝他的零嘴。
“你吃得少便无事。”时知临又拿出一食盒,一期期艾艾相接的时候,又收了回去:“今日我和白师兄山的时候,你是不是来了一趟?”
时知临还没问的,一脸颊便腾地一红了,捂住嘴:“小师兄怪我,我不是故意告状的,只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时知临弹了他光滑圆润的脑门:“日后再敢告师兄我的状,点心就没了。”
一连忙保证:“若是日后小师兄逃课,一再不告诉师尊了。”
时知临:“真的?”
一点,一脸严肃:“吃人嘴软。”
时知临觉得笑:“你还知吃人嘴软呢?“
一:“所以师尊让一少沾染凡食凡物,是怕一和世牵扯太深,一知的。”
时知临闻言,问:“你又不修无情,为何不能与世牵扯太深?”
一『摸』『摸』脑袋:“大概是因为清虚子长曾说,若是一与尘世牵扯太深,会为自和与一有牵扯之人带来灾祸吧。”
说完,一便向时知临了一揖:“谢谢小师兄的点心,一先走了。”
等他跑远,时知临才转身进屋。
见他回来,谢清夷和希召一同抬:“回来了?”
时知临点点,如有所思。
谢清夷放手中棋子,调侃:“何事能让我们万事不放心上的世子殿愁眉不展?可是无法山历练?伤心了?想哭?”
“你的棋吧。”时知临坐在希召身边,拿了颗黑棋破了白棋围成的困局,漫不经心:“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在不同人面前表现出不同模样呢?”
谢清夷皱眉观察棋局,随口:“何人不是在不同人面前是不同模样?”他琢磨片刻,落一子:“就说你,在你舅舅面前,在你兄长嫂嫂面前,在你那小师弟面前,哦,再加上妖界太子白叙之,你在每人面前,难都统一是一副面貌?”
说完,他抬眸,“怎么?你见着谁的不同模样了?”
时知临摇摇,“或许就如你所言,每人都有千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