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白叙之回来的时候,时潜青林恰好逛了四神殿。
时潜千年前就来过四神殿,没想千年过去没有丝毫改变,他往台阶上坐,抬眼往上看了看这偌大的千层阶梯,感叹:“别的没变,就是感觉比千年前还冷了。”他想了想又道:“也可能是我修为没之前。”
青林十分好奇时潜这十八年是怎么过的,也没注白叙之回来,直接就问道:“知临哥,之前你都没有记忆的话,你是怎么又开始修炼了?是不是遇了什么机缘?”
时潜往后躺,看着碧蓝的空,懒洋洋道,“也算是机缘吧,我记忆恢复后就发现内府还在,虽然没多少灵但也还剩了点儿,然后机缘巧合吸收了快千年灵『乳』,直接就引入体了。”
“千年灵『乳』?”青林本来是站着,见时潜躺着,又改为蹲下,蹲着也觉得似乎不太好,但坐在白玉阶上他更是难安,于是挪了挪,挪时潜脚边的阶梯,蹲在他身边道:“然后呢?很快就筑基了吗?”
“特别快。”时潜笑道:“去了趟广西,就是以前的百越,在那儿碰故人的灵器,发生了些小『插』曲,就筑基了。”
青林感慨:“真顺利呀。”
时潜也感慨:“是啊,我修炼就没有不顺利的时候过。”
不论是上世还是这世,他踏入仙途便是路平顺,筑基、金丹、元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瓶颈,曾有数人笑言,说他受道眷顾,可道眷顾的只有他的修炼之路,在他真正在的地方却从不眷顾于他。
青林注时潜的情绪变化,猜他是想了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说不什么安慰的话。
时潜事时,他还很小,是颗小小的幼苗,化人型时甚至连衣服都幻化不件,光着屁股不少同族嘲笑,那时候他还想着好好修炼,知临哥再来万象谷的时候,他就可以幻化衣服给他看了,然这,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
可是对于时知临身上底发生了什么,千年来他却也是知半解的,如今的陛下当年还是殿下,他隐约记得殿下曾有段时间,不顾妖皇众多老劝阻执要离开万象谷,最后是在以狐族老为首的几大老联合镇压下,才将他关在了四神殿。
那段时间,四神殿下的白玉阶,冰冷得妖敢踏,再后来,便是陛下闯四神殿去了山,与已经接任山祭酒的九清大战了,那场斗法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百年,青林也在此期间渐渐大。
当它能够幻化为少年时,殿下接任了陛下的位置,四神殿的白玉阶恢复了往常的温度,大臣们来来回回,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唯有那座与山遥遥相望的名小山渐渐从林青草绿冰封万里,积雪堆积雾凇,再晴日。
青林有许多时候都在想,若是知临哥还在,陛下就不会变这样了吧。
可现在见时潜,青林却莫名开始想,若是当时陛下直在,知临哥就不会『露』现在这样的神情了吧。
青林眼眶酸涩,正想开口,就看远远道身影伫立,寒玉神殿在他身后,万千玉阶在他脚下,他的目光却只落于人身上,渐渐染上温度。
电光火石间,青林好像突然白了,这千年的执着待,底是为了什么。
他悄悄站起,又声后退,将这里留给两人。
时潜早就注白叙之来了,他坐起朝白叙之招了招手,“嗨。”
白叙之垂眸,居临下看他。
时潜挥手的动作顿,刚才升起的伤春悲秋也瞬间心虚替代,溜烟站了起来:“我不是故做你们这神殿
白叙之的视线落在时潜踩在离地五个台阶的那片白玉阶梯上,又转看向他。
时潜眼神飘忽瞬,又理直壮:“那五层也很啊,你这梯子这么冷,我现在修为这么低,每走步都需要灵御寒,你说会不会累?”
白叙之不言,阶阶走他身边,撩起衣袍,端正坐下。
时潜愣在原地:“你竟然坐地上?!”
白叙之抬臂,宽袖下落,『露』截骨节分别的手腕,直接抓住了时潜的手腕,微微用,就将人也拉得重新坐了下去。
“快让我看看。”时潜新奇不已,刚坐下就嬉笑着凑过去:“你还不是我认识小白龙,是不是有人假冒了夺舍了。”
白叙之侧过头来,眸光平静,任他打量。
时潜眉梢挑:“陛下之姿,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察之,灼若芙蕖渌波。秾纤……”
《洛神赋》背半途,调笑目光顿,彼此的呼吸落在鼻尖,时潜才骤然识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白叙之:“秾纤什么?”
时潜喉结滚了滚,倏地后退,别过脸先步呛声:“秾纤得衷,你没看过洛神赋还没看过洛神图吗?”
白叙之淡淡道:“没看过。”
若是以往,时潜绝对要嘲笑几句,然此刻他却只是轻轻哦了声,老老实实道:“那下次带你看吧。”
白叙之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垂,唇角轻轻勾起些许,“好。”
*
昆仑山
何之洲几人直着时潜的消息,然直困得半夜在指挥室门口睡了过去,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几个小朋友直在这?”李孟春过来时,看的就是几人歪七扭八又互相依偎的场景。
领路的副官道:“劝了好几次,司令都跟着劝了,就是不走。”
李孟春笑了声,“挺好,年轻人,有义。”
两人的谈话声惊醒了青衿,她『揉』『揉』眼睛坐起,看李孟春副官时,愣了愣:“何副官,有时执消息了吗?”
张副官看向李孟春,李孟春笑了笑:“他们都是关心时潜,让他们进去起听吧。”
张副官说了声是,青衿便不需要提醒,直接摇醒了其他几人。
何之洲『迷』『迷』糊糊弹坐起:“时小潜回来了?!”
青衿道:“是有他的消息了。”
“真的?”秋白也坐直了,『揉』了下眼睛:“潜哥没事吧?那人底是不是他朋友?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就给他拐走了,个消息也不传回来,拐卖呢。”
青衿歉地朝李孟春何副官笑了笑,“小白还没醒,抱歉。”说着用拧了把秋白,直接将他揪得彻底清醒过来。
其他几人也陆续醒来,随便抹了下脸,就跟着何副官起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李司令早已经在那里,正在属下说话,听动静抬起头来,倏地下就站了起来,小跑李孟春旁边:“师祖,怎么是您亲自过来……”
李孟春抬了抬手,“反正顺路,就顺便来趟,免得麻烦老六。”
李司令连连点头,拉开座椅,“您坐。”说完站在了旁。
李孟春:“我这里没你爹那儿那么多规矩,不用站着。”见李司令显然拘谨,温的拍拍他的手臂:“再说了,你都站着,让这些小朋友怎么办?”
李司令这才注跟着起进来的何之洲他们,想也知道是李孟春让他们起进来的。在李司令记忆里,师祖十分喜欢孩子,少数几次关都是为了族中小辈。
所以,他加起来总共也就见过师祖三次,最近次也是四十年前决定下山投身军营的时候。
那他父亲大吵了架,因为父亲知道他没有修炼赋,宁愿他辈子在山中磋磨岁月,也不允许他下山,他们争吵得最激烈时,是师祖关,锤定音让他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
李司令至今还记得师祖说过的话:“只要问心愧,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追什么就去追,我们李家的孩子可以自由选择任何条想走的路。”
因为这句话,他下了山,投身军营,戎马半生,还是回了昆仑驻守,只为了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师祖面。
李司令点点头,看向何之洲几人,语都温了几分:“坐吧。”
何之洲几人之前不知道李孟春身份,但通过李司令的反应,基本上也都猜来了,本来就有些拘谨的几人更是拘谨起来,李司令让他们坐下,也个个站得笔直。
直李孟春也说了遍:“坐吧。”
何之洲几人才『迷』『迷』蒙蒙坐下了。
李孟春见状突然想起了他时知临小时候,那时他俩可没有怵过哪个辈,要不然也不敢个瞒着师尊个瞒着父母偷上昆仑上找王母,唯要说怵的,他可能就怵他师尊,时知临大概就是怵他兄白叙之了。
想这里,李孟春就再次想起白叙之不让他见时知临的事情,当时他没觉得有问题,可此时想,又觉得白叙之那话处处都很敷衍,他比确定白叙之不会拿时知临的事情开玩笑,白叙之说时知临还活着就绝对是还活着,只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再不方便隔远点看眼,或者是我去看他眼总不会有问题吧,且时知临要是知道我过去了难道会不见我,比起我来他跟不愿见的就是白……白叙之骗我?”李孟春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想着想着就站了起来,“白叙之定没有告诉时知临我过去了,且当时就在昆仑山脚下,他为什么不先来趟名峰,反直接回了万象谷,绝对是他不想让我见时知临,因为他还怀疑我俩关系!”
李司令就见自家师祖突然站了起来,张对面桌二十几岁年轻人没什么区别的脸突然『露』愤怒表情。
“师祖?”
李孟春突然叫住,这才识自己失态了,咳嗽两声,解释道:“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些事。”
李司令比理解:“必定是昆仑山下邪修祭祀的事情吧,师祖放心,那些邪修已经撤离了,剩余没来得及跑的也都我们抓了起来,现在正在拷问他们祭祀的目的。”
李孟春这才想起这茬,点点头,干笑道:“是啊,我就是想这件事。”自从了名峰辈分最的师祖之后,李孟春就宅在名峰峰顶山洞里不爱关了,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关多了会威严不保。
果不其然,关少且维持住了师祖的威严形象,就能收获真心实帮他圆场的徒孙。
李孟春很满,顺着他的话,严肃道:“那些邪修比猖狂,竟然敢在我们李家眼皮子底下祭祀,几乎就是在挑衅我们李家的威严,比问他们祭祀的真正目的,以防止更大的阴谋。”
李司令顺从道:“是。”
说完这些,李孟春才想起自己来这边的目的:“时知、时潜没什么事,将他带走的是……”他略停顿,在众视线下,终于找了个还算正当的关系:“他师尊,恰好我也他师尊认识,所以就过去了确认了下,他没事,不过暂时没法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何之洲听时潜没事就放下了心,江如练问:“他为什么暂时不能回来?”
李孟春道:“他在山上受了邪侵扰,需要他师尊帮他清除邪。”
何之洲惊愕:“可是时小潜直带着辟邪符,我们都没事,他怎么会邪侵染?”
“辟邪符?”李孟春皱了下眉头,他是知道时潜画的符箓的厉害的,按理说他带了辟邪符应该不会受邪入侵,就算是受了邪侵染,应该简单就能祛除的啊。
青衿见他思考,将手里还剩下的张辟邪符递给他,恭敬道:“九州君,这是时潜特执画的符。”
李孟春接过,符箓上熟悉的笔法勾画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也让时知临真的回来了这件事变得更为真实了些,他仔细看了看,又感受了下里面的灵含量,微微疑『惑』,时知临分神期的修为,画的辟邪符怎么才不金丹的威?
何之洲他们见李孟春直没说话,也就不敢开口。
直李孟春想来想去也想不为什么,才自己回神:“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邪侵染,但问题应该不大,拔邪后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唯有秋白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青衿注弟弟的异样,不禁低声问:“怎么了?”
秋白抬头,眼眶发红:“潜哥是把辟邪符都给我了,所以才会邪侵染的。”
有李孟春在,他们传音张嘴说话没区别,同样,压低了声音也逃不过会议室里其他人的耳朵。
江如练皱眉:“什么思?”
秋白眼眶越来越红:“之前在树林里你们分开之后,那些邪修就追了上来,潜哥给我的辟邪符帮我挡了很多次攻击,所以你们救了我之后,我手里已经没有辟邪符了,是潜哥发现之后给我的,我看你们身上都有,就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在场的人却都知道他的思。
时潜将符箓分了去,既然每个人都有,他身上必然也有,秋白见状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时潜给他之后自己也有剩余,此刻才识时潜或许是将身上最后的几张辟邪符都给了他。
何之洲:“那广场上那么多邪……”
秋白语里已经有了哭腔:“还有后来那轮椅邪修潜哥师尊打起来的时候,邪也像是水花样往外滚,时潜哥肯定受了影响。”
听他们两人这样说,李司令他们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李孟春也微微惊讶,不过却没有多担心,因为他知道时潜的体质,寻常邪对他根本没什么用,顶多做下噩梦让他情绪波动大些,再加上有白叙之在,就更加不可能让他事了。
“他没事。”李孟春打断了会议室里沉默的氛围:“放心吧。”
秋白红着眼圈:“真的吗?”
李孟春笑道:“绝对是真的。”
话音落下时,声巨响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军视驻地拉响了防空警报,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快步走了窗边。
然,窗外任何动静,唯有本来遍布星辰的星空,浓郁了不见光亮的黑夜。
李孟春轻松的表情骤然变化,对李司令道:“小十七,赶紧将你的部下全部叫室内,关闭所有门窗,打开灵运转着阵法。”
李司令极为迅速,带着副官跑去,很快吩咐了下去。
何之洲几人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了?”
然李孟春却没有回答,他直接走窗边,九州剑已经落在了窗外,“我走了之后关好窗户。”
说完,他便跳上飞剑,消失在众人眼前。
青衿江如练人边,迅速将窗关上,会议室里片寂静,门外却传来整齐有序的跑动声。
何之洲:“我们去问问?”
江如练:“在原地。”
青衿也点头:“现在李司令他们那边肯定也很忙,我们不要去添『乱』了。”
*
万象谷
时潜白叙之没在四神殿待太久,趁着日落时,回了雪峰上的竹屋。
刚从冰雪地进入温暖的山谷,他便松了口:“这座山底怎么回事?外面那么冷,里面才是人待的地方。”随口这么抱怨句,很快又老生常谈:“现在外面都该早上了,他们都联系不上我肯定担心,你把我送回去呗。”
白叙之淡淡道:“他们知道你安全。”
时潜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至少今是没得商量了,正好之前没去屋子里看过,这时走了进去,毫不外里面的摆设也如千年前样。
他好奇道:“你底是哪里找来这么像的?就连这桌上的刻痕都样。”
白叙之落后他半步进来,闻言看了眼时潜在『摸』的桌角,淡淡道:“刻的。”
时潜愣:“找谁刻的?故刻这样干嘛?你不是就喜欢尘不染什么都新的样吗?”
白叙之没有回答,是问:“你想吃什么。”
时潜这才想起加上在昆仑山上那,他差不多两没吃东西了,他『摸』了『摸』肚子:“想吃蘑菇,就是之前我给你做的那种。”
白叙之想那个蘑菇,顿了顿,还是道:“今太晚了,日我让人准备。”
时潜没想白叙之竟然会答应,不由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不让我吃呢。”
白叙之:“少吃碍。”
时潜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小白龙,我发现时间能改变切这句话还真没错,你现在可比以前好说话多了。”
白叙之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水,轻抿口,淡声道:“我之前是怎样的?”
时潜『摸』着下巴道,“我想想啊,你之前啊,脾特别差,也不爱理人,还喜欢说……”
说话时,直沉寂在时潜体内的邪不知受什么牵引,突然蠢蠢欲动起来,悄声息地朝着他的内府涌去,时潜浑然不觉,眼睫却渐渐低垂,支着下巴的手也渐渐滑落,在白叙之骤然『色』变的表情里,从椅子上摔落了下去。
——
“离我远些。”
山脚下,市集热闹,项戴璎珞的少年紧紧跟在白衣少年身后,呵斥也丝毫不影响眼尾眉梢的开怀笑,他学着那些姑娘的音调,捏着嗓子叫了声:“小郎君,来呀~”接着道:“刚才若不是有我,那些小娘子们可就要把你堵在平康里了,你不道谢,怎么还赶我走?”
白衣少年骤然停下脚步,眼底有愠怒闪过,却丝毫不影响他如玉般清冷的质:“若不是你大叫,我怎会堵住?”
时知临抬眉:“那若不是你装作不认识我不理我,我为何要大叫?”
白叙之面如冰霜:“蛮不讲理。”
时知临亦步亦趋:“底是谁不讲理,我都说了只要你把还时安交来,或者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就不跟着你了,是你直不愿说,还是说你就喜欢我跟着你?”
听最后句,白叙之忍可忍,脚步顿,清冷的嗓音含着怒,道:“洛时安乃月狐族唯血脉,此刻正在族中学习,不见外人。”
时知临连忙追问:“族中?哪个族中?怎么去?”
白叙之垂眸看他,冷冷道:“妖族,万象谷,你敢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