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城办事处
天衍暴怒,运起卦盘就要撞时潜,他速度飞快,眼看着就要冲到时潜面前,下一刻,却被一道灵光弹飞,若不是卦盘支撑,至少得飞出十几米远。
天衍又惊又气,爬起来,揉了下后腰,定睛一看,一张黄色灵符漂浮在时潜身前,光芒灵韵,一看就是高级符箓,而且内里灵气充足。
他跳起来:“你作弊!”
时潜抓住悬浮的灵符,抬眸看向天衍,很是理直气壮:“我就是作弊。”说话时,他五指转动翻转,灵符仿若有生命般在他指间跳跃飞舞,他又一笑:“有本事你也作弊啊!”
嚣张至极!
天衍恨得牙痒痒,心想这小子果然不管过几千年都这么讨厌,走就走!它要让时狗直到它天衍才不是没脾气的呢!
这样想着,八卦盘嗖的一下将它带回了时潜身前,不但不闯了,甚至乖乖悬浮着,看着还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天衍脸色一时青一时红,梗着脖子说:“不是我要过来的!”
时潜:“所以你来干嘛?”
天衍:“我说了不是我要过来的!”
时潜啧了声,仿佛照顾他的智商似的,一字一句:“我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说到这个,天衍可就不心虚了,他手一张:“你欠了我那———么多灵气!你还了吗?我不找你找谁!”
说起这个天衍就生气,当时他虽然被玄八拦着说了会儿话,但时间也并不久,按理说很快就能追上,然而他循着时潜的气息找了一天却也没看到时潜,直到用了“寻真”才发现,时潜这厮竟然在机场、火车站、高铁站的乘客身上都留了他的气息,不愧是当年下山看花魁还忽悠师弟给他在楼下放哨的人!
心眼多!焉儿坏!
时潜咳嗽一声:“我不是说了连本带利吗。”
“谁知道你会不会赖账。”天衍哼了一声,操纵着八卦盘到沙发旁,纵身跳到一个抱枕上,一转头“嚯”了一声,“你这怎么还有只九尾!”
小狐狸短爪子拍了拍抱枕:“这是我的地方,你下去!”
天衍视线在他奶呼呼的小犬齿上划过,哈哈笑了几声,转头看时潜:“这小崽子还没断奶吧?满月了吗?不是你偷的吧啊啊啊啊啊!”
奶声怒斥:“放肆!”奶呼呼的犬齿嗷呜一口咬住了天衍,摇头狂甩。
天衍大叫:“你是狗吗!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时潜自动带入,反正都被骂了,就做实吧,他往地毯一坐,就就这么看着小狐狸叼着个玩具手办似的小人晃来晃去,觉得还挺有意思。
天衍:“时知临你还看!救我!”
时潜伸出一根手指:“救命之恩,得算一个极品灵石的灵气吧?”
天衍:“你抢劫呢!”
时潜嘴角一咧,也露出一颗虎牙,“那你好好享受。”
天衍:“算!”
时潜:“胖崽,松了他。”
小狐狸生气:“谁是胖崽!”
说话时,天衍从它嘴里掉了出来,连滚带爬躲到了抱枕后面。
时潜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游刃有余地顺毛:“胖崽多好听啊,我们凡人都说贱名好养活,你看看你多灾多难的,我叫你胖崽是祝福,再说你又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随便叫一个了,不过要是你不喜欢这,就自己取个吧。”
小狐狸冲还想往这边来的天衍龇了龇牙,又看时潜:“你叫什么?”
时潜:“时潜。”
小狐狸歪头:“你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时潜:“我这是大众名,就和张三李四似的,去哪都能听到。”
小狐狸半信半疑:“是吗……”
不过它也确实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又好像是在哪都听过,甩甩尾巴,或许真的是大众名呢。
小狐狸说:“那我要一个最炫酷的名字,不要大众名!”
时潜:“小白?”
小狐狸:……
天衍:……
天衍:“你以前取名字也不这么没品位啊。”
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天衍:“他以前给别人取过名字吗?”
天衍:“不是别人,就是别的狐——”一道冰凉的灵气抵住了脖子,天衍很有求生欲地道:“胡说八道,我在胡说八道。”
小狐狸哦了一声,又看向时潜,要求道:“我要取一个好听的!”
时潜:“你之前的名字不要了?”
九尾是妖中贵族,先不说这个小崽子怎么就从万象谷跑出来了,但它这种身份,大多是还未出生就已经有了名字的。妖之名讳对其修炼化形极其重要,若没有名字,就相当于不被族群承认,日后化形也是千难万难。
时潜不相信一只九尾会没有自己的名字,但他也没打算多问。
转而又道:“我取名字不好听,你自己想个吧。”
小狐狸甩来甩去的蓬松尾巴倏地落下,甩在沙发上,打出啪啪声响:“你不想给我取名字?!”
时潜慢悠悠道:“我不会取啊。”
小狐狸哼了一声转过头:“那你就随便叫吧!”
时潜就当这事解决了,看向天衍:“你什么时候走。”
天衍刚才还有些同情这小九尾崽子和之前的月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此时轮到自己,连这小崽子都不如!
天衍也硬声硬气道:“我不走!”
时潜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尾巴垂地,耳朵也耷拉下来的小狐狸,突然有些心软,迅速收回视线,又看向天衍:“你也看见了,我这里有只这么凶的小九尾崽子,咬你一咬一个准,你真要留下?”
想到刚才的遭遇,天衍缩了缩脖子,虽说八卦盘至正,不惧妖魔,但九尾和普通狐妖不同,那是半神兽血脉,它也拿它没办法。
不过走是不可能走的。
天衍挺直腰板:“你想办法,又不是我欠你灵气。”
时潜:……
倒也好像确实理直气壮得没问题。
还没能达成共识,酒店房间的门就被敲响。
一人一狐一灵同时看去,只听门外人问:“请问时先生在吗?我们是驻洲城办事处的。”
话音传来时,伴随着灵力的加持。
时潜眉梢一挑,他神识铺满了整个楼层,早在这人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从他身上感觉到灵力运转,就以为是普通人没有理会,没想到竟然已经筑基了,能够瞒过他神识的,至少也是中品灵器了。
可最奇怪的就是这里,都说现世是灵气荒漠,无法修炼,可手里连中品灵器都有的修士都来了,他们图什么?还是说一千年前还是稀缺品的中品灵器,现在已经掉价到随处可见了?
器分四类:法器、灵器、仙器、神器,每类又分上中下极品四等,四等之内还有细分,从一至九分为九品,九为极数,也是至臻极品。
然而神器早已是神话,仙器千年前也只闻两件,所以即使是一方大能,手里最高品阶的也不过是极品灵器,而眼下外面的人修为不过堪堪筑基,手里拿的却是中品灵器,可见其身份背景。
天衍也注意到了那人的修为,不可思议地看向时潜:“筑基修士?你之前都没察觉?”
时潜好声好气解释,“他们身上有隐匿气息的中品灵器。”
天衍:“中品……你没看走眼吧?”
时潜眼睛一眯,迸射出危险光芒:“你再说一遍?”
天衍掷地有声:“你绝对不会看走眼!”
时潜上一世出生于金陵时家,时氏未灭门之前,往前数几千年都是九洲最顶级的炼器世家,时潜虽没有炼器天赋,但耳濡目染下,对器的辨别也远不是常人能极,就连时家最严苛的长老也曾不知是夸还是骂的评价时潜:炼远不及,眼力却无人能及。
事实证明,时潜也从没看走眼过,修为越高他感知也越高,到了后来几乎不需要用眼就能感知器的品级品类,以至于天山的师兄弟姐妹去拍卖会或者藏宝阁尤其喜欢带上他,这也是他人缘极好的原因之一。
说回正题,按时潜的推测,以现世灵气来推高灵界灵气,应该证明的是高灵界灵气并不及千年前。炼器一道,材料是重中之重,灵气减弱灵材就会减少,炼成高品级灵器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是自然规律,结果到了现在,这灵气少了灵器反而容易炼制了?
难道说现在高灵界的修士已经厉害到能逆天了?还是元婴老祖已经满地走了?
——反正绝对不是他看走眼了。
时潜将罩住三人的灵力结界一撤,起身开了门,他已经答应了夏叔州城办事处的工作,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门外的人见时潜开了门也松了口气,这位新同事可是上面那位老祖金口玉言,亲自空降的存在,想想就不是好相与的。
一人取下墨镜,露出带梨涡的娃娃脸:“是时道友吧,我是何之洲,这是江如练,我们奉命来给你送工作证和门票。”
时潜扫过他们的黑衣黑裤黑墨镜,心想这到底保镖呢还是公务员,嘴角也勾起了弧度:“叫我名字就行。”从另一个寸头手里接过递来的东西,“工作证我知道,门票是什么?”
何之洲从开门就在暗中打量这少年,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张扬精致,桃花眼天生似乎带了三分笑,眼眸却很干净,就像他的嗓音一样,糅合了攻击力和亲和力,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清朗,让人觉得这人天生爱笑好相处,却绝不会错认成他好欺负。
有些人天生就讨人喜欢,毫无疑问,眼前这人绝对是其中佼佼者,好相处再加上背景深厚,何之洲已经可以预见时潜日后在办事处如鱼得水的日子了。
不过和这样的人相处,本就更轻松愉悦,两句话的功夫,何之洲语气也随意起来:“你应该是刚来低灵界不清楚,这边三年会开一场拍卖会,由世家大族牵头,我们办事处协作,这不,过几天就是这三年一度的扬灵拍卖会,这次正好在洲城举办,我们作为东道主需要负责一些稳定和监督的工作,说起来也是缘分啊,前几天我还在和如练说缺人,道友你就来了。”
时潜在赵哥手里见过这张门票,和赵家闹翻之后,他自然也没收下门票,只是没想到,又以另一个形式重新获得了一张。
修真之人重因果循环,若换了别人见这门票兜兜转转又到了手里,一定是格外重视的,时潜却丝毫没放在心上,随手收了之后,目光落在了工作证上。
时潜:“隐蔽神识?”
何之洲微讶,“你能看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江如练也看了过来。
时潜若有所思:“还能这样……”
中品灵器难得,无法给每个人都配一件,那就将一件中品灵器放置在一处,再利用特殊手段将此中品灵器的功能投放到无数张工作证中,虽然削弱了它的能力,但却大大提高了它的利用率和性价比,想出这个方式的人,无疑十分天才。
何之洲没听懂他说什么,不过依然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办事处的隐形福利,只要戴上工作证,元婴期以下的修士都无法窥探。”他又掏出他的黑墨镜,“还有这个,戴上之后,可以看出妖的原型以及隐藏的妖。”
时潜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这也太厉害了叭。”
何之洲深以为然:“要不然办事处怎么这么难考呢,当时我可是落榜了三回。”说完十分羡慕看了时潜一眼。
时·空降·潜:……
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修真界不但炼器方面紧随当代科技发展,就连对考编的热情也没落下。
江如练淡声提醒:“说正事。”
何之洲缩了缩脖子,语气也严肃起来,问时潜道:“最近办事处人手紧张,我们这边希望你尽快入职,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办入职手续?”
时潜直接道:“我现在就有空。”
正好他要去洲城办事处查资料,当然是越早越好。
何之洲见不要跑第二趟腿,自然也很高兴:“那我们就走吧!”
*
洲城办事处地处朝正街后街深处,一块老旧的牌子斜斜挂着,需要灵力附于双眼才能看到上面字迹:华夏洲城办事总处。
时潜目光从巷子对面一扇老旧的小窗扫过,听到隐约飘来的京剧唱腔,视线刚落下两秒,那扇窗就砰的一下关上了,京剧声也消失不见。
他摸了摸鼻子,不就打个一折,至于吗。
“时道友?”
时潜收回视线,跟着江如练和何之洲进去。
与杂货铺门外破落内藏乾坤不同,洲城办事处是表里如一的简陋:几张办公桌几张红木椅,一个饮水机,墙上挂着“天道酬勤”以及锦旗“为民除害”,哪怕是路人误入了,估计也以为是哪个□□十年代遗留下来还在用的办公室,丝毫不会起疑。
何之洲挠了挠脸,有一点点尴尬:“我们装备太花钱了,又主要都是出外勤,这办公地点就简陋了一点。”
时潜目光落在一面有灵力波动的墙上:“那里面是做什么的?”
何之洲想到之前时潜说过的事:“这是资料室,不过只有在洲城登记过的高灵界迁往低灵界的后代名单,如果你要看全国的,得去京城办事处的总资料室,他们那边都是电脑录入的,找也找得快些。”
时潜好奇:“那他们那边的资料能传过来吗?”
何之洲:“可以倒是可以,但要调用资料就得文件批复,这一层一层的,批下来不知道要多久,还不如直接去一趟呢。”
时潜正想说话,另一边的江如练就拿来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对时潜道:“注入灵气。”
何之洲解释道:“登记之后以后你出入办事处的隐藏区域就没有阻拦了。”
时潜眸光一闪,将手放了上去。
一道纯净的冰蓝色光芒游走在书封之上,光芒由浅至深,转为深蓝时沉入封面之中,光芒散去便是书本收入了。
何之洲讶异:“这个颜色……”
江如练也开了口:“你是单水灵根?还是变异冰灵根?”
时潜不动声色:“水灵根。”
何之洲:“之前我见的水灵根都是一种蓝色,你这个怎么和色卡似的!”
时潜表情无辜:“是吗?我没注意,不是只有一个颜色吗?”
何之洲被他的表情迷惑,不禁怀疑自己:“难道是我看错了?”
江如练笃定:“是变换的颜色。”
时潜又积极给出猜测:“是不是你们这本子放太久了坏了,结果不准。”
何之洲:“不会吧……”
江如练瞥他一眼,重新掏出本子,递到时潜的手边,目的不言而喻。
时潜也很干脆的放上了手,封面一道纯正的天蓝色光芒亮起,直到隐去也没有改变颜色。
江如练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可能是我刚才看错了。”
时潜大度摆手:“没关系。”
“时潜你人可太好了。”何之洲见刚萌发的内部矛盾马上被扼杀,立即兴高采烈起来,一把握住时潜的手,喜滋滋道:“单水灵根就已经是百年难得一见了!咱年终就靠你了。”
时潜:“年终?”
“招收到优秀员工有奖励啊!”何之洲笑道:“之前还以为你也和那些为了增加资历就空降下来除了查查资料就什么也不做的大少爷一样,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没想到是为了集体发展增光添彩。”
时潜:……
……
从洲城办事处出来,时潜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转道去了一趟医院。
刘姐稳定之后,就从第三人民医院转到了私立医院,位置闹中取静,离朝正街并不算远,十多分钟车程就能到。
时潜去之前打了个电话给赵哥,赵哥听他要来十分高兴,等他到了之后,更是再三想要留下时潜,将之前没吃成的那顿饭补请他。
时潜婉拒了赵哥,将一块刻入符纹的玉石交给刘姐:“虽然这段时间那凶手应该不会再找来了,但这块玉除了防御凶邪之外,还能蕴养母体和胎儿,最近最好贴身戴着。”
赵哥很清楚这么一个带着灵气还有保护功能的灵玉有多珍贵,想到没有送出去的拍卖会门票以及他可能已经被赵家记恨了,眼眶不由有些发红,感动又愧疚的对时潜道:“时老弟,我知道你让我叫一声老弟其实是抬举我,但我当时看你第一眼,真的就觉得你和我弟弟似的,打心底里觉得亲近喜欢,现在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因我而起,你放心,如果赵家真的要对你下手,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也会护着你!”
时潜调侃:“赵哥您想得还挺悲壮,粉身碎骨都来了,您放心,碰见赵辙赵泽那样的,您尽管攒着我这块玉,他要打您粉身碎骨的绝对是他。”
赵哥看时潜还开玩笑,又是熨帖又是为他担心。
“你不知道赵家的厉害。”赵哥虽然从没去过高灵界,但对那边的行事方式也有一定了解,“赵家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样,赵泽那样的在赵家这一辈里顶多排个中等末流,赵辙或许比不上你,但在他之上还有家主长老门客,那些个个都是大能,他们可能不会来低灵界做什么,但只要你敢去高灵界,迎接的一定是赵家的追杀。”
时潜笑容张扬,语气里不掩饰其桀骜:“那就来呗。”
赵哥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他是少年无畏,还是真的有什么底牌,想到这里,赵哥灵机一动,或许时潜也正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嫡系呢?
这样一想,一切就想得通了。
为什么时潜年纪轻轻却修为深厚,为什么他随手就能拿出灵玉灵符,为什么他对拍卖会门票不感兴趣,为什么他敢对上赵辙赵泽……
赵哥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担忧都散去了不少。
时潜不知道赵哥想了什么,但他对赵家确实毫无畏惧,不是少年无畏,而是他已习惯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了。
当年接连面对世家围剿、门派讨伐和好友背叛,他都能在尸山血海里攀找出一条生路,顶着一躯不剩多少血肉的骨架杀出重围,屹立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何况现在。
不过时潜也不是很喜欢喊打喊杀的,他叹了口气,幽幽道:“不过还是希望和平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