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天终于结束了,微微拉开窗帘见到久别的阳光时千早甚至有些恍惚。
她回过头望着重新打上吊针睡过去的乙骨忧太,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眼下的青黑也更严重了,像是久病了一场的人一样,躺在床上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了。
哪怕此刻还在熟睡着,眉头也在微微皱着。
千早叹了一口气,说是久病也应该没有错吧,他的心病确实病了很久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病床边矮小的凳子上,然后将身子后仰把头放到了床上,拿出手机准备给戈薇发个消息准备向她报个平安。
「戈薇,我找到忧太了,我和他现在都在医院里,他发烧现在也退下来了,不用担心我们了。」
信息发过去后她并没有收到戈薇的回信,看了一眼时间,她才想起来戈薇好像说过今天她要去考试来着,那应该要等到中午才有消息吧。
她漫无目的的看着被阳光切割成几块明暗色调不同的天花板,仰着身体将手放到了肚子上,完全放空了自己。
即使止痛药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过去,这个动作还是能够让她感到些许痛楚。
千早并没有介意这点疼,甚至她现在还有点困,但是却完全不想睡也完全睡不着。
虽然在乙骨忧太面前夸下海口要带着他与里香重新回到人群中,但如果真的这样简单就好了。
想着她还撒谎说她已经能够和里香正常沟通了,她就一阵头秃。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可问题是里香的这个谎言连圆都没有办法圆。
她哀叹了一声翻过了身子,像一条垂死挣扎的咸鱼。
不能再逃避了,里香的这个问题已经避无可避了,这一次的事件终于让千早意识到,想带着乙骨忧太回到人群里,如果里香不同意的话就完全无法做到。
千早捂着脸思索,不能再让里香拉着乙骨忧太回到他们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也不能强制将他们分开,那么……要不要试一试将里香也从那个空间里拉出来呢?
她回忆着里香的种种,保护忧太,为了他向自己求助,摔到时帮他们站稳,她又想到忧太房间里弯曲的刀具,大概也是里香为了保护他做的吧。
这些全部都是依靠里香自己的意识做到的,那么里香绝对是可以正常思考的,她回忆着曾经玩过的一些游戏设定试图寻找一些灵感。
或许里香就是可以独立思考,只是咒灵化后让她的情绪更加容易激动,甚至是让她的心智有一些倒退,但是本人还是可以沟通的。
这样设想一下后,千早翻过身爬了起来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站起来走到了乙骨忧太的床头,她不知道平时的里香在哪里,会不会休息,但应该会跟在忧太的身边吧,千早不确定的想着。
千早抚摸着墙壁,心跳有些加速。
“里香,我记得忧太对我说过你叫做祈本里香对吗?”她笑了一下。
“那我可以叫你里香吗?我叫做森野千早,不介意的话叫我千早也可以哦。”因为害怕吵醒乙骨忧太,所以她的声音放的非常的轻。
整个房间里只有千早在自说自话,这要放在平时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的。
但或许是她自己也压抑了太久,即使暂时解决了乙骨忧太的问题,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原本的问题依然存在而且毫无解决办法。
与能力的三年之约就像一把刀一样悬在她的头上,即使平日再刻意遗忘,也还是在内心深处恐惧着游戏失败的惩罚。
而且这里没有人能够帮助她,一方通行不在,美琴不在,黑子,泪子,饰利也统统不在,只有一个戈薇,但是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而忧太还需要依靠她,她只能自己不断前行不断尝试。
千早缓了一口气靠在了墙上,微微下滑着坐到了地上,看来不止是乙骨忧太,就连她自己也需要去看一趟心理医生了。
虽然脑海里转着许多的想法,但是千早还是打起精神来试图压制自己的情绪和里香交流。
“那天真是谢谢里香了,谢谢里香保护了忧太,也谢谢里香那天扶住了我。”
空旷的病房里,只有女孩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没有出现,没有用,到底要怎么办呢?简直是毫无办法嘛。
千早慢慢蜷缩起身子,将头放到了膝盖上。
“呐,拜托了里香,出来和我聊一聊吧,不管是什么,随意说一些都好啊。”
在她没有看到的背后,上方雪白的墙壁像水波一样开始荡漾,一只尖锐的指甲慢慢显露了出来,与此同时,躺在病床上的乙骨忧太也静静睁开了双眼。
“先从我说起吧,我叫做森野千早哦。”
她闭着眼睛枕在搭着膝盖的双手上:“不过这个姓氏和名字都是我四岁到达学园都市后换的。”
“我原本的名字叫做矢野葵,是我的母亲给我取的,葵,象征着希望和美好的意思。”
“不过后来我的能力就慢慢觉醒了。”
“真是奇怪啊,明明有的人为了能够获得能力,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但是还有人会面对未知的能力而感觉到惧怕。”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的家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记忆中最开始的时候她只能发动比较小的能力,比如让自己早就坏掉的玩偶继续说话逗自己开心,让皮球在天空中漂浮假装那是自己弄丢的气球,让小小的院子在夏天下雪堆起雪人。
明明那个时候的他们都是很开心的啊,是什么时候转变的呢?
忘记了,忘记了,完全记不清了。
只记得父亲从她觉醒能力时的欣喜骄傲到慢慢的躲避和惧怕,他这样对着母亲说到。
「这个孩子我们留不住的。」
「她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的。」
“于是我的母亲就将我送到学园都市后完全断掉联系了。”
“后来我连她和父亲的面孔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一直给自己读各种故事书,让自己不停的看各种动画还有电影,向她讲述着这个世界上大人才懂得的规则和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恨不得塞到她三岁的脑子里。
然后在她四岁生日的时候,反复的对她强调着 ‘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的母亲带她来到了学园都市。
“‘以后不要再随意使用能力了’这就是我的母亲对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学园都市本来就是研究开发能力的啊。”
“嘛,不过我的能力本来也很废材了,小时候大概算是我的巅峰吧。”
“明明等级在一步一步的提升,可以实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但是能力的限制反而越来越强,到最后完全被约束掉了……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
“其实像里香一样,我也有一个青梅竹马哦。”
她微微仰起头,视线在接触到悬浮在空中的里香时楞了一下,随后无所谓的笑了笑。
女孩偏了偏头,阳光透过窗户打了进来,然而由于病床的遮挡,光线只能照在她的上半张脸上,将她黑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连带着她黑色眼睛里的泪水也被映成了温暖的橘色。
“我的青梅竹马叫做一方通行,和忧太不同啊,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
“但是他的能力真的很强啊,他是我能力的原型哦,只是脾气是真的坏啊。”
“是那种惹他不开心随时能让你进医院的程度,可我知道他并不是有意的,只是他的能力破坏性真的是太强了,而且他并不能理解那种被伤害的痛苦而已。”
“所以有一次我生日的时候闹着让他消除了反射,然后趁机踢了他一脚,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后来他打人就收敛了很多。”
“其实我也很害怕一方通行,但是那个时候实验室里只有我和他是小孩子,我的玩伴只有他。”
“我们换了一个又一个研究所,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千早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她挺直腰在地上盘腿坐了起来:“我听忧太说过,你们十岁的时候里香将订婚戒指给他,约定好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吧。”
她用两只手撑住了自己的头,望着里香到:“其实我听说的时候真的超级惊讶,甚至有些无法理解。”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好像还在研究所里开发能力,直到我十岁生日后一方通行带着我向上面闹了好一大场,才让我能够出来正常的上学和生活。”
“然后就开始正常的交友,有了一些非常好的朋友,再然后就来到了这里遇到了忧太和里香。”
她将双手摊开夸张的大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我那短暂的一生,里香呢?我可以问一问里香的事情吗?里香愿意告诉我吗?”
然而里香依然静静的望着她不说话,千早压下了心中的失望露出来一个笑:“嘛,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不,里香愿意的,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帮她告诉千早的。”
千早呆呆的将视线从空中下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乙骨忧太已经醒了过来,他慢慢将手上的针头取下,苍白的手背上立刻浮现出一抹血色。
千早下意识的想要找纸巾递给他,但是摸遍了身上也没有找到。
他却无所谓的将手上的血珠随意抹去,然后笑着对千早伸出了手,眉眼温和到:“千早,地上凉,起来吧,如果你想要了解我和里香,那就直接问我吧。”
“我会把一切告诉千早的。”
作者有话要说:即使什么都没有听懂但还是选择不去追问,这大概就是乙骨忧太的温柔,不过这份温柔仅限于给此时情绪不太正常的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