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才用好早膳,阿玉正吩咐着人撤桌上的东西呢,就听见殿门口的声音响起了。

“微臣(奴才、奴婢)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因着知晓他们要来,所以余净也并不惊讶,站起身,走到位置上坐好,等着他们进门。

祁烬同张青岑进殿,余净遇刺之后,祁烬常来看她,张青岑也常来,他们俩一同过来,这倒是头一回。祁烬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金线龙纹朝服,张青岑同他是一样的,玄色金线凤纹。比起昨日的红色,看着沉闷了好些。

“儿臣、臣妾见过母后。”他们一同行礼请安道。他们分开来探望的时候余净还不觉得,现如今一同过来,才觉得他们俩看着有些生分。

“起身坐吧。”余净同他们相处过一段时日,如今已经没有当初那般紧张生涩了。

“谢母后。”二人应声落座。

他们坐下之后,阿玉带着人进来奉茶。祁烬轻轻咳嗽了一声,余净抬眼看过去,才发觉他的脸色不大好。

“皇帝怎么了?”余净随口问道。

“回母后,没什么大碍,许是昨夜里受凉了。”祁烬一边应声,一边拿起旁边刚沏的茶,撇了撇茶上的浮沫,喝了一口。

“陛下龙体要紧,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张青岑在一旁开口道。余净扫了她一眼,便看见她满脸的关切。

“无碍。”祁烬应声将茶盏放下,话虽随意,却是不容置喙。

张青岑欲言又止,最终看了余净一眼,似有期待之意。余净对上张青岑的眼神,想了想不过是说句话的事,于是开口道:“皇帝还是请太医瞧瞧吧,即便无碍,服药调理调理,好得总快些。”

“嗯。”祁烬淡淡地应声,却还是未传太医。余净见祁烬略微敷衍的样子,亦不再开口,毕竟他自个儿不愿意,把太医请到他跟前也没用。

“母后开春去万疆山的日子,礼部拟了二月二十九,臣妾问过司天台了,说是个好日子。母后觉得如何?”张青岑出声询问。

去万疆山祈福,本就非余净本意,什么日子去,自然也无所谓。

“甚好,皇后有心了。”余净应道。

“为母后,自是应当的。”张青岑低眉笑了笑。

“哦,对了,母后,臣妾还听闻,乐清妹妹同郑大人已经从幽州启程了,不日便到京师。想来,母后去万疆山祈福之前,还能见见乐清妹妹。”张青岑接着道。

余净听见三公主的名字便有些头疼,扯了扯唇角,敷衍应声道:“甚好甚好。”

祁烬一直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听她们说话,除偶尔咳嗽几声之外,便也未开口。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祁烬便站起身道:“母后,儿臣前朝还有些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前朝的事要紧,去吧。”余净开口道。

“儿臣告退。”祁烬撩开龙袍站起身,接着往外走。张青岑站起身,朝着祁烬微微福了福身子,眼神却是看着他出去了才回过来。

祁烬走后,余净就看着张青岑在下面有些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她开口道:“母后,臣妾有些不放心陛下,想亲自为陛下熬了冰糖雪梨送过去,给他润润喉。”

余净微微笑了笑,应道:“嗯。”

“谢母后。”张青岑听见余净如是说,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离开了。

余净看着张青岑的背影出神,不管是作为皇后、妻子还是儿媳,她都是面面俱到,无可挑剔的。之前余净还以为,张青岑入宫为后,不过是因为父亲是太傅,官位高,权势大而已。现如今看来,她对祁烬,倒也不是没有真心的。只不过祁烬对她……

不知为何,余净脑子里蓦然浮现了苏司阳的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余净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苏司阳,她就心烦,有些烦躁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

——

几日后。

“太后娘娘,听正阳殿伺候的小太监说,陛下的咳疾近日来是愈发厉害了。”

余净正在用早膳,听见阿玉如此说,夹菜的手微微顿了顿,应声道:“可请了太医去看?”

“请了。”阿玉应道,“听闻药也喝了几日了,却不见好。”

“怎会如此?”余净有些奇怪的反问。按理说,祁烬如此身强力壮,年轻气盛,有个三病两痛的,应该很快便好了,怎么会这样呢。不过余净倒也不是很担心,她虽未翻过命簿,但她知晓,祁烬的死期,肯定不是现在。

“早膳用完了,去看看皇帝吧。”余净开口道。毕竟也算是唤她一声母后的人。

“是。”阿玉应声,吩咐着下面的人去库房准备东西。

余净走出殿门,外头一群人朝着她行礼请安,这几日雪下下停停的,今日倒是停了,只不过宫墙之上还有些残雪。余净让他们起身,未看见谢玄倒是有些奇怪,随口问侍卫道:“谢大人呢?”

“回太后娘娘,谢大人今日休沐。”侍卫回话完了之后又补了一句,“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余净摇了摇头:“无事。”

“阿玉,我们走吧。”

“是。”

整日闷在寝殿里,余净便未坐轿撵,想着走走也好。虽然天寒,但慈宁宫离着承明殿远,快到的时候愣是走得全身都暖烘烘的,不过还挺舒服的。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徐辛树一行人在宫门口候着,见是余净,忙行礼请安道。

“起身吧。”余净应道,才想开口,便听得徐辛树道。

“陛下现下正在殿内批折子,太后娘娘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嗯。”余净应声,站在廊下候着。

虽是站在门外,但隐约还是能听见里头祁烬咳嗽的声音,一阵一阵,听着还挺重的。

“吱呀。”殿内开了,徐辛树从里头躬身出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同余净道,“太后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余净颔首,抬步进去,进到殿内,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龙涎香味道,同慈宁宫点着的月麟香淡雅的味道全然不同,龙涎香的味道,很霸道。余净抬手,掩了掩鼻,接着往里走。炭火烧得旺,殿内温暖如春。余净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书桌椅都是紫檀木的,架子上的摆件不多,简单,但不失贵气。殿中间是青铜龙纹暖炉,中间一层小小的,想来是用来焚香的。香的烟雾如同一位女子,往上升时,显露出婷婷袅袅的身姿。

“咳咳咳。”内殿里祁烬的咳嗽声很近,余净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用手掩着。接着是茶盏瓷器碰撞的声音。

余净到内殿的时候,祁烬正在用茶。几日未见,脸色比岁首那日更差了些,想来有几日未曾睡好了,眼底有些青。如此的祁烬,看着少了几分凌厉,倒添了几分颓败。

见余净进来,祁烬放下茶盏就要起身:“儿臣……”

话音未落,便被余净打断了:“如今都病了,行礼请安就免了吧。”

祁烬听见这话明显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应声坐下:“是。”

“听闻皇帝近来身体不大好?”余净开门见山道。

“不过是着了风寒,劳母后费心了。”祁烬说着,又隐隐咳嗽起来。

余净看向祁烬,脸色白得厉害,桌上还摆着满满当当的折子,旁边放着朱批,轻叹了一口气道:“折子便先放放吧,皇帝龙体养好要紧。”

祁烬凝神片刻道:“无碍,不过是……咳咳咳……不过是风寒,很快便好了。”

见祁烬坚持,余净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该说的,她都说了。接着想到什么,开口道:“许太医的医术不错,不如哀家让他来给你瞧瞧如何?”

她遇刺之后,都是许明臻瞧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医术到底如何,但能给盛华瞧病的太医,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余净说完,殿内明显安静了一下,接着才听见祁烬道:“多谢母后,梅太医的医术与许太医相当,有梅太医看过了,就不必麻烦了。”

“好。”他是皇帝,唤个太医来瞧病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是不想罢了。既是不想,余净也不强求了。吩咐阿玉把带来探望的东西交给徐辛树,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来了。

刚出殿门,迎面就碰上了端着东西进来的张青岑。张青岑看见余净,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笑了笑开口道:“臣妾见过母后。”

余净低眉扫了一眼张青岑手上端着的东西:“起身吧。”

“是。”张青岑起身,大方地同余净解释道,“臣妾见陛下近来几日咳得厉害,特熬了川贝枇杷过来。”

“快进去吧,若是凉了便不好了。”余净应道。

“是。”张青岑应声,二人错身过去。

阿玉跟在余净的身旁低声同余净嚼舌根道:“听闻皇后娘娘近来几日一直侍奉陛下,很是尽心。”

“可陛下对此似乎不甚在意。”阿玉接着道。

毕竟是做帝王的,看祁烬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拘泥于儿女情长之人。可惜了张青岑的一片真心。早知道下凡前看看祁烬的月老线是同谁结在一块了。不过无事,下回若是有机会见着月老了,问问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