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臣等,见过太后娘娘。”

余净还未站定,他们便先后向余净行礼请安道。余净低眉,瞥了一眼微微躬身的苏司阳,蓦然想到方才她还让阿玉将他递过来的信给退还回去,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起身吧。”余净应声道。

“谢太后娘娘。”众人应声而起。

苏司阳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径直开口问道:“太后娘娘伤了许久,不知近来好吗?”

“劳烦苏大人记挂,现如今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苏司阳接着应声道,“太后娘娘可要好好保重凤体。”

“那是自然。”余净微微抿了抿唇应道。

“太后娘娘这是去……梅园?”苏司阳出声,余净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是了,听闻梅园的梅花开得甚好。”余净一字一句应完,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苏司阳牵着走。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苏司阳倒是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连同身后的几位官员同余净道别:“陛下召见臣等有事商议,就先告退了。”

“嗯。”余净懒懒地应声,错身过去。

谢玄就站在身后,盛华同苏司阳的对话都听着。苏司阳向来是冷淡的性子,对旁人的事,向来漠不关心,如今对盛华说了这许多话,倒是有些奇怪。

碰见苏司阳之后,余净原本的好心情都没了,一想到盛华那些个破事就心烦。慢慢地朝着梅园走,还未进到梅园,鼻尖已经盈满了梅香。

原本糟糕的心情渐渐舒缓过来。

余净没想到,梅园竟这么大,红的、粉的、白的,一丛丛一簇簇。有的已经盛开了,有的还只是花苞。一株株梅树连接着,像是一片广阔的海,而随风飘动的梅香便是浪。余净愣怔了片刻,接着有些失神地往梅树中间走。

天庭虽也有花海,但远不及凡间的有意境。

谢玄跟在盛华的身后,看着盛华披着貂皮大氅往梅树深处走,偶尔停在盛开的梅花下,细嗅花香。

谢玄在军营的时间久,见的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如今才入京师便逢冬雪,还甚是不习惯。但见着盛华入神的模样,倒也学着静下心来好好欣赏。

余净在梅园里逛了好一会儿才回慈宁宫,三个月未曾怎么走动,如今走动之后,倒是觉得甚是乏累。

回慈宁宫之后余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用晚膳。

用完晚膳,便听得外头宫女传话。

“太后娘娘,司衣局的人求见。”

“进。”余净坐在书桌前出声道。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余净应了,接着抬眉看过去。

那宫女接着开口道:“奴婢是司衣局宫女,特来给太后娘娘过目岁首宴时衣裳的样式。”

余净偏头,阿玉便懂了,下去将东西呈到余净的面前。

余净扫了一眼,拢共十余件,全都是正红色的,只不过衣裳上的纹饰和款式有所区别。不过也是,毕竟是岁首,红色的看着也喜庆些。余净细细看了一遍,接着指了一件款式简单的。

——

“大人。”轻鸿见苏司阳从里头出来,撑开伞迎上去有些迟疑地唤了他一声。

苏司阳看了他一眼,一下就明白了,开口问道:“东西呢?”

轻鸿微微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信封递到苏司阳的面前,苏司阳看着,顿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接着略微有些失神地往马车那边走。

轻鸿看着苏司阳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上。他其实很不明白,虽然盛华长得是很美,可天底下的美人这样多,依着苏司阳如今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哦,对了大人,小的打听到了一件事。”

苏司阳慢慢往前走着脚步也未停,轻鸿跟在他身边的时日久,知晓苏司阳的意思接着道:“听闻岁首宴,太后娘娘也会去。”

苏司阳听见这话脚步倒是顿了顿,回头轻声问了一句:“真的?”

轻鸿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自然。小的不会听错。”

苏司阳接着便未再开口了,但轻鸿能感觉到,苏司阳的心情比方才好了许多。

——

许是傍晚的时候睡过了,入夜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殿内炭火烧得旺,加上睡不着,整个人又闷又燥的。余净又翻了几个来回,终于受不了了,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去外头转转。

阿玉就在外殿守着,听见动静起身询问道:“太后娘娘?”

余净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貂皮大氅罩上,走到门前将门打开,阿玉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一副随时准备侍奉的样子。但看她的样子,明明就是已经睡着了,被她吵醒的。余净凝了一会儿开口道:“无事,不过是睡不着罢了,你不必跟着了,哀家就在庭院里走走。”

“太后娘娘。”阿玉有些担心地开口唤了余净一声。

余净回身看了她一眼,阿玉便噤了声。

“慈宁宫守卫如此森严,哀家就在宫内走动,不会有事的。”余净补了一句转身便顺着廊道走了。

阿玉虽担心,但盛华都如此说了,自然也不能如何。

此刻夜深雪大,满宫安静得只剩下风拂廊下灯笼的发出的轻微声响。

谢玄正在巡夜,看见廊下身影的时候抬手止住了身后的侍卫。定睛一看,才发觉是盛华。

“你们先过去吧。”谢玄接着开口道。

“是。”身后的侍卫应声道。

余净听见动静,偏身看过去,便对上的谢玄的眼睛。

谢玄站在廊外,廊下的灯火不甚亮,他整个人匿于阴影和大雪中,穿着甲胄,里头绯红的官服颇为惹眼。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寒风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俊朗无双。

余净微微敛眉,敛眉时,谢玄已经往廊下走了。余净回身,看着谢玄朝着她走近。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谢玄朝着盛华行礼请安道。

“谢大人不必多礼。”余净应道,接着回身看雪。

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听闻谢大人从边塞回来不久,边塞的雪,也如京师这般模样吗?”

听余净这么问,谢玄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盛华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不,边塞苦寒,风是烈风,雪亦是干粉模样,不像京师。边塞若是下雪,是不必撑伞的,因着风大,也撑不了伞。”

“不过,边塞的冬日不常下雪,大多是冰,沙土结冰,踏在结冰的沙土上,就如同踩在枯叶上一般,一下便碎了。”提起边塞,谢玄的话倒是多了起来。毕竟是住了许多年的地方,虽然艰苦,但于他来说,也算是第二个家了。

余净倒是很惊奇,偏头看向谢玄认真地问道:“沙土结冰?沙土竟也会结冰吗?”

谢玄见盛华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微微侧过头应声道:“嗯。”

“阿嚏!”余净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谢玄出声道:“外头天寒,太后娘娘穿得如此单薄,微臣护送太后娘娘回寝殿吧。”

“好。”余净搓了搓鼻子,拢了拢大氅应道。

在外头站的这一会儿,余净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冷了,也觉得有些困倦了。懒懒地往寝殿走,谢玄亦步亦趋地跟在余净的身后。

“太后娘娘。”见盛华回来,阿玉连忙起身唤道。察觉到盛华身后的谢玄,阿玉瞥了一眼,接着同余净道,“奴婢伺候太娘娘安置吧。”

“好。”余净应声,抬步往殿内走。

谢玄就站在门口,看着余净进去。回过身,看向庭院,许是因着将近岁首,宫里近来都热闹了不少,四处挂着红灯笼,白雪红墙宫灯相呼应,很漂亮。

回到殿内,阿玉侍奉着余净上榻,余净上榻之后,窝在被窝里,探出头来,看着阿玉替她整理帐帘,突然有些好奇。

“阿玉。”余净出声唤道。

“奴婢在。”阿玉应声一边整理着,一边应声。

“你是哪里人氏啊?”

这三月里,阿玉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她早就已经当阿玉是自己人了。

阿玉听见余净的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应声道:“奴婢是妫州人氏。”

“妫州?”余净轻声反问,“妫州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吗?”

“妫州最负盛名的便是梨花了。每每开春时,整个妫州城便开满了梨花,就如同京师的冬日白雪一般。”说到家乡,阿玉眼睛都亮了不少。

“梨花吗?”余净轻声嘟囔了一句。

“嗯。”阿玉抿唇笑着点了点头,“届时春风一吹,梨花如同落雪,空气之中尽是香甜的味道,美不胜收。”

余净之前曾在画册上见过梨花,似雪般雪白,又听阿玉如此描述,就像是真的呈现在眼前一般。

阿玉瞄了一眼盛华的神情,接着跪下恳求道:“奴婢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太后娘娘允准。”

余净有些懵地看向阿玉:“何事?”

“太后娘娘开春要去万疆山祈福,途经妫州之时,能否允准奴婢回家探亲。”阿玉说到这时顿了顿,接着道,“奴婢在宫里侍奉这许久,与家中父母弟妹只得书信往来,奴婢……”

阿玉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起来。

余净躺在榻上微微起身,垂眸看过去,阿玉就伏跪在榻边,小小的缩成一团,看着很让人心疼。余净伸手抚了抚阿玉的肩,应声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起身吧。”

“是,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恩典。”阿玉应声站起来,声音有些瓮瓮的。

“你也快些去歇息吧。”余净接着道。

“是。”阿玉应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