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漫长到，他们忘了这个晚上是怎么开始的，又经历了什么。
齐不闻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干掉了最后的金家人，他突然觉得有点儿想笑，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后来看到自己的肠子都快流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这好像也不太疼，也没什么感觉啊，突然又想，要是早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潜力，当初努努劲儿一定能考上个好大学，好歹考到外省，国外，说不定就不会和这些人事物相交。
但是，也不算太坏。
至少……齐不闻踹了唐克一脚，“喂，醒醒，还不能睡。”
说完他又推了疯子一把，疯子半个身子全都染红了，衣服成了碎布条，贴在身上，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
嗯，至少碰到过这些家伙，还不赖。
齐不闻想不起来他是怎么被捞到这个地方来的，也想不起来是怎么把最后那些金家人都干掉的。
后面的清缴工作只能交给活着的人了。
反正他很问心无愧，今天晚上的表现，齐不闻给自己打九十九……
想到这儿，齐不闻转过头，看了看姚婕，确定她还有呼吸，只是睡着了，齐不闻松了口气，嘴唇在她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呵呵，”姚婕闭着眼睛还是骂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偷吻老娘。”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湿漉漉的。
疯子看着齐不闻和姚婕、唐克和河奈，苦笑着摇头。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以为死了就能见到吾喜，但是没想到都混到了这一步老天还是不让他死。
疯子简直希望齐添他们晚点儿回来，最好不要回来，他现在很困，想要睡一觉，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他开始羡慕金玢。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连呼吸也结束了，走的时候那么好看又那么安详。
唯一将他们拉回现实的声音，是阎雀打电话的声音，简直神了奇了，在地底下居然还有信号。
听阎雀电话的内容，好像是在和学校沟通入学的事情，她要去上盲人学校，接受一个新的命运。
因为旧有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另外一个让人比较不悦的事儿，就是小号和叶红祈的问题，他们到现在也没能解决这件事儿，叶红祈看样子是赖在小号身体里不打算走了，听说她现在很喜欢吃快餐，趁着占据小号身体的时候偷偷出去吃热狗和汉堡。
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叶红祈没放过任何嘲讽的机会，不过对返生蛊的事情只字未提，好像也是失去了兴趣，看到金玢死了，她倒是有点儿意外。
“何必呢，活着多好玩。”
看样子叶红祈是真的很享受这具年轻男人的肉体。
不过，听说齐不闻他们将要代替“金玢”来控制这里的时候，叶红祈难得没有发出那种嘲讽的尖锐笑声。
“这件事情很辛苦。你们想好了？”
齐不闻和疯子对视一眼，笑了。
他们这辈子遇到的哪件事情是容他们想好过的。
反正，干就完了。
齐添赶回来的还算及时吧，带着唐葵。
唐葵看起来很激动，一方面是看到齐不闻他们这幅惨样，确实是心疼了，尤其是抱着唐克大哭。
一方面则是有点儿……拿自己当回事儿？大家都成了这样，还把他叫过来，唐葵觉得这是要传位给他，让他统领大局了。
“我需要的……”阎雀不太给面子，“是你那条小蛇。”
小蛇是章登堂孵化出来的，用了很多章家的蛊术，这是现在唯一能替代章家的东西。
六号已经奄奄一息，身体正在变得僵硬、树化，他们的时间不多，齐添和蒋諵等伙计们，将他们扶到了那个位置——那个“金玢”掌管了千百年的位置。
从此以后，九泉，将由他们来掌管。
齐不闻，唐克，姚婕，疯子，还有一条蛇。
勉强凑齐了最后的五族。
“你看我这个姿势还行吗？”唐克看了眼齐添，故意不去看他眼里的泪水，又指了指旁边的河奈，“你对她好点儿，将来有机会带她来看我，对了，记得带龙抄手！”
“好的，”齐添假笑，“我也得活到那个时候。”
山洞很快就会被封起来，就像炼蛊一样，五族的融合，还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
或许是几年，也或许……几百年，他们刚才忘了问“金玢”，但是现在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觉得这个问题不如睡觉重要。
这次有时间慢慢睡了。
“外面的事情你们放心，”齐添做着最后的叮嘱，“有你们在这儿镇着，外面很长时间都不会有蛊虫，我们会完成最后的清缴，不过庄无明我要留着，他太可爱了……”
齐不闻摆摆手，他已经不在意了。
没有人有想说话的意思，齐添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
只是，蒋諵和堂口里的伙计们忍不住多站了两秒。
久久地看着他们。
有人说，真正的死亡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这样说来，齐不闻他们会长命百岁，因为堂口里的伙计会把他们的故事记述下来，传给一代，又一代人。
能永远被记住，真是太幸福。
齐不闻听到脚步声远去时，人已经有些恍惚，但他还是挣扎着让自己努力清醒一点。
终于可以享受最后的时间。
“对了，”疯子靠在齐不闻身上，“看样子很长时间都分不开了，以后我就不用在手机上打卡了吧？”
齐不闻笑了一下。
“哎，你们还记得吗？在崖塔县还是哪里来着……有个晚上，你们俩喝多了……”
“放屁，”唐克说话都有点儿含混，“是你喝多了……”
疯子也如梦呓一般，“应该不是崖塔县……”
齐不闻摆摆手，“那些不重要，你们记得吗……”
以前我们三个也曾这样靠在一起，看着星星，吹着晚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