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不闻在想,自己和章登堂之间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恨,他回想着自己见到那个瘦章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自己有什么待他刻薄的地方吗?似乎是没有。
然而,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重新见到瘦章的时候,也就是他开始以章登堂的身份和齐不闻相见的时候,齐不闻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深深的仇恨和敌意,那时候的齐不闻还会困惑,甚至还会有点儿感觉委屈和不公,但是后来,当他将自己代入到章登堂的身份时,就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谈不上什么公平与否。
章登堂对他的恨,其实和齐不闻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说是来自章登堂自己。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恨,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一代一代堆积而又传递下来的,是当年章喾海交给章山十,章山十又交给了章琢,要怪的,或许是这个家族,他们感觉世界对他们不公平,不管是章喾海的感情,还是章山十在战争中没能崭露头角,又或者章琢的蛰伏,他们的野心太大,能力当然也很大,但是老天不遂人意,他们总是在这个社会中逆流而行,郁郁不得志。
章登堂从出生开始,注定不会是个普通的孩子,他在仇恨和愤愤不平中长大,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有所亏欠。
所以,当章登堂来到了齐不闻身边,身份地位的不同,让章登堂只能选择在齐不闻面前假装成一个乖巧又窝囊的小伙计,而齐不闻想起很多两人相处时的过往,章登堂那种谨小慎微、那种故意放低姿态,当齐不闻将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里去完成这些事情的时候,齐不闻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仇恨。
可能章登堂时时刻刻都在想,我今天这样做,就是为了明天将你踩在脚下,若非如此,他没有什么方法能劝慰自己,接受老天和命运给他的不公。
齐不闻不知道该怪谁,怪老天不给他们一条顺遂的路吗?还是该怪他们自己不认命?
有些事情,其实没有道理,就像有些人狠狠地伤害了你,但你永远没有办法报复回去,宗教上讲究因果,说这辈子遇到的事情可能是上辈子结的恶果,齐不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仔细想想,这好像只是一种自我劝慰——明明我没有对章登堂做错什么,是啊,我只能劝说自己,那是我上辈子对他的亏欠,才能让我这辈子不至于和他一样活在恨意中。
本来,其实齐不闻已经用很多方法和自己和解了,也和章登堂单方面和解了,他不是救世主,不是圣母,知道自己劝不了章登堂,也阻止不了他像是一条疯狗一样追着自己不放,齐不闻只能安慰自己,那是章登堂的选择,自己救不了他,但也不打算和他纠缠。
宗教上不是说嘛,不管对方怎么伤害你,那是孽缘,如果你选择放下的时候,它自动就会结束。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章登堂一步一步走向齐不闻,围着他转了两圈儿,刚才他对齐宛澜动手的时候相当干脆利落,但是对于齐不闻,章登堂似乎有着更大的兴趣。
解决掉齐宛澜只是一个任务,不得不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但是解决齐不闻,是个人爱好,章登堂似乎打算好好享受一番,他蹲在齐不闻面前打量着这张脸,或许他已经为了这一天做了很久的准备,就像齐不闻刚才说的,在他每一次对齐不闻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时候,他都在思考着这一天来到的时候,自己会怎么对待他。
然而结果还是让齐不闻有点儿出乎意料,果然,正常人怎么都想不到变态的想法,只见章登堂从腰带上拆下来了一根绳子,起初齐不闻以为是拴着钥匙的绳子,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根狗链。
章登堂将狗链耐心地展开,还打量了一眼,然后好像在打扮齐不闻一样,动作甚至还有几分仪式感,小心翼翼地将狗链拴在齐不闻脖子上,然后,收紧。
此时的齐不闻仍旧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和刚才不同,他已经比较明确地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
就好像,刚才的他有点儿超脱世间,感觉自己已经游离到了外物之外,但是现在,他却因为自己以为已经放下的生死,重新被拉回到了人间的恩怨情仇中。
章登堂一定不知道齐不闻现在正在看着他,不然的话,他肯定还会再多表演一会儿,只见他拽了拽绳子,确定已经绑紧了之后,猛地使劲儿一扯,将盘腿打坐的齐不闻拽倒,然后,一只脚踩着齐不闻的脸,另一只手抓紧绳子。
好的,窒息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