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猪狗太子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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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促起,激得连串闷咳。

见景昭咳得身子都佝偻了,韦靖快步上前:“王爷?”

景昭捂着前襟,于急喘中朝他递了个眼神。所幸韦靖反应极快:“来人!快些扶王爷回内院!”

沃檀于这声音后进的正厅,去时便见厅里头倒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五皇子,另一个则是陈宝筝。

陈宝筝被太子抱在怀中,她面无血色甚至微微痉挛,唇边还有淋漓血渍。

沃檀上前蹲下,拣了陈宝筝垂软在地的手便开始搭脉。

周嬷嬷心都快急烂了:“怎么样?小姐可还好?”

沃檀从身上掏出颗蜡丸来,剥掉外面那层蜡衣,里头是枚烟栗色的丸药。

喂入陈宝筝嘴里后,她掐着下陈宝筝的下巴抬了抬,那药丸便咽了下去。

“我封她几处穴位,等下写了方子找人去抓药来煎,两个时辰内服下,人就没什么事了。”

沃檀取出针囊,边做边说时却陡然发现太子在盯着她的手指,等她再度抬眼,又见这人在看她的眼睛,且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通常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人,她都少不得要让对方吃点苦头,可这人是太子……

“可否请这位神医也替我们殿下瞧瞧?”斟酌之际,有个宦侍模样的人过来了。

“给钱吗?”沃檀头也不抬便反问道。

周遭一静,数人重重愣住。

未几两道轻笑响起,是太子开了腔:“自然要给。阁下想要多少银两,孤晚些定双手奉上,还请先替我那五弟,一并将毒给解了。”

……

尔后,内院。

安神香清芬又凉苦,在楠木座的博山炉中浥浥舒展。

景昭单手支额,听手下说到那通医理的护从张口要钱才肯去治五皇子时,他嘴角一顿,继而眼尾流出几分笑意:“那护从现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正在膳房煎药。”

一旁的韦靖听罢,倒起了个想头:“属下听着那陈府护从有条不紊,似于解毒一事颇为在行。王爷不是被人落毒在身么?吕大夫许到明日才能回京,不如先让那护从来给您诊视一番?”

景昭捏了捏眉心。让下毒之人给他解毒,委实荒唐。

离开那院落却又在自己府里遇见,这巧合也实在是令人哑然失笑。

眼见景昭掀开膝上的盖毯,韦靖还当他要去看五皇子,便劝说:“王爷还是多歇一阵吧,前头有管家在。”

景昭摇头:“不妨事。”

小阵后,借着掩映的层层花木,景昭于爬山廊的高亭之中,见到了正在膳房忙活的身影。

说是忙活,实则更像边煎药边玩。

立定不久,景昭便见她伸了个极其不顾仪态的懒腰,两臂抻展着,那十个手指头不停地凭空抓握,真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模样。

应当是嫌日头过晒,舒腾过腰背后,她起身抱着凳子挪去了背阴处。

便在这当口,景昭看清了长相。

颌颊软润,眼睫浓长,鼻尖生得细巧又挺翘,果然就是他想的那个人。

小姑娘很不安分,换地方坐了没多久就开始蹲在地上啃指甲。那牙口有多尖利,景昭实是讨教过的。

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景昭转身:“回罢。”

近乎同时,他们动了的身形,被沃檀拿余光捕捉到。

她立时侧目远眺,却只见得一片被风吹起的袍角,上头好像滚着织金的云团。

还未收回目光,沃檀听到玉佩撞击和脚步声。

拧身一看,来人眉高目耸,长相略见两分邪气。

是广袖博带的太子。

“太子殿下。”虽不情愿,但沃檀还是禀起手去行礼。

太子近前两步,俯下身像是要亲自来扶她。

沃檀没让他挨到自己,退后一步主动起身了。

伸出的手在半空僵了僵,太子直起身来:“姑娘是六幺门人?”

“殿下说的什么六妖门?草民听不懂。草民只是武行的,受雇到陈府做护卫。”沃檀粗声粗气地答。

太子打量着沃檀,目中兴味隐隐:“孤与杨门主乃是忘年好友,姑娘身份无需避及。”

沃檀嘴巴闭着没有搭腔,心道这劳什子储君笑意实在惹人反感,语调更是古怪得犯嫌。

太子犹不知自己被沃檀这般讨厌,他笑着微挑眉梢:“姑娘身怀医术,不知于积年宿疾可也有些经验见地?”

“没有。”

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两个字硬梆梆地砸到耳边,太子怔愣着,还道自己幻听了。

灶上的药罐子咕噜咕噜地冒起热气,该撤柴炭了。

见沃檀转身看火不再搭理自己,太子将双眼一眯:“你……”

“太子殿下!”喊声来自南侧一位提袍小跑的老者。

这老者沃檀刚才在正厅见过,好像是这王府里头的管家。

老管家到了近前,朝太子作礼道:“投毒之事查到些眉目,王爷特让老奴来唤您。”

太子不得不收心思扮起关切:“皇叔可好些了?”

“王爷素来受不得惊,方才那阵仗他一时气血攻心,咳疾便严重了些,现下饮过汤药歇休片刻,身子已缓和些了。”老管家说完,便愁苦地叹了口气。

太子以手抵唇清了清嗓:“适才见筝儿与五弟仍未有知觉,孤心中着实生急,便来催催这药。”

管家呵了呵腰:“殿下如此有心,倒是老奴疏忽了,这便派人来帮着打下手。”

这二人交谈时,沃檀目不斜视地搅弄着药罐里的汤汁。

果然没多一会儿,就有人来帮手了。

虽然她用不上,但陪着扯几句闲话也没那么无聊。

喝了熬好的药后不久,陈宝筝和五皇子先后转醒。

刚睁眼不久,陈宝筝就哭哭啼啼地要找太子。可太子出来时,面上神色有些不好看,像是因为什么事而伤神。

到底是别人府邸不好久待,待陈宝筝哭腔稍稍收住些后,便该回陈府了。

老管家鞠着腰:“王爷伤病在身,不便出来相送,还请太子殿下恕礼欠周。”

太子忙道不敢:“孤迟些让人拣了参药送来,还请皇叔万勿保重身子才是。”

在陈宝筝跟前,太子倒连看都没看沃檀一眼,仿佛刚才寻摸去膳房的人不是他。

回府的路上,倒是胡飘飘看好戏似地问沃檀:“被太子撩拨了?”

“他很烦人。”沃檀皱了下眉。

“也是个睁眼瞎,被你这小脸蛋儿给迷惑了。”胡飘飘哂笑着看沃檀:“你这夹生的臭脾气,就没教训教训他?”

“不记得了。”沃檀心不在焉地囫囵了一句,她背着手走路,张来望去的眼睛看似在侦视四围安全,实则溜溜地在寻好吃的。

“什么猪狗太子,披着人皮坐在高位的腌臜泼才罢了。这些权贵没一个好东西,还不如咱们坏得坦荡。”胡飘飘拿话踩了位高者,捎带自夸了一把。

沃檀没理会,她的心思飘到了前头聚了人的当铺门口,那里有一对男女正在纠缠。

人群中的大汉满面油光肚皮膨大,下盘稳得跟树桩子似的,一双黄浊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拦住他的妇人:“当自己二八姑娘呢?谁他娘稀得摸你!”

妇人通红着一张脸:“你明明,明明掐了我…”

“怎么掐的?掐的哪儿?爷拿哪只手掐的?”那大汉脸上笑容说不尽的淫邪:“你是痛了,还是痒了?”

围观人众中有看好戏的,也有劝那妇人小事化了的,没谁有挺身而出的意思,甚至当铺掌柜怕被牵连也觉得门口闹事影响自家生意,叫了伙计出来撵人。

也许是多看了两眼,惹来胡飘飘问了句:“认得?”

沃檀摇头。

见过不算认得,那妇人是那天在面摊遇到过的,给人当外室的那个。

回到陈府时,陈宝筝刚下马车,便有个蒙着抹额,颈间挂串佛珠的贵妇人碎步迎了上来:“筝儿……”

“阿娘……”陈宝筝眼泪啪嗒落下,与其说是余惊未定,不如说是因为太子没亲自送她回来,而委屈耿耿。

毕竟在王府门口与太子分别后,她就一直在轿子上发脾气。

见着生脸儿,沃檀自然多看了两眼。

这陈夫人生着笼绡眉,并一双细长的春波眼,眉梢挑向眼角,倒是幅婉转的好皮相。

且她就算年过四旬,仍然风姿楚楚弱骨纤形,难怪这陈侍郎宠妻如命,后宅连个妾都没有。

美中不足的是这贵夫人捂着条绢帕子,说一句话要喘上三声,比沃檀家里那个病秧子还要娇弱。

想到这处,沃檀又记起刚刚那个没见着尊容的九王爷,也是个吹不得风的金贵身子。不由心道这邺京城的贵人可真废,不是色胚就是病弱。

旁边两母女一个哭一个哄,那陈夫人说自己得知消息便心急如焚,要不是下人劝着,她早就跑王府去了。

拥着陈宝筝的陈夫人瞧着心疼极了,说话时喉头发哽声儿发颤:“我儿……可还好?”

“夫人放心,小姐的毒已经解了。”周嬷嬷在旁陪着作答:“得亏那头送来的护卫里有会解毒的,正好派上用场了。”

听着这话,贵夫人少不得要看来两眼。

沃檀和胡飘飘的装扮在这府里格外扎眼,倒也不需旁人特别指认。

只也不知是不是错眼,沃檀觉得这位陈夫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霎儿不说,眼神好似还闪烁了下,像是交织着什么错杂的情绪。

“下赏罢。”陈夫人很快移开眼,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后,便揽着女儿走了。

沃檀已经从太子那里得了银票,这会儿听说又有赏钱拿,当下觉得来这府里当护卫,倒也是件好差使。

她心里雀跃,开始喜悠悠地巴望着陈宝筝多中几回毒,自己也能多拿些赏银。

毕竟她现在,可是要养家的人。

……

相近时辰,王府。

五皇子孝心感人,自己刚刚中了毒才缓过来没多久,就开始关切起景昭来。

“皇叔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皇叔是被何人所救?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好生酬谢?”

五皇子声音虽虚,话却密得跟炮仗似的。然而景昭却并未答上半句,而是平视着目光望住他。

被看得心内惴惴,五皇子喉咙里干笑了声:“皇叔为何这般看我?”

景昭双手交叠于膝头:“听闻今晨下朝时,陈侍郎与曹相小有冲突?”

提起这茬,五皇子眼中一亮,登时幸灾乐祸起来:“可不是?今日下朝时他二人那叫一个暗流涌动,这回,我倒要看太子如何平衡这旧岳丈与新岳丈间的关系!”

景昭静静听他说完乐完,这才懒淡着声音道:“且说说看,他二人因何而冷脸?”

“这……”五皇子隐觉不安,喉咙里干笑两声:“听说陈府千金前番遇袭与中毒之事,曹相大有嫌疑。对了,今儿这毒应当也是……”

“今日之毒,是我派人下的。”景昭瞥他:“前番暗刺那陈府千金,故意遣人给她下毒的事,是你派人做的。”

双重的惊与诧,直让五皇子脑门嗡嗡作响。

“你欲让陈侍郎将此事怀疑到曹相头上去,引他二人越发敌对。构陷这招想得不错,但你可曾想过若太子反将一军,把这事盖回你这处?”景昭慢条斯理地剖析道:“还有曹相,他凭白被人扣了顶帽子,会不着人查探真相?他二人不论是谁去查,首当其冲怀疑的便是你。”

哑了许久,五皇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叔,我……”

“这事情时日太短弯绕不够多,若教曹相查出些什么来,假使只有三分线索,在他那处也算是坐实了的。你沉不住气,设了这局待想拉他过来,孰不知此行把他往外推的风险更高。”景昭毫不客气,直将人训了个乌眉灶眼。

五皇子缩起脖子,艰难地嗫嚅:“所以皇叔今日下毒,是为障目?”

景昭吹开茶叶,饮了口茶润过嗓才道:“是障目,也是摘一摘你我的嫌疑。所幸那陈姑娘正好来了,不然还得另寻时机。”

五皇子忧道:“可若皇叔也误食那点心……”

“所以是单给你和她下药,不是给本王下。”景昭轻描淡写:“你也中了毒,这事便不至于立时想到你头上去了。”

“……皇叔可真疼我。”五皇子凝噎了下,刚刚挨过针的穴位隐隐作痛:“那方才皇叔让太子看的线索眉目,指向何处?”

脚步声近,花罩外有人走了进来。

“王爷。”韦靖禀手启道:“乌渔求见。”

景昭颔首让召,这才答五皇子道:“线索眉目指向何处,那就是太子的事了。要大费周章绕回本王这处扯个没完没了,还是随便找个人出来顶这下毒行刺之事,他自行决定。”

乌渔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个病歪歪的叔侄。

一个面色透白如大病初愈,另一个则还有些生咳的余韵,面色微潮。

“小的见过王爷,见过五殿下。”

“免礼。”景昭唤他起来:“可是事情有进展了?”

乌渔点头:“门中所有人的任务记录,俱在天番楼有详细记录。小的暗中抽过近来的卷宗,虽不曾查到有相关卷纸,但小的有一猜想……”

说着话乌渔偷觑了景昭一眼,却见对方眉锋不动,好似对他的故弄玄虚并不感兴趣。

“何等猜想,快些说来听听?”比较沉不住气的,还是半卧在软榻上的五皇子。

乌渔赔了些笑:“天番堂堂主沃南,好似曾与曹相那位孙女有过交集。且曹相孙女出事那日,他曾去过玉清寺。”

“天番堂主?就是你们门主最为器重的那个?”

“正是。”

景昭眯着眼度忖了下:“你的意思是,他会与曹相孙女之死有关?”

“小的不敢多说,是否真有关联,还待进一步查证。”乌渔连忙打补话,又说起自己因何有这样的猜想。

景昭一径听着乌渔的推测,一径伸手去胎薄釉润的骨碟中捻了枚小果子。

澹荡的阳光半洒在案几上,更显他指长肤白,像是骨节上覆了层奶皮。

待乌渔的话说完,他口吻冷静地吩咐道:“继续查,曹相不是好糊弄的人,若想令他信服,需得有确凿证据。”

“王爷说得极是。况曹相孙女之死若真与那南堂主有关,他可就相当于私自行事了,这里头,或许还有得可以深挖……”乌渔连声附和,却在尾音处打了个转儿。

这份欲言又止被景昭察觉到:“还有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乌渔嚅了嚅嘴皮子:“还有王爷上回问我的,那披针纹……”

说完这话,他壮着胆子又瞄了一眼,发现这位八风不动的王爷,此时才生了些异样。

“什么披针纹?”五皇子戆居居地掺和一嘴。

乌渔不敢多提前情,他留意看着景昭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的顺带着查了查,整个六幺门里,唯有一人腰后有纹样。便是天番堂主那位嫡亲的妹妹,名唤沃檀。”

指尖矍然紧绷,景昭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将黄澄澄的果子包入掌中。

头一日的漫长值勤结束,因为夜里陈宝筝不外出,陈府便安排了一圈府卫看护院子,无需沃檀两个整日跟着。

和胡飘飘分道扬镳后,沃檀紧赶慢赶地朝家走。

路经府衙所在的街时,见几个皂吏正顿着杖在赶人:“滚滚滚!再行滋扰,定让你吃板子!”

沃檀眼神好,一看便认出被撵在石狮子旁边俯身呜咽的,是白天挨了猪手的妇人。而立在阶下笑着给那几个皂吏塞钱的,也正是揩她便宜的大汉。

沃檀还以为不了了之,没想到她还真把人给弄到府衙来了。

但看这阵仗……不像是赢了。

塞完钱后,那大汉神气活现地下了石阶,朝妇人呸了口唾沫:“真够晦气的!以后见着老子你可好躲着走,否则见你一回打一回!”

那妇人两眼失神,缓缓蹲了下来,耸动的背脊显示着昭然若揭的绝望。反观那大汉,则哼着小曲迈起方步,扬长而去。

“这些官吏都不是好人,你没使银子不会帮你的,以后别来啦!”

轻俏的声音响起,妇人闻之抬头,见自己跟前停了个穿窄袖衫的小郎君。

这小郎君身条儿不算长,沉沉暮色中瞧不清长相,只看得见那双大而亮的眼。

吃了一天的奚落,妇人声音酸楚:“谢小郎关心,应是我笨嘴拙舌,没能将这事好好说清楚……”

她这几句话说得气咽喉干,联想起别的一时愈发悲从中来,便忍不住埋头默默流泪。

然而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容不得太多放纵。不到一柱香的动静晌儿,妇人便止住情绪打算起身。

然她才抽直脖子,却见适才和自己搭话的小郎君不知几时也蹲了下来,拿手指在沙地上画横画竖,行止瞧着比自己家中儿子还要稚气些。

想起家里的儿子,妇人勉强笑了笑:“天时晚了,小郎早些回家罢,莫要让家里人着急。”

她揩着眼角余泪,向前走出几步,却又陡然听得一声问:“你想不想出气?”

……

大汉灌了壶酒边走边喝,三两马尿落肚,惬意得脚下拌蒜。

喝多了就要放水,他拐进个暗巷正待要解裤腰子,忽然被个大麻袋罩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谁!哪个狗厮鸟暗中伤人!大爷我……”话还没喊完整,身上好像被戳了一下,就怎么也叫唤不出声了。

沃檀拿脚踩住那大汉的肩,给人摁在地上没法子动弹。

她朝那妇人勾手:“揍他。”

见妇人瞠目结舌,沃檀随地捡了半个瓦罐递过去:“照他头拍,碎了完事,放心死不了人。”

得沃檀怂勇,妇人胆气骤生,接过那瓦罐后便举起手臂,高高砸下——

……

料理完那大汉后,沃檀递了个药包给那妇人:“你以后要是出门就把它搽在衣服上,谁要摸了谁烂手。”

妇人道过谢,又迟疑道:“可若是,若是我自己摸了呢?”

“你没事摸自己干嘛?”沃檀投以奇怪的一瞥。

这话问得人莫名喉噎脸红,妇人嗫嚅道:“不瞒姑娘说,我儿……目不能视,走动需人搀扶,若被他碰触……”

“一盏茶内洗干净手就好了。”沃檀摸着鼻子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枚小瓷瓶来:“这是解药,搽到手上不要碰水,半天就会痊愈。”

“多谢小郎君。”妇人道谢才接过,又听沃檀问:“你男人呢?”

妇人愣了下:“小郎君……认得我?”

沃檀摇头:“我也养了个外室,想问问你们怎么处的。”

她帮人一遭耽误时间又费了药,怎么想怎么肉疼,便打算捞些经验。

被问及这些话,妇人自是含羞又惶惑,偏沃檀还愣头青似地追问道:“他以前一个月给你多少银子,你怎么伺候他的?”

在沃檀满是求知的注视下,妇人双颊熏红,耳根子也越发灼烫起来。

折腾一番,已过戌时。

沃檀走路晃荡,吊儿郎当地甩着自己余下的一截子腰带,到了院门之外才消停下来。

米香嗅得人浑身舒坦,明明是自己家,她却贼鼠一般扒着门缝朝里看了看,见卧房里燃着烛,而灶间则有个清削单薄的身影,正在默默忙活。

果然乖乖等在家里,是个听话可养着的,真纯良。

直起腰身推开门,沃檀踮着脚偷偷摸摸接近,病秧子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回身朝她温温一笑:“姑娘回来了。”

“嗯。”沃檀收起诡眉诈眼的表情,故作老成地点点头:“回来了,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景昭笑着答道:“做了些洒扫之事,见今日太阳正好,便将被褥也摊出来晾了小阵。”

沃檀心头满意,表面却绷起脸围着他转了两圈:“还好你没跑,要是跑了的话,我要么送你进宫当太监,要么……”

她轻飘飘瞥人一眼,接着换了幅凶巴巴的嘴脸:“先奸后杀。”

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