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在咖啡馆里消费的猫客人都有打分的权力。
每一次打分都会决定人类的生死。
除了猫小姐打翻羊奶弄脏裙子的特殊情况，通常，猫客人只会给服侍自己的人类打分。
因此没有被猫客人点单的空隙，夏临他们就暂时是安全自由的。
四个玩家抓紧空隙时间，寻找逃出人类咖啡馆的办法。
人类咖啡馆安装了先进的新风系统进行通风，巨大的落地窗根本不能打开。
四个玩家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人类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确定能逃出去的唯一通道就是悬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猫客人们不停地从玻璃门进进出出。
“但是我们出不去。”方晖在四个玩家中年纪最大、颜值普通，点他的猫客人最少，空闲时间最多，几次靠近玻璃门查看。
“大门松跳过去，我们根本翻不过去。”
“而且玻璃门槛上布满了裸露的高压电线，我们碰到的话一瞬间就会被电死，至少会被电晕。”
杨笑寒怀疑道：“可是我看到好几只巨猫进出时都碰到玻璃门槛了，什么事都没有。”
方晖：“那是因为巨猫体型大，厚厚的猫毛也会绝缘。”
夏临：“就像电蚊拍，蚊子碰到电蚊拍会死，人碰到电蚊拍只会有点刺痛。”
夏临的比喻让杨笑寒瞬间破防，大一女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贺薇紧紧搂住杨笑寒的肩膀，夏临闭上嘴，不再说话。
贺薇：“我们可以断电后再爬出去，电闸在哪里？”
方晖摇头：“还没找到。”
夏临：“在装饰画后面。”
三个人猛地扭头看夏临。
方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怎么知道？”
贺薇恍然大悟：“对啊，用装饰画挡住电表箱，家里和店里为了美观都会这么做，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贺薇的话打断了方晖的问题，夏临没有回答，方晖也没有再纠结，三人都默认这是夏临的猜测。
不过方晖觉得，夏临刚才笃定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猜测，他似乎非常确定。
杨笑寒环顾咖啡厅，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墙上的装饰画也太多了……”
“大大小小一共有几十个，谁知道电表箱在哪一幅装饰画后面？”
“装饰画还挂得那么高，比玻璃门槛高多了，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我们怎么够得到呢？”
夏临高高抬起脖子，目光定格在一幅画着绿树的装饰画上。
“我觉得……”我觉得应该在那幅画后面。
在他做过无数次的梦里，电表箱就在那里。
夏临侧过头，看到方晖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夏临将下半句话咽下去，换了一个说法，“我觉得我们可以挨个找一遍。”
他的梦没办法向队友们解释，而且梦里的东西也未必是真的，夏临现在也不确定电表箱就在那里。
毕竟现在的人类咖啡馆已经和他梦里的不一样了，他梦里的咖啡馆没这么大，门槛上没有高压电线，更没有这么多巨大的猫和小小的人。
“怎么找啊？那些巨猫一直都在，我们根本没办法爬到那么高的墙上翻开装饰画，然后断电、翻出门槛……”
杨笑寒声音里带着哭腔，每一步看起来都根本不可能实现。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贺薇心中也很绝望，但她表现得很有希望地安慰杨笑寒这个小妹妹。
“我已经通关两个副本了，副本不会设置死局，一定会有——”
贺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橘猫走到了他们身后，两只前爪一爪一个，把贺薇和杨笑寒拎了起来，将紧紧搂着的她们分开。
有两个客人点了贺薇和杨笑寒的单。
大橘猫分别把她们扔到客人的座位上。
杨笑寒嚎啕大哭。
贺薇不敢大声喊，但还是提高了音量，保证自己的话能传进杨笑寒的耳朵里。
“不要哭了，分散一下注意力，想点开心的事。”
“多对着客人笑，笑不出来就把头埋在客人的猫毛里，用脑袋蹭它、用手臂抱它，自拍的时候一定要配合！”
贺薇已经被好几个客人点过了，用这一套办法每次都得到了高分。
“好……好……”杨笑寒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贺薇和杨笑寒去陪客后，夏临也很快就被拎起来了。
夏临被放在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猫中间。
小学生们将书包扔在咖啡厅的沙发上，点了蛋糕和饮料，还点了夏临这个人类。
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会享受了……夏临想到。
不过小学生们大概零花钱有限，五只猫只点了夏临一个人。
五只猫的猫爪齐齐伸向夏临，猫爪太大，夏临太小，身上竟然挤不下了。
“喵喵喵喵！”
——白毛球，我们撸完了再给你撸！
最中间的奶牛猫扭过头，朝着一只长相平庸、衣着简朴的白猫很凶地喵了几声。
白猫收起爪子，被四只猫挤到了后面，完全看不到更摸不到夏临的位置。
接下来，夏临被四只猫抢来抢去，奶牛猫抱他的时间最长。
很明显，奶牛猫是这群小学生里的老大，今天在人类咖啡馆里的一应消费都是他买单。
剩下的四只猫，都是奶牛猫的朋友，白猫是地位最低、最边缘化的一只。
每当白猫伸出爪子想抱夏临的时候，其他的猫都会把夏临抢走。
从头到尾，白毛球都没有撸到夏临。
夏临被另外四只小学生猫轮流□□。
小学生猫的撸人手法非常粗暴，夏临的肩膀差点被扯脱臼、小腿差点被踩骨折。
有一只小学生抱着夏临的时间太长了，奶牛猫不满地从小弟手中把夏临抢过去……拽住夏临的头发直接把他拎了起来！
夏临的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头发和头皮要分离了。
还好奶牛猫很快就把他放了下来，夏临的头发得以保全，然而头皮依旧火辣辣得痛。
四只小学生猫任性又粗暴，比夏临之前遇到的客人都要难缠。
一直到小学生猫离开咖啡馆时，地位最低的白毛球依旧没能撸到夏临。
走到门口，缀在最后的白毛球回过头看了夏临一眼。
夏临都有点同情它了。
“喵喵喵。”——尊贵的小顾客们，你们还没给人类打分。
三花猫朝着门口喊道。
“喵喵喵！”——白毛球，你去打个分，打100分。
奶牛猫小学生十分熟练地使唤白毛球。
“喵……”——好吧。
白毛球跑到贴着打分表的墙壁前，用爪子尖蘸墨水。
巨猫店员站在打分表旁边，目不转睛地等待着最新的分数，以此决定夏临的生死。
白毛球的爪尖落在打分表上，扭头看了夏临一眼，飞快地写下分数。
糟糕——白毛球看向夏临的眼神，让他心中疯狂地鸣起警钟。
下一秒，白毛球在打分表上写下一个圆圆的“0”。
在圆圈画完的一瞬间，巨猫店员的猫爪伸向夏临的脖子！
夏临看到白毛球眼神时冒出的预感救了他一命，他在一秒前就拼命朝着门口的四个小学生猫跑去！
巨猫抓空了，猫爪从夏临的后颈擦过。
没想到自己抓空的巨猫愣了一秒，愤怒地朝着夏临扑过去！
身后巨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同时，夏临扑到了凶巴巴的小学生奶牛猫腿上。
“喵？”——怎么回事？小学生奶牛猫疑惑地回头。
“喵。”——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让这个被打0分的人类消失在您面前。
“喵！”——什么零分！我不是说要打100分吗？
奶牛猫狂奔到打分表面前，看到上面的0分后，一爪子挠在白毛球脸上，“喵！！”——你竟敢不听我的话！！
咖啡馆里一片混乱，奶牛猫摁着白毛球打，店员们慌忙劝架。
夏临双腿发软，悄无声息地慢慢挪动，离开混乱中心。
贺薇鼓起勇气跑过来，伸手搀住夏临。
夏临身上好几处淤伤、擦伤、头皮火辣辣，身上的衣服更早就被几只小学生猫撕扯的七星八落，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没事吧？”贺薇担忧地问道。
夏临摇头：“没事。”
贺薇后怕极了：“……太险了……就差一点。”
夏临苦笑，他刚才竟然还对白毛球产生过一瞬间的同情。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夏临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背后盯着自己，他回过头，对上了巨猫店员浑圆的眼睛。
巨猫店员正阴惨惨地盯着他，似乎对刚才没能掰断夏临的脖子，感到十分遗憾。
-
进入副本24个小时。
方晖和杨笑寒只吃了一顿饭，夏临和贺薇一顿饭也没有吃过。
人类咖啡厅从早晨九点营业到深夜一点，在超长的十六个小时里，咖啡厅店员已经轮换了三班，人类玩家和npc却一刻不停地营业。
夏临在小学生客人们离开后，又被八只猫咪客人点单。猫咪客人把他抱在膝盖上，猫爪撸他的皮肤，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兴奋愉悦的神色。
“喵喵喵喵……”人类太好撸了吧！
幸运的是，后面的这只客人都给夏临打了高分，还有几只客人开心地去留言墙上留言。
猫咪咖啡馆有一面大大的留言墙，上面都是猫客人留下来的话。
“猫城撸人圣地，真的太治愈了(*^▽^*)”
“谢谢老板，让我感受到被人类淹没的幸福[亲亲]”
“爱人者的天堂???”
“这家人类咖啡馆的打分制度太棒啦~~~不招猫喜欢的人都被淘汰啦，通过打分制度留下来的人类都漂亮又乖巧~~~”
“感谢老板想出了绝妙的打分制度，现在店里人类的品质太高了，性格不够好的人类都从店里消失了，闭眼点单完全不担心踩雷(#^.^#)”
“最近随便点了几个，每个小人儿都特别黏人，我拿出手机自拍，小人儿立刻对着镜头摆姿势，来咖啡馆的每一天身心都得到了深度治愈???”
……
留言中都是爱心和表情，猫客人们的快乐从中满溢出来。
但是玩家看在眼里，感受截然相反。
贺薇被五颜六色的留言刺痛双眼，猛地扭过头去。然后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逐字逐句地读完。
读完之后，贺薇有些失落。
她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夏临盯着留言墙上几次被提及的“老板”，目光扫过咖啡馆里所有穿制服的店员：“你说……这家咖啡馆的老板是谁呢？”
“三花猫？”贺薇感觉三花猫最像老板，“它管钱。”
夏临摇头：“我感觉它更像收银，其他店员对它并没有对老板的恭敬。”
“那可能老板不来店里，在家躺着赚钱吧。”贺薇觉得这和通关没什么关系。
夏临暂时把这个疑问存在心里。
咖啡馆深夜关门前，店员们把所有人类都关在了笼子里，然后把笼子挨个锁上。
夏临他们原本还想在关店时间寻找通关方法，没想到什么都做不了了。
“白天被那么多店员和客人盯着，不停地接单，晚上被锁在笼子里，我们怎么能逃得出去呢？”
杨笑寒在笼子被锁的一瞬间就哭了。
她好饿、好累、浑身都疼、满心绝望……
夏临看了一眼自己的游戏面板，上面显示饥饿，困倦。
贺薇是饥饿，困倦，比夏临还严重一档。
方晖吃了第一顿饭，是饥饿，困倦。
杨笑寒连查看游戏面板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在笼子里昏睡过去。
“既然被锁起来什么都干不了，那就赶紧睡觉吧，睡觉应该可以恢复困倦值。”方晖说道，然后狭小的房间里再没有说话声。
第二天早上，夏临被一阵地动山摇惊醒，橘猫店员一边开锁一边踹笼子，把笼子里的每个人都赶出来。
夏临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人们中间走出来，他更饿了，困倦疲惫也没有完全消失。
夏临查看了一下游戏面板，饥饿，困倦。
今天的早餐开始和营业额挂钩，他们昨天服侍的客人花钱越多，今天饭碗里的干粮就越多。
夏临饭碗里的干粮是最多的，昨天他在不停地接单。
杨笑寒其次，贺薇再次，只有小半碗。
方晖碗里的干粮最少，竟然只有十多粒，看一眼就能数得清。
昨天方晖接单最少。
夏临端起自己的饭碗，给方晖分了一小半，方晖连忙道谢。
店员们来上班、人类咖啡厅开始营业、客人们陆续前来……今天完全是昨天的重复。
唯一改变的是四个玩家的状态，他们的肢体变沉重、反应变迟缓、大脑思考速度也下降了。
“是饥饿buff和困倦buff的缘故。”
“我们必须快点通关，否则一天比一天更难。”
然而大半天过去，他们依旧没有任何突破。
下午，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小学生白毛球又来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白毛球不再是同学的小跟班，它是自己来的。
白毛球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简单朴素，洗得有些泛白。
走进咖啡厅后，白毛球拿出一叠现金，啪地拍在收银台上。
“喵喵喵喵！”——一杯羊奶、一块蛋糕、还点昨天那个人！
白毛球的大脑袋伸到夏临面前，尖尖的爪子在从夏临脆弱的脖颈上划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喵喵喵喵！”——不！我今天要点两个人！
除了夏临之外，白毛球又随手朝着夏临身边一指。
原本站在夏临身边的是方晖。
然而在白毛球伸出爪子的同一秒，方晖退后了一步，把身旁的杨笑寒推到了前面。
白毛球爪子指着的人，就变成了杨笑寒。
巨猫店员同时把夏临和杨笑寒拎起来，交给白毛球。
杨笑寒拼命抓住方晖的手臂：“是你，是你，指的明明是你！”
咔嚓一声，方晖把杨笑寒的手指掰断了。
杨笑寒在巨大的疼痛下惨叫一声，双手无力地垂下去。
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白毛球，两只前爪分别捏着夏临和杨笑寒的脖子，把他们放在沙发上。
脸上的表情饶有兴味，像极了猫抓住老鼠后玩弄时的兴奋。
白毛球歪着头，“喵喵喵喵。”
——今天我掏钱点的你们，想打多少分，就打多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