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出去的下人?
能混到大厨房中,且叫许静娴知道,想来……已是进府有些年头了。
景禾神色一凝,心中闪过无数猜测。
如今苏府与景禾有关之事,也只剩下景丽仪之死了。
至于其余的,无论是家产还是其余的谁,景禾都是不关心的。
“那人不知从哪听说你我交好,又不知听哪个说皇上要处置苏丙煜夫妇,便在园子里截住民女,说有要事相告。”许静娴神色紧张,想是头一回接触这样的事。
“人还在你那吗?”景禾已然猜到是什么事,问。
“在的,民女想着,不知娘娘是否要追究此事,便不敢直接带来。”许静娴解释道。
“三日之后,我再叫人去接你,你将她一同带来,只说是身边的嬷嬷便是。”景禾垂眸沉思片刻,觉得立刻叫许静娴带人来也不好,便如此嘱咐。
许静娴点点头,离去时还带了不少宫里的赏赐,笑容满面地出了宫。
而此时的福康宫,陆远寒刚与几位阁臣议完事,准备批几本折子时,却见派到凤仪宫的太监弯着腰进门。
“奴婢给皇上请安,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永昌伯家二姑娘,临行时二人密谈了半柱香的时间。”太监说完,顿了一顿,将二人谈话内容一一禀报陆远寒。
“人先不动,待皇后见过人了,再做决定。”陆远寒头都不抬,只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这日夜里。
景禾刚将皇宫走了个遍,回来时只觉疲惫非常,正要传膳,便见陆远寒大步进门来。
“皇上来了,还当今日政务繁忙,晚膳该是在福康宫用的。”景禾上前,为陆远寒褪下外边的披风,转身递给冬池时,叫他从背后抱住。
“若小禾苗平日里没事做,也可以到福康宫去。”陆远寒下巴抵在景禾肩上,蹭了蹭她的颈侧。
景禾只觉脖子痒痒的,暗暗腹诽,陆远寒是真的喜欢蹭她的脖子。
“大臣们常到福康宫议事,臣妾过去,到底不合适。”景禾露出笑容,说的话也十分在理。
可叫陆远寒听来,却总觉得心头堵了什么。
若不在意这样那样的事儿,再随性一些,就像十二岁时的景禾。
“朕许你来,便是合适的。至于大臣们,你是朕的妻,有朕在,更没什么不合适。”陆远寒松开景禾,把玩着她垂落的发,道。
景禾抬了抬眼皮,凝视陆远寒良久,才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也没说会去,只点头。
许是会去,许只是说,臣妾知道了。
陆远寒犹豫半晌,终究没有追问。
待用完晚膳,景禾到汤池沐浴时,陆远寒竟也没跟来,不知在外边吩咐秦喜什么。
她也不去问,本分极了,只管沐浴更衣,准备就寝。
在景禾看来,没了苏家,她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
至于旁的,什么妃嫔子嗣,她看得很开。
即便不是皇家,也难有不纳妾的男人,甚至还有婆婆给你立规矩。
在陆远寒这儿,暂时没有妃嫔,甚至连侍寝宫女都没有。
也没有太后,太妃除却少数留在福乐宫的,其余都迁居行宫养老。
至于那些个王妃、长公主的,她偶尔应付应付,也不是难事。
相对来说,陆远寒这儿还算不错,便这样过着。
走一步看一步,日后有了庶子女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陆远寒深受先帝偏心苛待之害,想来也不会叫妻妾子女重蹈覆辙。
景禾只将陆远寒瞧做是个过日子的夫君,并未想太多。
什么欢喜与否,她不敢多想。
若是想了,那她还能接受许多许多……皇帝做来,十分寻常之事吗?
想是不能的。
陆远寒哪里知道景禾是这样想的,他只当景禾是初入宫,还未适应与他在一块儿。
当景禾还未习惯,未有一丝丝动心,想着日久生情,也是极好。
“皇上若是不忙,也该想想子嗣之事。虽成婚不久,但大臣们该是在催促了吧?”景禾叫陆远寒搂在怀中,感受着对方手指勾住系带,就要褪下寝衣时,忽的说出这话。
“小禾苗,你才十六岁。”陆远寒皱眉,声音明显是不高兴的。
景禾微怔,琢磨着陆远寒这话的意思。
不等她细想,便听他又说。
“十六岁生产,着实早些,再拖一拖也无妨。那些个大臣爱催,便让他们催去,朕不愿意你吃苦……小禾苗,你也不必想太多,寻常姑娘嫁人后吃什么苦,你不必多管,不必像他们一般,你嫁的人是朕,与他们不一样。”陆远寒咀嚼着景禾的话,隐隐觉得不对,心中更生出几分猜测,试着说出这话。
景禾睫毛一颤,转头朝陆远寒看去。
她是按部就班、得过且过的心思,她剩下的唯一心愿,便是看着苏丙煜和柳姨娘去死,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至于旁的,她都不在乎,都可以按部就班,跟着寻常姑娘那般过一辈子。
“皇上……”景禾不知道陆远寒猜出了几分,她只看了他许久,才轻声唤道。
“睡吧,别多想。”陆远寒搂着景禾的腰,并未解开那系带,只捏了捏她的掌心,道。
今日就……就这样睡了?
景禾有些惊讶,心说这可不像陆远寒。
可陆远寒愣是什么都没做,只抱着景禾,一觉到天明。
三日后。
宫里的马车来到永昌伯府门外,将许静娴与其仆从接进了宫。
待一行人来到凤仪宫外,冬池将宫人都遣到各处去干活,才将许静娴等人带正殿去。
“娘娘,民女将人带来了。”许静娴行过礼后,便将花妈妈带到景禾跟前去。
“这是……”景禾站起身,看着眼前苍老许多的花妈妈,脑中闪过无数儿时回忆。
花妈妈走上前,颤抖着朝景禾伸出手,却在临触碰到她时醒过来般,收回手跪了下来。
“娘娘,奴婢……曾在苏府衡香院伺候过,后来景太太身亡,我们都被打发了出去。”花妈妈说到后边,忍不住眼泪,呜咽着说起从前,“姑娘,姑娘都这样大了……是奴婢们不好,没能看顾好太太,才叫姑娘受那些人欺辱,都是奴婢们不中用。”
是了。
眼前这人,曾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年纪其实不算大,景禾出生时,花妈妈也才刚嫁人。到叫人赶出府时,花妈妈该也才三十岁左右。
如今却是苍老了这样多,不知在外边吃了多少苦。
“怎么能是你们的错,是苏丙煜和柳姨娘心思歹毒,存了心思要母亲性命,如何能是你们的错。”景禾忍不住要去扶花妈妈,却叫孔嬷嬷和冬鸢抢了先。
二人将花妈妈扶起来,孔嬷嬷抬眸看了景禾一眼,她便知晓,方才是自己失态了。
“都赐座吧。”景禾坐下来,示意冬池给二人看座。
花妈妈想说自己站着回话,却叫许静娴拽了一下衣袖,使了个眼色,最终也没说出口。
待二人落座,景禾才问:“花妈妈方才说,当时你们都给打发走了?”
花妈妈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与怒意,道:“对!打发走之后,竟还不肯放过我们,派人偷偷下死手呢!”
景禾闻言,正色道:“花妈妈的意思……是其余人已遭了毒手?”
花妈妈点头,道:“对!姑娘可记得太太屋里,有位年纪很小的丫鬟,约莫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她叫人赶出去后,本想投奔家中哥嫂,却在半路叫人拖下水,活活淹死了!”
听花妈妈这样一说,景禾脑中浮现了一个瘦弱的少女身影,顿时一阵唏嘘。
花妈妈顿了顿,又说:“那小丫鬟是庄子上调来的,水性极好,怎么会突然落水淹死呢!奴婢那时也是想投奔亲戚,路过瞧见了,觉着不对,正不知所措,便瞧见永昌伯府正寻个做得一手好糕点的厨娘!”
许静娴接上话,道:“对,那时我二婶婶正怀着孕,吃着家里的糕点都不合口味,外边买的也嫌弃,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招个会做糕点的厨娘来试试。”
花妈妈的手艺确实好,景禾也记得小时候最爱吃她做的糕点。
花妈妈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憨厚老实地笑着,“好在奴婢有这手艺,得了伯府二太太喜欢,得以进了伯府做事,他们才没能得手!”
许静娴闻言,冷哼一声,道:“哼!那等宵小敢进永昌伯府放肆,我爹爹、大哥定不饶他!”
景禾掩唇直笑,视线移到花妈妈身上,又问:“想来花妈妈要说的,也不只是这些。那时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叫他们不惜到外头去杀人,也要除去你们。”
花妈妈敛了笑容,正色道:“因为我们瞧见了,瞧见他们给太太下毒!”
下毒?
原以为只是动了些手脚,原是下毒吗?
景禾一惊,坐直了身子,眉眼间满是愠色,问:“花妈妈细说!”
花妈妈将当时所见一一说了出来,又面露愧疚,道:“是我们没及时发现,是太太出事之后,才察觉不对。但……但他们动作太快了,太太刚去了,还未出殡呢,便将我等都赶了出去!”
景禾听见这话,眼圈一红,不禁想起八岁那年来。
花妈妈也是泪眼婆娑,哽咽着说:“奴婢们只能远远的,瞧一瞧太太,给太太磕个头……”
景禾咬了咬牙,对花妈妈说:“花妈妈放心,无论是苏丙煜,还是柳姨娘,本宫都不会放过他们。”
那二人早叫锦衣卫拿了,但碍着帝后大婚,并未及时提审。
想来陆远寒也有心叫他们多受几日牢狱之灾,再来理会这个案子。
景禾隐约猜到,便也没有过问,如今看来……还是得问一嘴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禾苗以为自己拿的是宫斗剧本,准备先摆烂,来了再说[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