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寒回去之后,景禾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喝了两口冷茶。
“姑娘,这茶冷了,你怎么还喝呀!”芳草进门来,忙上前拿起茶壶,“奴婢去换一壶热的来!”
“去吧。”景禾只想独自静一静,并未阻止。
芳草离开之后,景禾才犹豫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只能说……陆远寒的性子,真是半点规矩不讲,更叫人捉摸不透。
这样轻浮,却又点到即止,仿佛只是逗她一逗,吓一吓她。
不等景禾沉思多久,便见芳草回来了。
“姑娘,永昌伯家二姑娘来了帖子,说是邀你外出踏青。”芳草拿着一份帖子进屋来,将热茶放在桌上,才将帖子递给景禾。
“永昌伯家?是静娴吧?”景禾并不知许静娴家中行几,只知道是永昌伯家的姑娘,便猜是她。
“正是呢!送帖子来的小厮说,许二姑娘可念叨您了,只是怕婚前事忙,不好见面。如今瞧着礼部尚未有消息,便赶紧邀您出去走走,否则入了宫,怕是很难见面了。”芳草一边说,一边回忆小厮究竟说过什么话,生怕说漏了。
提起许静娴,景禾才终于露出笑容,拿起帖子细细思量。
按理说,新嫁娘是不好出门的,但苏府该也没人管她。
若问陆远寒,他这样叛逆随性之人,定是说随你。
且许静娴说的也没错,此时不见,往后再见怕是难了。
就算景禾以皇后的身份召许静娴进宫,也不能常常见面。且入宫到底规矩多些,倒不如在宫外见见,自在一些。
隔日一早,景禾头戴幕篱,坐上出府的马车。
许静娴与景禾约好,在城外云泾亭见面。
恰逢春日,他们也好一块儿踏青。
“姑娘,咱们只是与老爷、太太说一声,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芳草仍有些担忧,寻常人家都是以父母为重,最讲孝道,景禾这般做定是不成的。
可苏府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何况景禾已手握封后圣旨,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她……与寻常人家的女儿,是有些不同的。
芳草就是因为这个,才心中犹豫,却并未真的出声阻止。
“没什么不好的,左右已经撕破脸皮了。”景禾讥讽一笑,微微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路上人群熙攘,路边小贩有力的叫卖声回荡着,男男女女的谈天讲价声混杂其中,满是烟火气。
景禾忽的想起留在水牛庄的孔嬷嬷,放下帘子,心中暗暗盘算,何时将她也接到身边来。
马车行至城外,在云泾亭外停下。
芳草先一步下了马车,扶着景禾下来。
“小禾!这里!”
远远的,便听见许静娴欢快的叫声。
景禾转过头,风恰好拂过,吹开幕篱一角,露出那绝色容颜,瞧得人呼吸一滞。
她朝声音来处看去,看见一身鹅黄春衫的许静娴站在那儿,正朝自己招手。
而许静娴身旁,还跟着一名淡蓝衣袍的男子,举止投足透着温润如玉的味道。他见景禾看来,只微微一笑,礼貌颔首。
“这是……”芳草有些犹豫,不确定地看向景禾。
“无妨。”景禾摆摆手,只笑着朝许静娴走过去。
许静娴也跑过来,没有掀开景禾的幕篱,只亲密地拉起她的手,往云泾亭的方向跑。
“静娴,慢一些,景姑娘戴着幕篱,别摔着人家。”温润男子声音含笑,叫了许静娴一声。
“好啦,二哥你好操心!有我在,怎么会摔着小禾!”许静娴回头做了个鬼脸,慢下脚步,牵着景禾到云泾亭中坐下。
景禾瞧许静娴古灵精怪的模样,叫她给逗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带着幕篱上的轻纱也晃起来。
许静娴使唤丫鬟把吃食摆出来,给景禾一样样介绍院里妈妈捣鼓的新花样。每个都叫景禾试上一试,更眼睛亮亮的,问她味道如何。
景禾不敢多吃,每样只尝一个,再变着花样夸一顿。
许静娴听得高兴,却也知晓不好多吃,便叫丫鬟放到一边去。
“你还没给我介绍介绍呢。”景禾接过芳草递来的手巾,笑着对许静娴说。
“诶对,这是我二哥,许明州。如今在翰林院当编修,不知何时熬出头呢。”许静娴笑着看向许明州,向景禾介绍他。
“见过许二公子。”景禾站起身,朝许明州屈膝见礼。
“景姑娘好。”许明州也站起身,动作很快,却瞧着不疾不徐,几乎同时抬手见礼。
许静娴拉着景禾坐下,又叽叽喳喳说起回家之后的事儿。
抱怨了一会儿,她才抱着景禾的手臂,道:“往后你就要入宫了,可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见……”
景禾也有些伤感,好不容易有个知心好友,却要这样分开。
她拍拍许静娴的手背,轻笑着安慰:“往后我也能传你进宫说说话,也别太难过。”
许静娴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便听得许明州说:“你不是外命妇,也不好常常进宫。听话,别叫景姑娘……别叫皇后难做。”
到底是世家贵女,许静娴只是好玩了些,并非不明白事理。她点了点头,垂眸不知想着什么,正要说话呢,便听得那边传来一个陌生女声。
“妹妹怎么出门了呀?不是在家待嫁吗?”
景禾循声望去,瞧见一身粉衫,打扮华丽繁琐的苏兰站在亭外,视线时不时往许明州的方向飘去。
“皇上准我出门,他说没这么多规矩,尽管出去玩。”景禾柔柔一笑,露出小酒窝,看向苏兰的目光带着真诚。
苏兰闻言,气得几乎端不住贵女的贤淑架子,咬牙忍下来。
她勉强笑笑,绕到亭子里,走到景禾身旁,道:“你这与许二姑娘、许二公子出门,怎的也不叫上姐姐呀!”
景禾也笑笑,眉眼弯弯的,装作不懂,“静娴的帖子只邀了我,我这刚回京城,不懂规矩,倒不知能不能多带一人呢。”
苏兰闻言,整个人僵了一僵,不好意思地朝许静娴露出笑容,正要搭话套近乎,便听得她冷哼一声,直别开眼。
这架势,明摆着是不愿与苏兰多交谈的。
苏兰从不觉得自己哪儿是不对的,自然将错处归咎到景禾身上。
她暗暗想,定然是景禾在许静娴面前说了什么!否则,好好儿人家怎么会厌恶她呢!
这般一想,苏兰握紧拳头,看向景禾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善。
“景姑娘方才不是说,想去看桃花吗?我陪你去吧。”许明州站起身,给许静娴使了个眼色。
“对,那就劳烦二公子了。”景禾站起身,带着芳草跟上许明州的脚步。
苏兰一看许明州便喜欢,人生得俊俏,还是未来要入阁的探花郎,前途无量!便是景禾已许了陆远寒,她也绝不愿看景禾与他普普通通多说一句话,当即就要跟上去。
“妹妹,我也一起……”苏兰才开口,就被许静娴一把拽了回去。
“苏姑娘,这儿好多点心,你来尝尝吧。”许静娴半点不容商量,拽着苏兰坐下来,力气大得吓人,就是不肯叫她跟上去。
而离开云泾亭的景禾,与许明州保持着一定距离。
待走远了一些,才停下脚步,朝许明州道谢:“方才多谢二公子解围。只是……到底男女有别,且景禾也是待嫁之身,这般独处多少不合规矩。”
许明州离得远远的,温润一笑,“她瞧你那眼神,像要把你吃了,自是不好不管。至于景姑娘所说,我也明白,否则也不会离这样远了。”
说到后边,许明州笑出声来,带了几分无奈。
景禾点点头,二人保持着极远的距离。
待许静娴应付完苏兰,赶来与二人会合,在桃林内走了走,便各自家去。
入夜,福康宫内。
东厂番子跪在地上,将今日景禾身边之事,一一禀报给陆远寒。
正批阅奏折的陆远寒面色不变,周身气息却是渐冷,惹得番子更是不敢抬头,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良久,陆远寒才露出笑容,抬眸看向番子,冷声问:“你是说……小禾苗与许明州一块儿去了桃林?”
番子并无偏向,自是解释道:“苏兰目的不善,接近皇后娘娘,许明州为娘娘解围,出此下策。二人距离甚远,瞧着是只听得清说话声的。”
陆远寒听了,才稍稍压下几分火气。
他似孤狼,圈了块地方,将景禾纳入其中。
若有人靠近景禾,他便要动怒,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
挥退番子之后,陆远寒走到窗边,望着天上月色,对身旁秦喜道:“叫礼部办利索一些。自然,也不能委屈了小禾苗。”
秦喜应下,匆匆离开之际,又叫陆远寒叫住。
“之前吩咐你的事,可办妥了?”陆远寒问。
“皇上放心,人定在大婚前送到娘娘跟前。”秦喜笑着应道。
几日后,礼部将钦天监算好的日子送到苏府去。
六月初三,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
而景禾也不再出门,只在水云居中跟着宫里派来的嬷嬷,先学一学宫中事务。
就在出嫁前的小半个月,芳草跑进水云居内,将一个好消息告知景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