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姨妈家,舒佩雨就先后拉着哥哥妹妹私下说话去了。
这是女儿的人生大事,必须赶在显怀之前尽快办好。但单凭她自己未必能办得十分妥当,好在他们兄妹齐心,她也不用怕丢脸,集合三人的人脉,好好把事情办下来也就是了。
偷眼瞅着老妈又是抱舅舅胳膊,又是跟姨妈抹眼泪,舒醒就觉得脑壳青痛——看来这三堂会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不过,能躲一时是一时。
眼见表哥满乐正在厨房忙活,她转头对着嫂子王希笑得齁甜,三两下把人哄下楼一起散步去了。
王希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聊天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有一句没一句,有时候还答非所问。
舒醒问她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了几秒,叹气反问:“醒醒,你现在还没男朋友,压力大不大?”
舒醒顿时就猜到她的心思:“我还好。怎么,姨妈姨爹给你加压啦?”
王希苦笑:“我都三十了还怀不上,他们着急也正常,我能理解。”
她和满乐结婚都八年了,还算恩爱,双方父母各自对女婿儿媳也满意。唯独一点,死活怀不上孩子。
最开始是夫妻两个不想要孩子,毕竟游山玩水不香嘛,游戏电视不香嘛,干嘛非得自找麻烦给自己生个小尾巴?
不过四五年过去,两人玩也玩累了,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程序化的日子日渐无聊,他们终于生出造人的心思,谁知备孕来备孕去就是怀不上。
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两人都无异常。医生说可能是女方工作太累或心理压力太大所致,让家里尽量给减减负。
可是这心理负担往往是越减越重。
别说是怀孕,这段时间王希连经期都紊乱了,现在正吃着中药调理。
眼看过个年,年龄又大一轮,怀孕的希望似乎又远了一分,她焦虑得夜里辗转难眠。
“我年后应该会辞职。”
舒醒吃了一惊:“你想专职备孕?”
“是啊,”王希点点头,苦笑,“你哥也说,工作以后可以再找,但孩子以后未必还能生。丢了工作未必后悔,但生不了孩子肯定肠子都会悔青。所以权衡利弊,我还是准备辞职。”
其实王希虽然只是基层工作人员,但好歹也是吃国家饭的。这工作来得不易,丢了可惜。
舒醒也不好劝,只是委婉地问:“你爸妈同意吗?”
“他们觉得你哥是个靠得住的,辞职也不是不行。”口气不无勉强。
毕竟谁都知道,女人有工作要比没工作有底气多了。
“要不,年后你先跟我哥一起请个年假,出去玩一圈——万一又怀上了呢?”
王希笑笑:“我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觉得我多半还是要辞职的,毕竟现实中没有那么多既要又要的好事。”
舒醒眨眨眼笑问:“你就不怕以后时间长了,我哥会嫌弃家庭主妇?”
王希反问:“他要是嫌弃我,你帮谁?”
舒醒毫不犹豫地答:“那肯定是帮嫂子啦。Girls help girls,这种事情我们女人都不帮自己,那就更没人会帮我们了。”
王希高兴地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通透!那些臭男人根本理解不了我们女人的难处。”
“希姐,那我有难的时候,你也要帮我啊。”
“那是当然。”她以为小姑子说的是催婚的事。
两个女人嘻嘻哈哈了好一阵才上楼。
吃过午饭,舒醒到底还是没逃过三堂会审。
好在舅舅姨妈和老妈还想替她留点儿面子,并没有进行公审。四个人关着门说了一会儿话也就是了。
舒醒出来的时候,却见满乐和舒心一齐鼓脸瞪眼,一脸的心有悸悸:“我们家现在都这么封建了吗?催婚都不够,还要逼婚了?”
舒醒抿着唇微微颔首,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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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千里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耐着性子在这个老小区门口枯守一天。
这一天他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翻来滚去。
先是想起跟舒醒和情敌一道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看模样像是舒醒的亲妈,他顿时整个人down到谷底——人家都见过家长了,他还能怎么样?也许该认栽时就得认栽,即使心里再不甘愿。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那情敌却一个人跑回来了。
他忽然生出一丝隐隐的期盼,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追了上去,截住那人问:“你好,请问你认识舒醒吗?”
对方面露疑惑:“请问您是?”
他有模有样地编了个说辞:“哦,我是她朋友,找她有事儿,但她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我只知道她住这小区,但不知道具体是哪栋楼哪个号,所以才到处找人打听。”
他长相没得挑,衣着也光鲜,手上拿着最新的水果机,说得有鼻子有眼,倒是不容易叫人生疑。
对方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后,显然有了某种猜测,沉吟片刻回道:“她跟她妈出门了,现在不在家,你找到房号也没用。”脸色却黯淡了几分,提脚就想走。
他心中暗喜,忙拦下人又试探道:“那请问……除了她原本的手机号,还有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联系到她?”
对方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跟她只是邻居。”
他心中立刻云开雾散,瞬间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连道两声“谢谢”。
等到激荡的心湖平复下来以后,他才想到:就算那人不是情敌,可舒醒也跟他分了。说不定没有这个情敌,也有那个情敌。他有什么可乐乎的?
于是整个下午,他又各种脑补,各种烦躁。
直到晚上八点,天已黑透,舒醒的车才驶进小区。
楼千里浑身一震,深吸一气,忙走到1栋1单元前的空地上等着。
那儿有一小片绿化带,长着几棵一人高的山茶树。哪怕他身高腿长,往后面一站,也丝毫不引人注目。
他耳朵很好,远远就听见两个女人的脚步声,然后是她们自以为压低的声音。
应该是舒醒妈的那个中年妇女说:“……反正你舅舅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后天就相看,没什么大问题就领证。”
然后舒醒问:“那……这个钱该是多少啊?”
“你舅舅没说,不过听他的意思,这钱不能太少。”
“那两万少吗?”
“到时候你自己去谈。实在不行,咱们再换一个就是。”
舒醒愉快地答应了一声“行吧”。
一瞬间,楼千里心都碎了。
她竟然宁愿跟陌生人相亲,甚至为了两万块钱的彩礼就结婚,也不愿意跟他携手。
她有这么讨厌他吗?
话说回来,这年头两万块能买什么?她的眼皮子至于这么浅吗?
要不然,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虽然心里云翻浪涌,但眼下机会稍纵即逝,他还是压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迎着两人走了上去。
两下里一碰头,舒醒顿时一愣,眼神明显多了几分紧张。
楼千里心下暗爽,却故意不看她,只是温文尔雅地问舒醒妈:“您好阿姨,请问这个小区的2号门怎么走?”
帅哥以礼相待,舒佩雨女士十分热情,忙指了方向:“那边左拐再右拐就是了。”
“好,谢谢。”
他提脚从舒醒身边过去,错身的瞬间,他飞快的瞥过去一眼,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舒佩雨迷妹似的,盯着他的背影跟女儿悄声八卦:“哎呀,这个小伙子好帅,又高又瘦,斯文有礼,简直绅士得不行。这黑色呢子的修身风衣往他身上一套啊,走路都飘逸带风,不比当年的小马哥差。啧啧,也不知道是院子里哪家的亲戚……”
可惜了,不然介绍给女儿当老公多好。
楼千里没有回头没有停脚,唇角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舒醒没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
走到家门口,林老太太正好开门放垃圾。
两边打过招呼,林老太太说:“今天我听李老太说,有个什么帅哥在小区保安室那儿打听醒醒呢。”
舒佩雨疑惑地看向舒醒:“又有一个帅哥?怎么回事。”
舒醒十分淡定地说:“不知道,我认识的帅哥都是已婚人士,不可能这个时候来找我。”
林老太太又说:“据说他是醒醒她爸那边的亲戚。”
舒佩雨顿时失去了兴致,冷哼一声:“好多年都不联系,这突然来找肯定没什么好事,别理他。”
说罢,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咕哝着抱怨:“真是的,人家讨债的也不兴过年来坏人兴致,他倒好意思。”
舒醒抿抿唇,没敢接话,跟林老太太道声晚安,进门去了。
关上房门,舒佩雨还忍不住diss苏家:“就凭他们那大嘴猴的基因,能生出什么帅哥?李婆婆也是没见识,刚才那种才叫真正的帅哥嘛。苏家算个屁……”
舒醒再次坚定了不能让老妈见到楼千里的决心。
她从手提包里翻出黑屏了两天的手机,借口太困回了卧室,然后开机拨通了楼千里的号码。
铃声还没响起,楼千里就接了起来:“喂。”
他的声音自带混响效果,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心头一片酥酥麻麻的。
舒醒稳了稳心绪才压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找到我妈这里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他坐在车上,一手拿住手机,一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袖扣。声音似乎很淡定,但整个人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地等着对面的回复。
舒醒想了想才回答:“你别生气,我是准备给你解释的,只是这么多天你都没给我打电话,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也不是很在乎。”
“我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忙而已,再说,我不是给你发W信了吗?”
“这种事W信上一两句也讲不清楚,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等我电话?”楼千里有几分气,“那你这几天怎么一直关机?”
“一般过年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找我,所以我偷懒没开机而已。”
其实主要就是防着他在舒太后在的时候打电话来,她不好解释而已。不过这个就不必告诉他了。
楼千里默了默,没再纠结这个小问题:“好。你刚才说W信上讲不清楚,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舒醒觉得喉咙莫名发干,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你会接受‘性格不合’这个理由吗?”
“不接受!”楼千里硬邦邦地回答,“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们俩很合适。”
“可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楼千里心里突然就喷出一股怒火:“扯淡!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后天就要去相亲是不是?你是我女朋友,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去相亲?你要不说实话,我就登门拜访阿姨,直接跟她问个清楚。”
舒醒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两人之间一直没有明确关系,她还以为他用情不深,最多气一阵就过去了,因此赶在大家深陷之前提出分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强硬。
还没等她想好理由,楼千里再次加重语气质问:“怎么?你妈缺两万块,所以逼你相亲嫁人?我出二十万彩礼,你嫁不嫁?二十万不够,两百万也行!”
一时,空气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吃瓜群众: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X射手:打他脸,打他脸,打他脸……
X射手受到10000+暴击,卒,本文太监。
(小声问,这是大家喜欢的走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