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为万世谋

中军大帐,御书房。

这座营帐里只有李世民和李医爷孙二人,正在谈火药和炸药的事情。

御书房门外,尉迟恭拄着寒光闪闪的马槊站在门口,禁止任何人靠近,妥妥的一个黑面门神。

“皇爷爷,火药具体出现在何时,史书上并没有准确的记载,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隋初,就有方士在用火药炼丹”

“由此基本可以确定,火药是由我华夏一族的方士所发明,但那些方士却只用它来炼丹,并没有发现火药真正的用途和威力”

“孙儿发现火药这种好东西后,就潜心研究了一番,调配出了最佳配方,这才制成威力巨大的火药,经过进一步研究,才诞生了火炮”

“至于炸药,不过是火药的衍生物而已,在现今这种火药的基础上,孙儿自信能搞出威力更大的新火药,以及威力更大的武器”

李医简略介绍了一下火药的来历。

由于不是首创者,他根本不担心李世民会发现什么破绽。

听着他这番话,李世民满眼的赞赏,频频点头不已。

紧接着,他却发起了感慨。

“看过你小子刚才的演示,皇爷爷这才真正意识到,火药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这种威力巨大的火药的出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种武器一旦被众多国家掌握,战争的形态怕是就要彻底改变了”

“在威力巨大的火药面前,个人的武勇根本不值一提,所谓的万人敌,也挡不住呼啸而来的炮弹”

李医轻轻点了点头,满眼钦佩之色。

不愧是千古一帝级别的人物,一眼就看透了火药给人类社会即将带来的巨大改变。

“皇爷爷说得没错,在火药武器面前,个人武勇的确不值一提,再强悍的血肉之躯也挡不住一枚炮弹”

“等所有国家都拥有火药武器,比拼的就是哪家的武器更先进,哪家的武器威力更大,归根结底,比拼的是各国百姓的聪明才智”

“再就是当权者治国的智慧,以及领军人物的指挥才能和指挥艺术,当然,个人武勇也不可或缺,尚武之风不可废”

“对我华夏民族来说,火药的出现绝对是利大于利,要比聪明才智和重视教化,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民族能比得上咱们”

“有了火药武器,北方那些游牧的蛮族,对上耕读传家的华夏民族时,将再无任何优势可言”

“从此以后,任何北方游牧民族都别想南下牧马了,否则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和灭族”

李世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陇西李氏虽然有一半鲜卑血统,但鲜卑早已彻底融入汉族。

正因为如此,陇西李氏也以汉族正统自居,而且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经过李医这番分析,李世民顿时恍然。

“医儿说得非常正确,当我华夏的农夫学会使用火器,那些纵马飞驰的草原蛮族骑兵,就会成为活靶子,再无半点优势可言”

“我华夏民族的聪明才智,天下的确无人能及,但这还不够,我大唐必须加强对百姓的教化,要始终让我华夏民族站在人间智慧的最巅峰”

李医点了点头,随即躬身说道:

“皇爷爷英明,高瞻远瞩,百姓是基础,良好的教育能让这个基础变得无比牢固,坚不可摧,永远不能松懈”

“火药武器是我大唐首先发明出来的,为确保这种压倒性的优势,必须严格保密,尽可能延长大唐所具有的这种巨大优势”

“在此期间,我们要借用这种优势,消灭所有威胁,也包括那些潜在的威胁,为后辈子孙谋福利,为大唐留足应对各种变故的缓冲地带和缓冲时间”

“皇爷爷乃千古一帝,但一代代传承下去,难保后辈子孙出现庸碌之辈,甚至昏君败家子,这是历史规律,所以必须考虑长远一点,为万世谋!”

李世民沉默了,陷入了思考之中。

片刻之后,他才用力点了点头。

“医儿说的太好了,谁家也保不齐会出现一些不肖子孙,皇爷爷所能做的,就是为你们这些后辈子孙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打下一个铁桶的江山”

“你们这些后辈也不可松懈,要时刻警醒,克己奋进,代代相传,只有这样,我大唐江山才能万世永固”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绝不敢有半分松懈,为我大唐江山,孙儿愿为之付出所有,奋斗终生”

李医躬身说道,语气无比坚定。

“好孩子,皇爷爷相信你能做到,现在就做的很好”

李世民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话锋一转。

“现在你小子是不是可以说说火药的最佳配方了?你小子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居然连你九叔都没告诉,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李医轻声笑了笑,随即回道:

“火药的最佳配方实在太重要了,事关我大唐的安危,事关我华夏民族的安危”

“在没有见到皇爷爷之前,在没有获得皇爷爷允许之前,孙儿不敢将其告诉任何人”

“九叔身边人多眼杂,难免会出现一些纰漏,之前在定州拜见九叔时,孙儿禀明了这点,九叔也非常理解”

“孙儿这就把火药最佳配方写下来,交由皇爷爷保管,如何处置,完全由皇爷爷一言而决”

“除了火药,还有烈性炸药的配比,以及一些新式武器的制造和使用方法等等,孙儿都会写下来”

说着,李医就要起身去拿炭笔和纸张书写。

但是,李世民却摆手制止了他。

“这些宝贝都事关重大,现在咱爷俩又是在辽东前线,为保密考虑,这些东西暂时还是不要落在纸上,以免遗失”..

“等回到洛阳或长安,你再把这些东西一一写下来,交由皇爷爷保管,那样更加稳妥”

“现在你口述一遍即可,皇爷爷的脑子还算好使,相信能记住一些东西”

“孙儿遵命”

李医应了一声,随即开始介绍火药的最佳配方等等。

他不但说了火药配方,以及烈性炸药的配方,还说了几种新式武器的制造使用方法等等。

其中就包括火炮的改进方法,以及火枪的设计理念等等。

在他介绍这些知识的时候,李世民频频点头不已,表情还算平静。

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英明如他,瞬间就意识到。

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新时代已经来了!

而开启这个伟大新时代的人,就是自己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嫡长孙!

大唐何其有幸,竟拥有如此天纵英才!

……

御书房前。

包括长孙无忌在内的众多文臣武将,正好奇地看着御书房大门。

等待的同时,他们也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陛下带着医公子进入御书房都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说完话?也不知道他们爷俩会说些什么?”

“还用问吗!肯定是火药和炸药的事情,医公子肯定把火药配方告诉了陛下”

“刚才那场面,老夫现在还心有余悸,炸药的威力实在太惊人了”

正说话间,御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李世民带着李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下一刻,长孙无忌他们就快步走了过来。

这些家伙都非常兴奋,每个人都满眼好奇,但没有任何一个人问李医都给李世民说了什么,更没人问火药的事情。

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能问,这些老狐狸加人精心里比谁都清楚。

寒暄几句后,李世民突然话锋一转。

“诸位爱卿,咱们一起去中军大帐,就着辽东沙盘,看看医儿这小子打算怎么攻克安市城”

话音落下,众人立刻纷纷响应。

“是啊,末将也很想看看,公子打算怎么把安市城炸上天”

牛进达笑着说道。

随着他这番话,现场立刻响起一片大笑声。

随后,大家就一起向中军大帐走去。

转眼的功夫,大家就已进入帐内。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大帐内也点起了灯笼。

在李世民的带领下,李医径直来到巨大的辽东沙盘前,看向了这座沙盘。

对于辽东的地形,他无比熟悉。

之前在长安的时候,他经常被李靖拉着去总参谋部,研究辽东地形,模拟进行战斗,从而制定各种攻略,为这场战争做准备。

一眼之间,他就已找到安市城的所在。

安市城建造在一座山岭之上,占据了整个山岭的顶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这样一来,就天然具有居高临下的巨大优势。

任何想要攻击安市城的军队,都必须从下往上攻,要时刻面临守军居高临下的打击,难度非常之大。

更要命的是,安市城的南面是悬崖,西面是一条山涧,只需花很少的兵力就能守住这两个方向。

唐军想要进攻安市城,就只能仰着头从东面和北面进攻。

但这两个方向上的道路崎岖不平,高句丽守军还设置了很多障碍,攻击难度很大。

建在山顶上的安市城,其城墙虽然只有十二米高,但凭借位于山巅的优势,实际高度甚至超过了二十米,极难攀爬。

也就城门前的地势相对平缓一点,却有大量高句丽精兵严防死守,居高临下守在那里。

按照传统的攻城方法,想要攻克安市城,就只有一个办法,用人命填。

只有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牺牲,才能消耗完城内守军,这座坚城自然也就攻克了。

但那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为安市城这样一座城池,根本不值当。

除此之外,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比如派遣特种兵从西面和南面偷袭,借着夜色掩护,偷偷从悬崖和山涧里爬上去,爬上城头。

然后由潜入的特种兵在城内展开刺杀破坏,并想办法打开东面或北面的城门,迎接埋伏在城外的大军进入,一举攻克安市城。

可惜的是,李世民和麾下所有将领都没有指挥这类特种作战的经验,甚至没有特种作战的思维。

而且他们也舍不得。

不管什么时代的特种兵,都是军中精英,都是用钱硬生生砸出来的精锐武装。

就安市城的这种情况,潜入城中的特种兵数量再多,都有可能被全歼。

如果在潜入中途被发现,比如在攀爬悬崖时,不但会功亏一篑,还会付出巨大的牺牲。

李医仔细看了看安市城及周围的地形,随即陷入了思考。

片刻之后,他突然拿起指挥棒,指向安市城北门外的一片空地。

那个位置距离安市城北门大约有二百五六十米远,地势相对平缓一点。

“各位将军,哪位了解这片区域的情况?”

“这里的地面是岩石,还是土地,能否进行挖掘?”

李医沉声问道。

此时的他,一脸稚气瞬间褪去,直接变身成为了一名指挥若定的少年将军。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阿史那社尔就站了出来,开始说明情况。

“启禀公子,之前数次攻击安市城北门时,某将曾数次在这里驻足督战,对这里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

“这片山地有泥土,也有山石,泥土层比较厚,从这里往前大约五六十步,就悉数变成了山石,非常坚硬”

“而从这里往下,直到山脚,始终都有厚厚的土层,也有很多嶙峋的山石”

听到这话,李医眼中立刻闪过一片惊喜之色。

紧接着,他又拿着指挥棒指向安市城北门的城楼。

“在安市城北门城墙上,高句丽人的守备情况如何,有没有床弩,有没有投石机,床弩和投石机的射程有多远?”

依旧是阿史那社尔回答。

“回公子的话,高句丽守将在北门城墙上布置了大量精兵,而且布置了至少七架床弩,还有一些投石机”

“高句丽人的床弩射程超过了六百步,杀伤力很大,但射击次数很少,估计是箭支不足,或者很难操作”

“架在城墙上的投石机很多,都是些小型投石机,投掷距离都在百步以内”

“城中空地上有至少两架中型投石机,能投掷二十斤左右的石蛋,投掷距离更短,在六七十步左右”

“除此之外,城墙上还有滚木礌石等防御武器,数量很多,城墙下的城门非常坚固,而且已经被高句丽人从里面堵死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攻破城门几乎不可能,只能翻越城墙攻入城内,必定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听到这里,李医不禁冷笑起来。

“看来安市城守将和手下士兵的斗志很旺盛,而且下定了决心与安市城共存亡,所以才从内部堵死了城门”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求仁得仁,跟安市城一同灭亡吧!”

“嘶!”

大家都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心惊不已。

李世民则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医儿,你可想出了攻克安市城的办法?快给皇爷爷说说”

李医自信地点了点头,随即躬身说道:

“办法很简单,那就是炸飞安市城,将这座所谓的坚城彻底抹去,为那些死在安市城下的将士陪葬”

“只需十日,孙儿就能攻克安市城,拔掉这颗钉子”

“但在此之前,孙儿要做一些准备,也需要皇爷爷给予一定的支持,让孙儿能调动一些力量”

随着他这番话,现场所有人都兴奋的两眼放光。

要是能顺利拔掉安市城这颗钉子,东征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那样的话,在冬天到来之前,这场战争就能结束。

再看李世民,毫不犹豫地说道:

“只要能攻克安市城,你小子要什么支援都可以,皇爷爷都会给你”

李医点了点头,随即开始提条件。

“孙儿要铁匠营支援,帮忙打造一些新式武器,还要一些擅长土工作业的士卒支援”

“孙儿要调左武卫特种部队和陌刀队过来,辅助孙儿展开下一步行动,……”

接下来,李医相继提了几个条件。

无一例外,这些条件李世民全都答应了。

说话间,天色已晚。

黑暗渐渐笼罩了整片天地,吞没了矗立在山巅之上的安市城。

……

翌日,清晨。

李医刚走出营帐,就看到了杵在门口的几个家伙。

他们分别是程家兄弟,以及薛仁贵,还有王贵。

此时的薛仁贵,胡子拉碴的,身披战甲,手持方天画戟,正在给李医站岗,标枪般站在帐篷门口左侧。

王贵则站在帐篷门口右侧,同样身披铠甲,手持陌刀,铁塔一样站着。

经过薛延陀之战,以及辽东战场无数场大战的磨砺,王贵已彻底完成了蜕变。

现在的他,已不再是长安城里那个谨小慎微的铁匠,而是大唐军中的一名低级军官,而且是一名骁将。

连番征战下来,他已积功升为副旅帅,也就比程伯明低半级。

他所统领的队伍,正是左武卫陌刀队,一共五百人,战斗力惊人。

相比薛仁贵和王贵,程家兄弟就没有那么规矩了。

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笑闲聊着,并不停逗着薛仁贵二人。

这跟他们的出身有关,而且年轻,性格更加跳脱。

在面对李医的时候,他们也更加放松自如,不像薛仁贵和王贵那般拘谨。

看到李医从营帐里出来,薛仁贵和王贵立刻单膝跪地,激动不已地说道:

“末将薛礼(王贵),见过公子”

李医看了看这两个家伙,随即伸手将他们扶了起来。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随着他这番话,薛仁贵他们都站了起来,也激动不已。

紧接着,程家兄弟也上来见礼。

见礼过后,程伯礼立刻迫不及待地说道:

“公子,现在全军都传开了,公子将主持攻击安市城,并立下军令状,说十日内必会攻克安市城”

“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如果可以的话,末将想带队充当先锋,率先攻上安市城城头”

话音未落,程伯明和薛礼他们就已单膝跪地,纷纷请战。

“公子,末将愿为前锋,万死不辞”

李医看了看这些家伙,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着急,过几日有的是仗让你们打,但具体谁做前锋,谁负责支援,到时我自有安排”

“你们现在要做的,是跟我一起去看看安市城城外的地形,只有实地考察过,我才能制定下一步的战略”

说完,他就向前走去。

跪在地上的薛礼他们立刻起身,随后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