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蘅将宝言送到梧桐院,西边儿天又暗下来,大雨将至,玉蘅没有多留,趁着雨小回前院。
宝言其实还想和玉蘅多说会儿话,她记得二嫂一嫁过来就和二哥很要好,她觉得自己将来和太子肯定做不到,就算没有梦里的事,她也做不到。明明前一日还是陌生人,拜堂成亲了,就一下子成了最亲的人,她无法理解。但大家似乎都这样……
两位嬷嬷正等着宝言回来,一见宝言,张嬷嬷便痛心疾首地道:“太子妃近来规矩已经学得极好,怎的到太子跟前,反而全忘了。”
宝言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试图为自己争辩:“他总是突然出现,我心里没有准备。”
“说到底,太子妃还是没有把规矩都记在心里,今后,我们要得罪太子妃了。太子妃也别怕苦,现在吃点苦,往后少犯错。”张嬷嬷道。
宝言在心里叫苦不迭,觉得都是太子害得她,往后又要多受苦。
此后两位嬷嬷对宝言果然越发严格了,宝言自然知道两位嬷嬷是为自己好,但心里还是对罪魁祸首太子存了怒气。规矩学的越多,心里攒的怒气也越多,可惜眼下这些怒气无处发,只有全堆积在心里。
转眼到了六月二十八,宝言十七岁生辰。
这日一大早,来忠勇侯府送贺礼的就一批接一批。从宫内到宫外,整个京城与忠勇侯府有无来往的人家,几乎都送了礼来。
送礼的人多,忠勇侯府送出去的帖子却不多。
有人收到帖子却没来。承恩公府只派人送了礼来,说苏音音害了暑疾,来不了。
忠勇侯夫妇收到承恩公府的礼,脸上有些挂不住。人没到,礼也轻。承恩公府可不光是苏良娣的娘家,也是太子的外祖家,这样怠慢太子妃,是连太子的脸面都不顾了。
宝言倒是不想见苏音音,往后见的日子多着呢,今日不来正好。
蒋晗雪和沈嫣各自带着一个嫡妹过来,邱家,卢家也来了几个小姐,除了这些宝言熟悉的人之外,长宁长公主的小女儿华阳郡主也来了,还来了两位县主。
宝言到底被两位嬷嬷狠狠调’教过,如今在礼数上,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儿来。
宝言与贵女、闺秀们见过礼,便和华阳郡主,蒋晗雪,沈嫣几个说话。
沈嫣见这会儿人少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宝言,挪着小步走到她身边:“我还能叫太子妃姐姐么?”
宝言笑道:“你愿意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蒋晗雪没好气地道:“你就宠她吧,你都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闹出多大的事来。还让她叫姐姐!”
宝言看看沈嫣:“你闯祸啦?”
沈嫣瘪着嘴,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蒋晗雪道:“在家里吵着要嫁给太子呢!”
宝言诧异地看着沈嫣:“你竟中意太子么?”
沈嫣委屈地眼睛都红了:“我是想跟姐姐在一起啊!”谁中意他了……
宝言眨眨眼,这算怎么回事?
蒋晗雪是被沈嫣的娘亲叮嘱的,这事一定要当着太子妃的面说出来,以免将来闹误会。
华阳郡主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笑道:“沈小七,你就这么喜欢太子妃啊!”
沈嫣只看宝言,心里委屈得很,还带着些不服气,怎么苏音音能嫁,她就不能嫁……
宝言看着沈嫣,只因为样貌,便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宝言其实不太理解沈嫣的行为,但她不讨厌沈嫣,便温柔地同沈嫣道:“上次我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没忘……”沈嫣小声道。就是没忘,才觉得宝言姐姐最好呢,沈嫣心道。
蒋晗雪笑道:“太子妃不必担心她,我有位表姐要从江南来京,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到时候,她就有新姐姐了,也是她正经的表姐。”
“我也听说过呢,说是江南第一美人。”华阳郡主道。
沈嫣瞪了蒋晗雪一眼,表姐压根不懂,谁都没有她宝言姐姐好。
蒋晗雪把沈嫣闹的这事说出来,今日倒是任务便算完成了,很快将话头岔开。
华阳郡主是个话很多的,很快便和宝言熟络起来,管宝言表嫂表嫂地叫着。
梧桐院热闹的花厅里,宝言坐在正位,身边陪坐的是华阳郡主,下手坐着县主们,勋贵家小姐们。宝言看着这些原先都不熟悉的人,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要当太子妃,她和这些人应该永远不会认识。包括她已经视作友人的蒋晗雪和沈嫣……
天气实在炎热,花厅里的冰化得格外快,侍女们打着扇,还是难以驱赶酷暑。若是从前,宝言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去庄子上避暑,或者去凫水了呢。
终于开宴,宝言先吃了一小碗冰酪,才觉得凉爽些。她小声对右手边的蒋晗雪道:“那位或许真是患了暑疾也说不定。”
蒋晗雪掩嘴笑:“难说。毕竟这样热的天。”
“我想去凫水。”宝言又道。
“那也只能想想。”蒋涵雪道。
散席后,侯府安排宾客们去客房休息。宝言则领着华阳郡主,蒋涵雪和沈嫣到自己闺房。
沈嫣终于进了宝言的闺房,眼睛四处瞧,最后落在宝言的床上,瞧着很想上去躺一躺,被表姐蒋晗雪狠狠瞪了一眼。
这会儿只剩下她们四人,宝言道:“我瞧明安县主一直郁郁寡欢的模样,可我们侯府哪里怠慢了?”
华阳郡主忙道:“不是,不是,本想着带她来散心的,早知道今日我便不叫她来了。”
蒋晗雪道:“出什么事了?我也瞧出来了。”
华阳冷笑一声:“看样子,一个个都知道把丑事瞒着呢。”
“这怎么说的?”蒋涵雪问。蒋家素来各方消息精通,这次竟有她不知道的事。
“这事儿原不该我们姑娘家说,听也不该听。也就是你们,我才说的。”华阳郡主道。
“我们绝不往外说!”沈嫣忙道。
华阳道:“明安有个表姐,从小一处长大的,前年嫁给到了定国公府。”华阳说着看了一眼宝言道,“就是嫁给被表嫂打过那个六少爷。”
蒋晗雪轻轻啊了一声:“我好像知道一些。”
华阳点头:“明安的表姐怀了身子,八个月了,本来她欢欢喜喜等着孩子出生。偏生,这六少爷的一个贵妾,成日在定国公夫人跟前嘀咕,说少夫人的肚子过大,显然是双胎,那黑心的娘儿俩给六少夫人硬灌了下胎药,结果只落下一个成形的男胎,一落下就死了。其实少夫人的肚子并不大,不过是那小妾作妖罢了。”
“我也听说了些,倒没郡主知道的这么详细。”蒋晗雪道。
宝言眉头紧皱:“定国公府怎么这般行事!”
沈嫣气愤道:“都怪前朝的神棍!说什么大梁要亡于双子……”
“沈嫣!”蒋晗雪见沈嫣口无遮拦,忙喝停了她。
沈嫣忙住了嘴。
其实这事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寻常谁都不会拿出来说。前大齐朝有位道行很深的国师,曾预言了大齐的灭国,也预言大梁将三朝而亡,亡于双生子。
前朝国师说的双生子,应当是指皇室的双生子,奈何不少民间人家怕惹祸,于是但凡孕妇肚子大了就疑心怀的是双生子,便强行落胎,若是因个头小生下来的,也没什么好下场,多数的当场溺死至少一个。
大梁朝立国以来的两朝皇帝,皆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出了不少惠民爱民的政策,却对民间落双胎的事只字不提。这样一来,民间觉得孕妇肚子大便落胎的事便时而有之,出现定国公府这样落下后只得单胎的竟占了一大半。
两朝皆有言官上书鞭挞此事,但先帝也好,如今的圣上也好,都没有做出批示,反而这些言官在事后都收到了贬斥,如此一来,此事在民间自然愈演愈烈。就是宫里也隐约传出过嫔妃落胎之事。
蒋晗雪白了沈嫣一眼,这沈小七就是没脑子,也不看看眼前这两人什么身份。这事郡主能说,她们却不好说什么。
四人一时沉默了,还是宝言作为主人,先将话岔开,问她们各自家中可有什么好的解暑的好法子。说自己再不能凫水,实在是件遗憾的事。几人便顺着宝言的话,之后谁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宝言的生辰宴总算风光且体面的结束了。华阳郡主和蒋、沈她们走的晚,宝言送她们到二门。
送走她们,宾客也全都离开了,宝言便去正院。宝言见娘亲和两位嫂子面上都有疲态,福了福身子道:“今日劳娘和两位嫂子费心了。”
侯夫人慈爱地朝宝言招手,叫她到身边坐:“宝言今日如何?人这样多,可应付得来?”
“人是多,还听了些事,应付倒也不难,也不是人人都要结识,今日便只和华阳郡主熟悉了。”宝言想了想道。
“如此便不错了。”侯夫人拉着宝言的手,心里有些酸酸的,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闺女办生辰宴了。
还有三个多月,宝言就要嫁人了,还是嫁入皇家……
白天的生辰宴是为了办给旁人看的,到了晚间,才是贺家自家人为宝言过生辰。
贺家每个人都为宝言准备了礼物,这些礼物虽然不如宫中送来的精贵,却都是投了宝言的喜好。其实往年也是这般,但今年,宝言瞧着面前堆的礼物,忍不住红了眼眶。
晚膳后,宝言的两个嫂子一起送她回梧桐院。走到一半时,宝言问两个嫂子:“嫂子,你们嫁人前也是这般么?”
宝言虽然没说是哪般,但两个嫂子都懂,两人异口同声道:“都是这般。”
“就算不嫁给太子,也是这般?”宝言又道。
“是。”两人又道。
宝言轻轻叹了一声,一直到梧桐院门口都没有再说话。明明才和太子定亲没多久,宝言已经决定从前的日子离自己很远了。
到了院门口,宝言邀请两位嫂子进去歇会儿,两人没进去。离开前,璇薇对宝言道:“总归要嫁人,还是嫁人上人的好,叫旁人跪你,好过你去跪旁人。”
璇薇和玉蘅离开后,宝言还想着璇薇的话,她觉得大嫂说的是对的。
晚间歇下,宝言才想起,太子今日竟真的没来呢,倒是又送了礼来,不知送了什么,她还没看呢。
罢了,明日再看。
次日,宝言将这事完全忘记了。一直到临近婚期,准备嫁妆单子的时候,翠柳才从库房的礼盒里拿出太子当时送的礼物。
宝言打开锦盒,看到里头竟是一把坠了宝石的团扇。这宝石也不知什么来历,摸上去格外冰凉。想来太子是希望宝言在夏日能日日将这团扇拿在手上的,只可惜宝言连盒子都忘了打开。
“收起来,明年再用吧。”宝言将团扇放回锦盒,又看起别的锦盒。
婚期将近,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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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无主,沈沅一进宫就是贵妃,受尽荣宠,惹得世人皆知宫中有妖妃,蛊惑君心,劳民伤财。
临死前沈沅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萧执的一枚棋子,是他竖起的靶子。
重活一世,沈沅决定当一个真正的妖妃。
沈沅为自家父母,兄弟姊妹个个求了恩典,还要修园子,造高台……名声比前世更坏,坏到连皇帝萧执都想她收敛点了。
沈沅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她只知道萧执能按时上早朝,就是她这个妖妃的失职。
直到某天,沈沅攀着萧执的肩,柔弱无力,娇声道:“皇上,你宠爱阿沅,就让阿沅省亲嘛。”
萧执被沈沅蛊得失了神,失口应了。
不久,妖妃省亲路上被暴民截杀,尸骨无存。
萧执发了疯,日夜思念沈沅,不再踏进后宫半步。
五年后,皇帝南巡,在江南小巷里,他看到了一对夫妇牵着一个小童,那小童模样酷似自己,而那夫人的模样和他的阿沅一模一样。